两军交战，硝烟弥漫。
冷夜祭一身铠甲，策马奔驰，拼命厮杀着向他扑来的士兵，鲜血四溅，他的脸上和盔甲上都被染成血红。
这场战役，死伤不计其数，空气中悬浮着浓浓的血腥味，似乎连天都在哀嚎。
冷夜祭的军队稍稍占了点优势，正要趁胜追击，却听得属下策马来报。
“皇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他收起长剑，居高临下地往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士兵。他认得，这个士兵是他派遣保护司言的。
“怎么了？”他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们的军队在山谷中遭到敌军偷袭，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
“什么！”冷夜祭的身体狠狠一颤，手中的长剑颓然落地，他翻身下马，一把拎起跪在地上的士兵，“那，娘娘她怎么样了？”
“属下等人拼死保护娘娘，可是敌军太多，娘娘她，被俘虏了……”
听得这个消息，冷夜祭只感觉霎整个世界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宛如被一块巨石狠狠撞击着。
他英挺的身子蓦然倒了下来，殷红的鲜血倾口而出。
身旁的将士连忙上前架起他。
“皇上，皇上……”
冷夜祭睁着眼望着灰暗的天空，心里却想着，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不会了……
他张了张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言儿……”
“皇上，皇上……”
“快来保护皇上，皇上他昏过去了，撤兵，速速撤兵……”
这一役，在冷夜祭的军队迅速撤离中宣告结束。
虽然如此，可莫子凝的军队伤亡多多，也没能讨到什么好处。
在打着莫氏军旗的营帐里，躺着一个身着铠甲，头发散乱，并且昏迷着的女子。
很多士兵都在私底下议论这个女子的身份，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要耗费如此大的兵力去劫这么一个女子。
而且听说这个女子还是那窃国贼的妃子。
这些议论，都一一传到了莫子凝的耳里。
他什么都不说，也不辩解，扔下了手中的军务就匆匆赶往安置洛水水的营帐。
看守大帐的士兵看到他的到来，连忙下跪行礼，“殿下……”
“你们都出去吧。”
“是……”
莫子凝掀开帘子，轻轻地走了进去。
看到那张令他朝思暮想的脸，他的心微微地疼痛着，她留在冷夜祭的身边已经一年多了，她似乎又清瘦了，脸色又是这样苍白，不知道，这一年多来，她的日子过得如何。
他在床榻旁坐下，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合住了她露在被子外的手指。
细腻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微微平静下来。
这个时候，躺在床榻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
洛水水的猛然坐了起来，抬眼望着莫子凝，眼里有着极大的震惊和哀伤。
莫子凝连忙松开了手，柔声问道，“你醒了，身上的伤口还疼么？”
“小漠……”她睁着眼，喃喃自语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洛水水凝着他的脸，眼角的泪笔直地垂了下来，她哭喊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小漠，小漠，我看到他了，我真的看到他了，原来他还活着，他真的还活着……你快点把他叫来，我要问问他，他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一年多了，他都不来找我，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啊……”
莫子凝的身体微微一颤，她在他的怀里哭诉，却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虽然早就知道她不会属于自己，但是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他的胸口依旧还是会痛。
“小漠，为什么你不说话，我知道他在这里，小漠，我求你了，你把君黎叫来好不好？”
许久，他才艰难地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好。”
“来人啊，把凌将军请到这里来……”
他下令让侍卫去请了，洛水水立刻止了眼泪，坐在床榻上，双眼紧紧地盯着大帐门口。
终于，他来了，进了大帐后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只是径直给莫子凝行了礼。
“属下叩见太子殿下。”
“凌将军起来吧。”
他起身，默默地站到了莫子凝的身旁。
洛水水支撑着从床榻上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眼神直直地凝着他的脸。
“君黎，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司言，我是你的妻子啊……”
看到他无动于衷的看着她，眼中毫无一丝情愫，洛水水不敢相信，她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衣襟，却被他的手推了出去。
洛水水摔在地上，身体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陌生。
莫子凝连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紧张地询问，“怎么样？没有摔伤吧？”
洛水水将他推开，踉跄了几步，又站在了君黎的面前。
她抬头望着他，眼里带着不可言喻的伤痛。
蓦然她扬起手掌，狠狠地在他脸上落下。
“君黎，你这个混蛋，为什么不肯认我？还是你根本就忘了我，你知道么？这一年多来，为了给你报仇，我甚至逼着自己泯灭良心，没有想到你却在这里活得逍遥自在，你对得起我吗？”
她狠狠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他的衣领，任由泪水在脸上蔓延。
“这么长时间来，我都是为了什么啊，你现在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着我，我这么痛苦地活着，到底还有什么意思？”
尽管她痛苦地哭泣，她生不如死，可他依旧是笔直地站着，眼里除了一些怜悯之外，就只有大片大片的空白。
莫子凝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他上前紧紧地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从君黎身边拖开，然后趁着这个空挡，以眼示意他退下。
看着他寂寞的背影消失在她面前，洛水水全身最后一丝力量都耗尽了，她愣愣地坐在地上，面如土色。
许久，她才问道，“君黎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那一天，我在街头遇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说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也彻底忘了以前发生过的一切事，更加不记得你。有的时候，我甚至怀疑，他和君黎是不是同一个人，是不是凑巧了，天地下或许真的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洛水水苦涩地笑笑，“我知道是他，天底下也不会再有和他想象的人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莫子凝心里也不好受，他望着她，轻声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有什么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本来继续活下去只是为了给君黎报仇的，现在他好端端地活着，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听得她的话，莫子凝垂下了眼，嘴边有话，他却再也说不出来了。
如今正是战乱时期，而她的身份又如此尴尬，即使心里想要留她下来，又该以什么名头呢？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模样，洛水水站起身突然问道，“小漠，为何要选在这个时候起兵？”
他怔了怔，“我不能让莫氏王朝就毁在我的手上，若不是我以前太懦弱，也不会让冷夜祭有机可趁。”
他有抬起头来，凝着他，眼中泻下一丝哀痛，“冷夜祭，他对你还好吗？”
“好……”洛水水的泪又落了下来，她近乎哽咽地说道，“真的很好……”
莫子凝微微地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地将她拥入怀里。
“我是不会让你为难的，明日，我便让他带着你一起离开这里，这样，这场战争，无论结果如何，对你都不会照成什么伤害。”
“怎么可能呢？小漠，这场战争到了这个地步，我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现在我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她凝着他，眼角还垂着未干的泪珠，“让君黎陪我三天，然后，就放我回去。”
“不行！”他坚定地回绝，“不能再让你回去了，太危险了你知道吗？”
“小漠，你就成全我这一次吗？相信我，我有办法让这场硝烟尽快地平息。”
“可是……”
“小漠……”她拥着他的身体，缓缓地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你就纵容我这一次吧，就像当初我纵容你一样。”
一想到他们在陵城初识的那段日子，他心头的某一个角落又柔软了下来。
她就是这样任性，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近乎艰难地回答，“好啊，如果三天后，你还是想回去，那就回去吧。”
洛水水含泪点头道，“谢谢你，小漠……”
第二天清晨，洛水水起了个大早，她简单收拾了一番，将头发扎成一束，换上了干净的白衣，英姿飒爽地走出营帐。
她在另一个营帐中找到了君黎，他正和另外几个将军一起商议军情。
看到她的出现，他们都大吃了一惊，眼中都有愤恨的颜色。
因为她是冷夜祭的妃子，所以他们对她都怀有浓重的敌意。
这一点她倒是不怎么在意，她径直走入大帐，拉着君黎就往外走。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放手！”他的话中带着一丝怒意。
她回过头来，望着他微笑着说道，“太子殿下已经下令了，让你陪着我三天，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
他愣了愣，不再多说什么，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走出营帐。
“这三天，你都要听我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还有啊，我不喜欢你现在的名字，这三天你就叫君黎。”
他默默地听着她近乎唠叨的话语，对于她的触碰，他并没有觉得很反感，反而有一种是曾相识的感觉。
洛水水在马厩里选了一匹上好的赤兔马，然后交给了君黎。
“我想骑马，你带着我好吗？”
君黎翻身上马，然后拉过她的手将她提了上来。
“去哪里？”他问道。
“随便转转吧。”她自然而然地环住他的腰，然后将头靠在他坚实的后背上。
其实她想说的是，只要跟你在一起，无论是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两人策马翻过山坡，到了一处辽阔的草原上。
茫茫无际的草原，郁郁葱葱，风吹草低见牛羊。
洛水水喊道，“停，就在这里停下吧。”
君黎听了她的话，手缰下马。
侧过眼，却看见她仍然留在马背上，微笑地望着他，却没有下来的意思。
“怎么不下来？”
“这么高，你不抱我，我怎么下来啊。”
君黎的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却不好拒绝，只能伸出手将她抱了下来。
看着他僵硬的表情，洛水水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两人肩并肩走在草原上，洛水水展开双臂，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来自大自然的新鲜空气。
很久都没像现在这样放松了。
君黎望着眼前苍茫无际的草原，心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这样的地方，他以前似乎就来过。
看着他异常的表情，洛水水问道，“怎么了？”
“好像以前就来过这样的地方。”他如实说道。
“真的吗？”洛水水欣喜地抓住他的手，“你真的有感觉吗？你仔细想想……”
君黎闭上眼，只要一冷静下来思索，他的头就疼得好似裂开一般。
“不行，还是想不起来。”
洛水水有些失望地说道，“算了，不要再为难自己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
两人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洛水水突然提议道，“我很久没活动筋骨了，要不，我们来比划比划？”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算了吧，万一不小心弄伤了你，殿下会怪罪我的。”
“哎呀，不会啦，干嘛这么胆小。”
她从马上取下两把长剑，然后扔给他一把，“看好了啊，我可是很厉害了，你得小心了！”
长剑出鞘，她大喝一声，笔直向她冲去。
君黎轻易地脱开了她的攻势，跨步步伐往后退去。
“哪里逃……”
洛水水斩断了地上一片青草，更像是耍宝一般，以锋利的剑锋将那些青草缓缓地搅成一个漩涡，然后在空中飞舞，飞舞。
君黎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还未多想，嘴边就已脱口而出，“逍遥剑法。”
洛水水当即就停了下来，她扔掉手中的长剑，冲上去一把抱住了他。
“原来你还记得，你并不是完全忘记我的，是不是，君黎？”（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