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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六月的阿尔勒没有向日葵

在七人座商务车上,看着窗外一片又一片蔫头耷脑的向日葵的绿 头,我暗自责骂自己又一次装 × 失败。

在我短暂的青春年月里,凡?高是一个值得敬佩的生机蓬勃的象 征。在这里,他画了自己的房间、吊桥、咖啡馆、星月夜、向日葵。 而在这一望无际的法国平原中,一丛又一丛的矮木呈现出他笔下笨拙 的质感。

然而,一个孤独文艺女青年的凡?高之旅,难道就为了在南法六月 的高温下看这些没开的向日葵?

昨天这时候我还在瑞士的少女峰上。我在山脚下的瀑布小镇合计了 半天天气如何,该不该买张巨额火车票上山,却忽略了那是我大姨妈的 第一天。我坐在供应热水的咖啡馆里捂着肚子思索了半日,最终,只穿

一件风衣的我还是咬咬牙出现在了欧洲之巅。 欧洲之巅上不乏祖国同胞,他们在冰天雪地里奔跑跳跃,让我有了

一种没出国门的错觉。但是这种熟悉的感觉没有持续太久,由于我下山 时坐错车厢,竟被一群台湾“泛绿党”千夫所指。

“这车厢是我们旅行团包的耶,你坐错了。” 每个上来的人都这样对我说,每一个。而这天是我大姨妈第一天。 我突然怒吼道:“我知道了,不用你们每一个人都说一遍!” 原以为这样的咆哮在这个安静的国度和这一群文质彬彬的中老年游

客中会引发一阵尴尬的寂静。 可是车厢却没有因此安静,“泛绿”老人团们接着说:“妹妹,那

么凶干吗啦……” 我只好戴上墨镜和耳塞,捂着肚子看窗外的雪山和绿地。 说好的旅行改变人生呢?

下山后我就直接提了行李奔向南法,我只想到温暖的地方待一待。 就这样,我来到了文艺青年必去的普罗旺斯。只不过需要提醒的是,世 界上并没有普罗旺斯这样一个具体地点,普罗旺斯就如香格里拉一样, 是一个大范围上的概念。因此所有来普罗旺斯的人都会先聚集在千年古 城阿维尼翁,我也不例外。

从阿维尼翁这个著名的落脚地出发,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团,大部分 人都选择去看薰衣草花田了,而生无可恋的我选择了为期一天的阿尔勒 凡?高之旅。

也许很多情侣来普罗旺斯是为了《又见一帘幽梦》里的薰衣草田,

而孤独的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阿尔勒和它曾经的好居民凡?高。 在约定地点集合的时候,我发现司机兼导游是一个文艺美女。随后

团里陆续来了两个伦敦女人、一个俄国女人和一个中国男人。 那个中国男人是最后出现的。我素来非常讨厌文艺男青年,无论是

搞电影、摇滚、话剧或是什么行为艺术的,此刻,我只要想到一个男人 会独自去阿尔勒缅怀凡?高就感到非常厌烦。为了避免他前来攀同胞以 及找知音,我赶快坐到了副驾的座位。

透过反光镜我看到那个中国男人在最后一排,身着格子衫的他在那 个俄国女人壮硕身体的反衬下显得单薄无力。毫无疑问他是个经常走走 看看的背包旅行者,也就是大城市里最常见的那种工作朝不保夕却自鸣 得意的人。

“前面就是向日葵了。只不过没有开。”美女导游边开车边用慢速 英语介绍着。

我知道没有开……本来想在绽放的向日葵花田里留下典型的凡?高 式照片,看来已是奢望。

“为什么会想到种这么多的向日葵?”我自言自语。 “它们的种子可以用来吃,你们吃这些种子吗?”她问。

谁会吃那个, 我内心吐槽道, 但转念一想, 她说的不就是瓜子 吗……

“另一个功能是榨油,用来做饭。你做饭吗?”

在这样的对话中我们穿越了向日葵花田和葡萄田,来到了阿尔勒古 城外。

古城入口前,美女导游突然拿出了一本画册。 “这是凡?高早期的作品,你们看,这些画作都是冷色,传达出了

阴郁绝望的气质。” 这些作品我的确并没有看过,看来我并不是凡?高的真爱粉。可以

感到的是,这些画真的非常黑暗阴鸷。

“可是他移居到了南法之后,作品变得热情明亮起来。”美女导 游往后翻了一页之后,一张张熟悉的明黄与天蓝色的作品呈现在我们 眼前。

不知怎的,有些感动。 南法会治愈一切吗?

阿尔勒古城不大,而且今天是个周日,所有的店铺都关了,一片寂 静。破旧的教堂地上飞卷的彩纸提醒我们,昨儿个是周六,南法人都酷 爱在周六结婚。教堂的院落,石头堆砌的墙都斑驳了,半截枯木上落着 乌鸦,在这种氛围下结婚,究竟是落寞还是永恒呢?

“啧……”格子衫男人发出一声感慨,映衬着我刚才的思维。这让 我警惕地意识到他靠近了我。但不幸的我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个伦敦 女人和一个俄国女人都各自离远了,只剩下我和格子衫男,一左一右陪 伴着美女导游。我悄然走远了一些。

歌剧院的废墟前,一个老妇人在快乐地拉着手风琴唱着歌。离开 之后,美女导游突然八卦地说:“你知道吗,她是整个阿尔勒最有钱 的人。”

我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在北京,所有忙碌的打工族都在假装自己很优哉游哉,就如我这 样,用攒了三年的加班存休兑换一趟旅行,还要假装自己只是兴之所 至,说走就走。而所有无所事事的有钱人,又酷爱假装自己日理万机。 就算他们不去创业、没有社交,也要强迫自己有一搭没一搭地学习高尔 夫或 MBA,一副很难抽出空的样子,实际上躺在阳光房里那一成不变 的生活已变得比白开水还寡淡。

为什么就不能各自归于诚实?为什么我就不能老老实实地一生搬 砖,而要出现在这座距北京八千多公里外的老城呢?为什么那些富人就 不能像眼前这个拉琴唱歌的老妇人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寂寞,为自己 的空虚真正找一些解决之道呢?

我已经陷入一种批判性思维不能自拔,冷不丁之间身边格子衫男又 发出一声感慨。

抬头间我才看到,眼前的景物似曾相识。 那就是凡?高那一幅《星月咖啡馆》里的主角——咖啡馆。 怎么会这么黄啊……我的心 down 到谷底。 美女导游适时地解释道,原本这个咖啡馆并不是黄色的,只是淡淡

发黄的。但是由于凡?高的画太有名,于是老板决定将它漆得和画里一 样黄。

这下子的目瞪口呆,可不由得让我与格子衫对视了,太令人绝望 了。看来这弄巧成拙毁伤文物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看到格子衫眼里的淡淡失望,我忍不住再戳一刀:“要我帮你拍一 张照吗?”

他露出迷之尴尬的表情,但还是坐到椅子上摆了个 pose。我非常认 真地选取了和凡?高同样的角度,以同样的比例照下了这幅照片。

“你要来照吗?”他问。既然同属千里迢迢至此装 × 失败的天涯 沦落人,我倒也不妨一照。

我在椅子上凝望远方,故作一番悠闲之状。美女导游粲然一笑。

没两步远就进入了凡?高居住过一年的精神病院。虽然这是一间精 神病院,然而花木繁盛,一如凡?高笔下的那幅画。此处比黄色咖啡馆 好上太多,我为同行的伦敦人和俄国人照了好几张照片。

“凡?高笔下的景点已带各位看完,大家可以继续自行游览阿尔勒 了。”美女导游说完,三个西方人就互相勾搭着一起去吃午餐。

于是两人又一次同为天涯沦落人。

“你一个人来旅行的?”格子衫问我。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你从哪儿来的,哪天来的,来这里几天,什

么时候走?”可能是经期综合征,话一出口我就觉得自己有点儿反应过 度。但是我真的很反感这种打开话题的方式。

他有些不高兴,没再说话。 没劲。我想在下一个转弯处就甩掉他。

我这一趟来欧洲,是怀着很强的目的性的。工作正好满三年,我裸 辞了。

“哎,你是不是刚失恋?”格子衫终究没能成功被我甩掉,在后面 这样问我。

“难道你不是吗?”我反问。只身一人远赴欧洲的单身男女,多半 离不开“失恋”二字,他那样认为我,我也那样认为他。

“是的,没错。但是我并没有因为失恋而让自己修养下降啊。”他 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平时的修养很高呢?”我问。 “我猜想吧。从你的气质猜想的。”他说道。

我沉默。小时候常常有人夸赞我气质佳,高中之后就没有人说过

了。

“既然这么伤感,那一起喝一杯吧。”他提议。 “今天周日,商店全部关门。”我说。 “总有个别开着的。”他说,然后一指不远处。 的确,有一家小酒馆在不顾上帝的教诲而营业着。

在法国就是随便买一瓶便宜的酒也是美味的。我喝着酒,如同洪水 泄闸一样对他讲起我的上一段恋情。

“那是我的初恋,我遇到他时,就知道,这就是我二十多年来一

直寻找的人。我二十多年来所走的路,所读的书,所修炼的你所谓的气 质,就是为了这一刻,能够自然地走在他的身边。可是三年了,我感到 他越来越难以琢磨。他有时会若有若无地向其他年轻姑娘示好,同时却 要求我日益稳重有担当。当我暗示他是否应该给我进一步的承诺,比如 求婚时,他告诉了我真相。”

“他爱上了别人?” “比这更可怕。”我陷入了幽深不可复的回忆,“他问我,你有什

么不可替代性呢?的确,你可爱、有礼貌、饱读诗书、给我带来了很多 快乐。可是能够给我带来快乐的姑娘千千万,她们一样可爱、有礼貌、 饱读诗书,同时她们还是新的人,能够给我带来新的快乐。因此,为什 么是你呢?”

“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我们的爱情。在这段感情里我提升 与约束着我自己,也以一种耐心面对着可能的各种失望……虽然我们有 时争吵,但我从来都认为这是修成正果前必经的路,我们一定会携手走 下去。我们是灵魂伴侣,就像我喜欢凡?高,他也喜欢。我们都喜欢 凡?高溢出油画框的张力。”我说。

“他这么直接,很有钱咯?”格子衫问。 “有钱其实谈不上,但也的确有一些资产。而且,跟我在一起的这

三年里,他的资产是呈几何式增长的。我曾经幼稚地以为他的成长也有 我一份功劳,尽管他并没有给过我任何奖赏。”我说完之后,忽然觉得 很委屈,忽然觉得离开是对的。

从分手到现在,这一路走来,我觉得我都没有抛开他。可是当我讲 完了这一切之后,突然为自己感到非常不值。

“你呢?听了这么多,讲讲你为何失恋?”我问道。 “我没想说。”他饮下一大口普罗旺斯的红葡萄酒。 “你抵赖?”我很生气。 “我原本只是邀你喝酒,并没有说要和你聊这些。至于你自己愿意

说了,那我也不妨一听。”他冷淡地回应我。 “狡诈。”我真的很生气了,“她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戴美瞳吗?

身高是一米六五还是一米七八?胸是 A 还是 D ?腿长吗?会做饭吗? 做的饭好吃还是难吃?情人节你送她多少朵玫瑰?你们最后一次看的是 什么电影?她是什么星座的,上升狮子还是月天蝎?”

作为报复,我一口气质问了他很多细节。果不其然,他的眼睛潮 湿了。

“你可千万别哭哇,现在是下午两点,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去集 合了。”

我很想阻止这脆弱的一幕,但是他的眼泪还是一颗颗滚入了酒杯。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呀。” 我的脑海浮现出这句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诗句,然后拿起用手机打开

滤镜模式拍下来眼前这个酒杯,并 P 上这句文字,以化解此刻的尴尬。 “你愿意在阿尔勒多陪我一个下午,听我讲个故事吗?”他显然没

看到我在干吗。

我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下之后的行程。下午的行程是到酒庄品 酒。而我似乎已经品过了。如果不和那几个欧洲人一起走,我们也可以 坐小火车回去,倒也不耽误。我答应了他,就给导游打电话说我们下午

自己行动了。

接下来,哭泣的格子衫就开讲了。 “她是短头发的,毫无疑问。我喜欢的每个姑娘都是短发。她号称

自己是 C 杯但其实只有 A+。腿很长而且很直很白。” 白长直?我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新的形容词。

“她曾经不会做饭,但后来会了,也还是很难吃。我从来没给她 送过花,最后一次看的电影是 X-Men。她非常爱我,非常爱。虽然此 前我已经有过很多任女友,但我是她的初恋。她对我就像你对你男友一 样。我喜欢她,但如你男友一样,我找不到和她厮守终身的理由。我不 知道为什么我唯一的伴侣就是她而不是别人。诚然我们都喜欢凡?高, 我们也都喜欢毛姆和伍迪?艾伦、奈保尔还有帕慕克,当然还有塔可夫 斯基、 伯格曼、昆汀、北野武、侯孝贤、基耶斯洛夫斯基、库布里克、 比利?怀德、洪尚秀……”

“抱歉,打住,我知道你们有多喜欢电影了,就不要念 IMDb 榜单 了。”我被一堆的“司机”扰得心烦,打断道。

“接下来,我用你 ex 一样的理由回复她,但抱歉,我们没有任何 恶意,也不代表我们就是你们口中的渣男。我们只是要给自己一个交 代。”他没有介意我的打断,自顾自地说。

“你们当然不是渣男。因为你们非常重视承诺,所以从来没有给出 过任何承诺。”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这么说我也无言以对。”他说,“她如你一样,感到难以接受 我的说法,突然离开了我。一开始我非常淡定,因为我想这正是我对她

的一个考验,如果她因此而走了,那正好解决了我的难题——说明她并 不是我唯一的那个伴侣。而如果她通过了这个考验,理解了我,然后回 来,那则说明她有可能是我唯一的伴侣。”

我被一堆“唯一的伴侣”绕晕,瞪着他说道:“如果她的颜值再高 一些,高到你觉得高不可攀,或是她的财富多到你觉得高不可攀,那么 她一定会是你认为的那个唯一。如果她装 × 的技能再高一些,显得她 更加特别一些,或者她再作一些,也会让你对她更有确定的感觉。简而 言之,你是她的初恋,她陷了进去,你操控她易如反掌,但是你很想知 道被她控场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有些彷徨,好像没听懂我的话,继续说道:“也许你说的是对 的,但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她离开我后,我的看法全变了。 她来到了南法旅游,然后很快,迅速地,和一个外国男人坠入爱河。对 方是一个意大利男人,连英语都不会讲,而她也丝毫不会意大利语,我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交流的。”

如何交流?对不起,我不怀好意地笑场了。南法和意大利接壤,街 上已经有了不少又正又帅又高又会穿的意大利美男子。

格子衫尴尬地解释道:“是的,我一开始也以为是情欲的吸引,但 后来她真的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告诉我她要结婚、移民了,请我祝福, 感谢我放手。那一刻我意识到我永远地失去了她,也就在那一刻我突然 感到,她就是唯一那个人。”

这一句话非常矫情,但是我居然相信了。 我居然相信了一个文艺老司机套路化的自述。因为他的表情在那一

刻真的空洞如失去魂魄。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失去的同一刻感到她是唯一的?为什么 不能早一点儿,哪怕在一天、一小时、一分、一秒之前呢?命运如果有 人安排,那那个安排的人究竟是谁呢?”他喃喃自语道。

“所以,你现在来这里,是要效仿她来场‘虽以约始,但以心止’ 的不分手的艳遇咯?”我的补刀不能停。

他摇摇头。 “我来这里另有目的。因为她对我说,每年向日葵开的时候,都可

以来找她,但是,一年只能见面一天,就像牛郎织女一样。这一天,她 希望是六月二十二日,太阳进入巨蟹座的第一天。”

“为啥是巨蟹座第一天?” “因为这天是我们多年前第一次约会的日子。我早就不记得了,是

她告诉我的。” 我拿起手机看日历,今天正是六月二十二日:“那你要去找她吗?” 他摇摇头。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来到南法才知道,六月二十二日是没有向日葵开的。 不仅今年此时不会开,明年也不会,每一年,葵花都只在七月中旬 开放。如果我想在向日葵开的时候看望她,那就错过了她规定的六 月二十二日。因此她那样说,只是为了委婉地告诉我,此生再也不 见。”他说完了。

我的鸡皮疙瘩起了一阵,又平复。

夕阳西下,我们去赶离开阿尔勒的最后一班小火车。我惆怅地看 着窗外绿头的向日葵,想着一个月后它们就会盛放,三个月后桌上就 有了香喷喷的瓜子。那时候,我、格子衫男、嫁给意大利男的姑娘又 在何处呢?

摇晃的火车上,格子衫问我,你们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前一秒还 生死相许,下一秒就会马上变心?

我也感到难以回答,只好搬出万能的达尔文,声称这是人类这一物 种为了延续而进化出的一种本能。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长情的种类无助 于繁衍,因而早被优胜劣汰。

他说谢谢我,同时由于他做过与我前任类似的行为,因此向我 道歉。

如果我能接受,如果这能给我安慰。

此时,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对他所讲述的初恋,其实,是我刚 刚失去的工作。

漫长的年月里我没有谈过一场正经八百的恋爱。作为一个普通家庭 的普通女孩,我能想到的得到体面生活的唯一方式不过是,好好学习, 认真阅读,求知若渴。而当我来到我第一个公司的时候,我感到这就是 我梦寐以求的地方。这是一份妙趣横生的工作,我最终过关斩将,被公 司录用,成了一个创意工作者。尽管实习期的工资低得可怜,同组的老 同事一到月底就互相借钱买饭,都不曾吓倒我,反而兴冲冲地进军这个 行业。

三年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我用此生最大的勇气跟老板提加薪。这

时,一向对我的才华十分肯定的老板突然告诉我,认清自己的位置。 “你在的是创意行业,你想了三年,已经没有新东西了,随便一个

刚毕业的新人,都可以进来贡献更新更好的创意。她们的薪水还可以比 你现在更低。公司不可能不考虑优化成本的问题。

“不要奢求太多。” 这一刻他显得那么急躁而直接,并不像平时那样语重心长。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与公司共进退,我要用最好的创意为公司添砖加 瓦,同时公司的历史上也会留下我的姓名。

我想不通这一切,于是辞职,来到南法。但我知道,我的老板也许 对我的离开只是如释重负而已。他并不会在午夜痛哭,更不会来南法寻 找那个总是“击中他灵魂”的、“优秀得无与伦比”的、“不可多得” 的创意工作者。

他很快会用他黄色的兰博基尼跑车招徕一个又一个以坐上他的车 为荣的实习生,为她们勾勒一个虚幻的未来。只是这未来里有他,有公 司,却没有别人。

我转租了还有三个月到期的房子,揣着一笔巨款来到欧洲,希望能 有一场美妙的邂逅,让我能够移民于此。

嗯,这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尽管还没有开始实施。 “回到阿维尼翁后,你去哪儿?”格子衫问我。

“尼斯。”我坚定地回答,然后我要去热情如火的意大利, “你呢?”

“马赛。”他也坚定地回答。 这意味着,我们即将各奔东西。

下了小火车后,我们拖着行李走进古城,人流之中我们连再见都 没说。

我回过头,忍不住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 而他也看到了我,突然走回来。 我以为他要说什么,因为他郑重地凝望着我,久久无法开口。 最终他说出了要说的话:“我刚才忘记说了,她原本不是短发的,

她头发长长和你一样,为了我才剪成了短发。所以,她原本不是一个短 发的女孩。”

“嗯,这一点很重要。”我点点头,肯定了他的这一补充,“有缘 再会。”

“有缘再会。” 我们这次真的各奔东西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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