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书坊里的人便醒了过来，随着铺门打开，古四海提着他那个破布袋坐到门口，看着东边的鱼肚白，老眼微眯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吵醒的楚小宝伸着懒腰，揉了揉眼蹲到他的身旁，疑惑问道：“古老前辈，您就算要走，也不至于这么早做准备吧？”
古四海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并未接过他的话头，叹了口气道：“数十年没下山，这次下山，才发现变了很多，不能说现在的坏人比那时的多，至少也是人们将自己心中恶的一面展示出来的机会更多了。前些日子我和千言在如意郡的所见所闻，不知怎地，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如今的世道活法多了，机会自然就增多了，机会一多，做坏事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楚小宝笑着安慰道。
“看来我们的确是老了，不适合在这繁花似锦的城中生活了。”古四海苦笑，皱纹又拢了起来。
楚小宝想着这位古道热肠的老前辈，二十年如一日的执着，不由心头有些润意：“至少您这次下山，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也看明白了某些修道之人的真正想法。”
古四海摇头：“这世道太复杂，我也懒得再去碰它，还是回到山中自在。”
楚小宝也摇头：“您啊！”忽然住口不提，转而好奇问道：“我一直都很奇怪，在草坪上的时候，龙千言老前辈应该不知道咱们私底下的安排吧？”
“千言师弟太过老实本分，我就没告诉他。”
“那为什么我替梅斌出战的时候，他老人家来踢我时，感觉那八脚不似想象中的疼，也不像后来踹中幽月天长老时那么厉害？”
“因为我让他踢你。”
“什么？”楚小宝更加疑惑了。
“我师兄弟自小便住在一起，有一回家里养了头猪，跑出了猪圈，我让他把猪赶回去，结果他一脚就把猪给踢死了。”
楚小宝嗯了一声，心中的疑惑就更浓了。
“千言师弟这人太实诚了，所以我就给他定了个规矩，以后要他省点儿力气的时候就喊‘踢他’，如果是让他对付坏人的时候我就喊‘踹他’！”
“感情他那天在草坪上时是把我当猪一样来踢啊！”
“楚小子，我觉得你人不错，想送给你样东西，不知你要不要？”古四海一脸神秘莫测。
这些天的经历，尤其是在草坪上那次，古四海单挑幽月天长老三清雷诀时，早就让楚小宝明白，这位老前辈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恐怖的程度，此时听着有东西要给他，心想那可不得是什么厉害的法宝？赶紧眉开眼笑的连声答应。
可等瞧见古四海从破布袋中往外拿东西后，他却只好挠着头失望的苦笑。
古四海从破布袋里取出了两串香肠，递到他手上：“估计你与那小菩萨整日待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油水吃，这两串香肠留给你以后打打牙祭，解解馋。”
楚小宝只得苦脸一笑，接了过来。
接着古四海又从破布袋里取出了一口大锅。
“您二位来省城，带锅干什么？”
“原准备来这儿煮点东西吃，哪知现在如意郡城中连块开火的荒地也没有，所以就一直放在袋子里没拿出来。”
然后他又从破布袋里取出来一把小木椅，解释道：“这是平常在家里坐习惯的啊！”
最后他又从破布袋中拿出了，几十斤大米，几十件衣物，一根猪后腿，三坛酒，还有一个土豆，两个土豆，三个，四个最后发现，他竟从破布袋里掏出了上千个土豆之多。
“哎哟！我滴个乖乖啊。”楚小宝惊得合不拢嘴，看着堆满了书坊门口的东西：“您老下趟山不容易，竟带了这么多东西。”
“左右也就一袋子的事，费不了什么事，也要不了什么劲。”
楚小宝听到这话，脑子终于转了过来，双眼开始大放光彩，望向古四海，不可置信的喜悦直飞云天。
“你这傻小子终于明白了。”古四海嘿嘿一笑，把掏空了的破布袋仍到他的脚边。
楚小宝急忙一伸手把布袋抓进怀中，指腹轻轻抚摸着，丝毫不在意布袋上面的污渍，忍不住赞叹道：“好东西啊！”
当然是好东西，一个能装得下这么多东西的破布袋会不是好东西吗？
楚小宝得到金手镯时傻笑不停，这时候又抓着个脏不拉叽的破布袋傻笑不停，半响后才回过神来，埋怨道：“这么好的宝贝，您老未免也太不上心了，现在上面全是污泥，埋汰宝贝啊！”
古四海挠了挠头道：“不就是能多装点东西吗？有什么好宝贝的。”
楚小宝无比鄙视的瞟了他一眼，急忙把破布袋塞入怀中，生怕某人反悔似的，然后才开始厚着脸皮，请教着这玩意该怎么使用。
学得差不多了，日头也渐渐从云层中探出了头，暖暖和和的照在这一老一少的身上。
沐浴着阳光的古四海叹道：“真是舒服啊，老头子我有些想家了。”
楚小宝看了一眼门口堆着的东西，皱眉道：“老前辈，那你们回去怎么办？这些东西怎么拿走？”
“扛走呗！”古四海认真说道：“千言师弟力气足，没事的。”
“土豆这些就不用了吧？带着走费事。”楚小宝为他着想道。
“也对，这里是我们去年剩下来的陈年土豆。”古四海醒了过来：“本来这次下山是准备顺手卖了的，结果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成，卖给小子如何？”楚小宝呵呵笑道。
“那好，求之不得。”古四海心中那叫一个感动。
正在这时，净空和尚已经做好了素面，给二人端了过来，看着门外堆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不由也是一愣。
“什么东西都没有。”楚小宝尝了一口，无比委屈：“清汤寡水的，真难吃，看来以后再也不能让净空那家伙做吃的了，否则不被饿死也得被淡死。”
龙千言也洗漱完毕了，净空又端出了两碗素面。
四人没人手捧一碗素面，呼哧呼哧的吃着，就着阳光，倒另有一番滋味。
面条没几下就吃完了，汤也没怎么剩，大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楚小宝看着身旁的酒坛，忽然来了兴致，一掌拍开，就往几个人还残着面条的海碗里满满的倒上。
“干了！”他举碗敬向日头，便往嘴里送去。
古四海眯了眯眼，也举起了碗，一口饮尽，洒出来的酒水打湿了他的衣襟。龙千言见师哥喝了，也紧跟着一口饮尽。唯独剩下的净空和尚在这三人的目光逼视下，也终于抵挡不住众人那排山倒海的压力，苦着脸浅浅的抿了一小口。
众人见净空和尚破戒了，愣了一下，俱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一个欢快的早晨，只可惜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分离了，从此天各一方（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