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们第二次抢劫回来的时候，秦朔已经不需要去薄田劳作了。
他现在是山寨的厨子。
叫花鸡敲开了两个山贼的胃，同时也被推荐到粗豪首领的面前。
首领叫张黑虎，吃过秦朔做得几个小菜后马上指定秦朔替代那个浑身散发着怪味好像一辈子没洗过澡的山贼厨子。
只是每次做饭的时候，他身后总有两个山贼把他盯得死死的。
薛慕岩成了秦朔的帮手。
“我是厨子，不是杂工。”在张黑虎询问秦朔为什么要薛慕岩的时候，秦朔是这么回答的，厨子的尊严在这一瞬间让张黑虎刮目相看：“何况，我受伤的时候，老薛照顾了我。”
这让薛慕岩非常的想不通，秦朔为什么要这么做，偷偷询问了几次，秦朔摇头不答。
他只是知道，每次做完饭后，秦朔总是站在门口看天。
天上没有花。
张黑虎下山之前告诉秦朔，要好好的整上一顿，等满载而归的时候好好犒劳兄弟们，并且承诺秦朔，只要他做得好，少不得赏个女人给秦朔暖被窝。
很快张黑虎就带人回来了，带回来的人不少，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脸上满是惊恐。
张黑虎照例拽了个颇具姿色的女子，人群中有人怒吼着冲了出来，直接被张黑虎踹倒在地上，被山贼喽啰直接砍了脑袋。
那女人叫喊着“相公”，对张黑虎拳脚相加。
皮糙肉厚的张黑虎哈哈大笑，对众山贼笑道：“爷们就是喜欢这种女人，她叫得越起劲爷们就越有兴致！”
呼喊秦朔一声，让他准备几个小菜，他要跟小娘子喝合卺酒，说罢便抱着女人进了大木屋。
按照惯例，俘虏的男人去薄田，女人和孩子被养在寨子最边的房间里。
秦朔每天要去那屋子里面送趟吃的，有时候会看见有女人死去。
今天送饭，有个小女孩天真的问秦朔多要个窝窝头，说没吃饱，秦朔面无表情的脸上稍稍露出笑意，小孩子还不懂忧愁，只是不知为何没有人拦住她说话。
按照一般人的思维，秦朔也是山贼，跟山贼说话保不住会被砍死。
秦朔询问了下其他人，有人战战兢兢的告诉他，今天在寨子里被砍死的男人是小孩子的爹，被张黑虎睡的那个女人是小孩子的娘。
秦朔盯着小孩子看了半天，回到厨房给孩子拿了块肥肉还有一个馒头。
看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秦朔笑得有点冷。
第二天他又帮孩子多带了个肉片子和馒头。
“叔叔，你是个好人。”小女孩啃着馒头，眼睛忽闪忽闪的很亮。
秦朔的嘴角深藏着笑意。
第三天，小女孩不见了。
旁敲侧击的跟监视他的山贼说过话后才知道，那妇人抵死不从，只要张黑虎靠近她就要咬舌头，张黑虎也不知怎么来了兴趣，跟妇人墨迹两天终于奈不住性子，叫人把小女孩抓来威胁妇人。
妇人终于放弃抵抗，尝过味道的张黑虎想起这两天的情形，带着妇人去了山里，把小女孩扔到了狼窝附近。
那妇人也死了。
男人被砍，妇人自杀，孩子喂狼，这叫做全家死。
薛慕岩发现秦朔越发沉默了，好像机械似的每天做饭，除此之外就是看天。
渐渐地，秦朔熟悉了山寨，知道这群山贼的数量，也知道他们抢劫就是一窝蜂的冲上去，平日里就是喝酒闲转，很少操练。
偶然一次，张黑虎赏了秦朔一口酒喝，被秦朔当场吐掉说是马尿，在张黑虎暴怒而起准备砍人的时候，秦朔拍着胸脯说只要喝了他酿的酒保证张黑虎绝对不会想其他酒。
山间满是野果，秦朔利用记忆中酿制果酒的办法弄了一些果酒，较之山寨上那些浑浊的黄酒不可同日而语。
张黑虎喝罢直叫捡了个宝，拍着秦朔的肩膀告诉他，只要秦朔把张黑虎伺候好了，吃香的喝辣的。
秦朔有了护身符，薛慕岩跟着秦朔沾光，少了许多山贼的打骂。
又过了一个月，借着张黑虎酒兴正浓的时候，秦朔稍稍提出，山间野果太多，他自己忙活不过来，是否能让木屋里的女人帮帮忙。
“算求，一群老娘们能翻出天来？”张黑虎答应了。
关人的木屋子就成了秦朔的酿酒地，女人们有了活计，吃的东西也稍稍增加了些，便少了几分恐惧。
女人吃的多了，山寨的粮食就有些吃不住劲，秦朔发现张黑虎看他的脸色有点不对。
在张黑虎发飙之前，秦朔又找了个机会告诉张黑虎，果子漫山遍野都是，果酒越存越多，不如拿出一些贩卖。
“奶奶个熊，爷们是山贼，是绿林好汉，谁会干这买卖的营生？”张黑虎骂骂咧咧。
“薛慕岩是个能做生意的。”秦朔回答，在山寨四五个月，跟薛慕岩已经很熟悉了，知道薛慕岩曾经是牙行的小掌眼，也就是那种挑人干活并谈价的营生。
秦朔没有推荐自己的行为让张黑虎比较满意，觉得秦朔比较识趣，挑了几个看上去顺眼的山贼带着一车果酒和薛慕岩去二百里外的淮城。
临行前秦朔细细嘱咐薛慕岩切不可想着报官惊公逃跑，能不能成功另说，就算官府把山贼剿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被当成山贼处理？
薛慕岩是个有眼色的，当下明白秦朔的顾虑。而且现在秦朔在张黑虎面前能说得进话去，薛慕岩的生命也有了保障，在山寨上能吃能喝总比逃难要强一些。
十天后薛慕岩一行人回来，几个山贼美滋滋的向张黑虎报喜，这次卖酒不但带回了半口袋银子山贼喽啰还自作主张买了两个妓子回来。
吃惯了良家妇女，妓子骚媚入骨的样子让张黑虎大乐，当场提拔秦朔为山寨里的师爷，还在木屋里找了个没被糟蹋的女子给秦朔暖床。
有了自己的木屋，有了暖床的女人，山寨五个月，秦朔成了山寨排名头几位的人物。
酿酒屋里秦朔很少板起脸说话，在山贼窝里算是个良善，那女子被指派给秦朔之后，酿酒屋里女人们的眼神没有怜悯，倒是充满了羡慕。
薛慕岩却感觉有些不对，说不上原因，就是觉得秦朔并不想做山贼。
笑话，没事谁喜欢刀口舔血的生活，但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拼命往上爬？
去过几次淮城，薛慕岩帮秦朔带回来点东西，也购买了些小麦大豆，山寨的粮食顿时多了起来。
秦朔便告诉张黑虎，果酒只是很普通的一种，他手上还有更好的。
嗜酒如命的张黑虎一摆手，一切凭秦朔处理。
秦朔又说大山里都是宝贝，有些山珍做出来可媲美凤肝龙胆。
嗜吃如命的张黑虎也允许秦朔带人去山里寻找。
一切好像都非常完美，秦朔妥妥的在山寨也能大声说话了，几个月前在薄田对秦朔大呼小叫把刀子架在秦朔脖子上的俩山贼现在见到秦朔也要点头哈腰叫师爷。
秦朔并没有羞辱他们，只是笑呵呵的给他们碗果酒，薛慕岩在秦朔眼里并没有发现笑意。
大山里果然都是宝贝，秦朔惊喜的发现，这个世界的山里竟然还有辣椒，如获至宝的命令随行的山贼收集所有能看到的辣椒，回山寨之后便以此为作料做了几道菜。
虽然微辣得让张黑虎很不习惯，但他依然一边骂着秦朔一边把菜吃完，最后一抹嘴还意犹未尽，让秦朔再做两道。
来时乃初夏，现在已是深秋，苍山绿叶逐渐染霜，将群山渲染上一片萧瑟。
张黑虎这几天有些暴躁，得宠的妓子被他怒骂了好几次，甚至还动了手。
“趁着过冬要多抢点东西，冬天要是大雪封山，几个月出不去，老子会吃人！”张黑虎喝着酒，眼睛通红。
“往日里寨主是怎么过来的？”秦朔帮张黑虎把海碗满上，问道。
“还能怎么过，瞎过！”张黑虎敞开胸：“师爷，你是个有主意的，自打你来了山寨，吃得好了还能酿果酒赚钱，你给我说道说道，这个冬怎么过？”
秦朔抿抿嘴没说话。
“师爷，你来这山寨，我张黑虎待你可不薄。要房子有房子，要女人有女人，这世道还图个啥？”张黑虎见秦朔不说，怪眼就上上下下的打量秦朔。
“寨主莫着急，冬日自是难捱，连山里的东西都很难寻到了。”哪怕历史不一样，但民生方面也相差无几，秦朔皱眉思索，慢慢的说道：“淮城那边咱们现在去不得，以往老薛购粮，都是偷偷摸摸，若是大批量的购进粮食，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我也是这么想，咱们好吃好喝的占着寨子，淮城的官兵咱可不想引来。”张黑虎点头同意，但闪忽的眼神让秦朔知道这家伙说的不是实话。
很简单的道理，无非是官匪勾结而已，秦朔有时也会跟张黑虎清点金库，每逢一段时间库存就少一些固定数额，秦朔不傻。
“寨主，粮食之事尚不是很急，想来寨主交游广泛，江湖上的朋友不会坐视咱们山寨受困，慢慢筹措总会有办法。只是兄弟们都知道冬天临近，每年最难过的日子要来了，心思不那么稳定。”秦朔说道。
“不稳？他们敢，还反了他们了，谁敢闹腾就尝尝老子的鬼头刀！”
“寨主，做头领需恩威并济，您勇武过人，兄弟们都服你，平日里对兄弟们也好，大家更是铁了心跟随您。不过，若是在冬日来临之际，您再找个由头好好犒劳犒劳兄弟们，给兄弟们说些提气的话，让他们看到山寨不缺粮不缺喝，到时候就算山寨里度日难过，让他们吃自己的脚趾头恐怕也会高呼寨主英明。”
简简单单的巩固威望收买人心的手段，让张黑虎细细琢磨后抓耳挠腮喜不自禁，拍着秦朔的肩膀直叫宝贝师爷。
秦朔陪着笑，说着客气话，一个劲的谦虚寨主众望所归。
“就这么办！”张黑虎拍桌子。
屋外，秋风越发萧瑟。（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