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个兵士，将黑牛寨的银库搬空，张黑虎十数年积攒下来的财物，换来的是五车新粮和十几个从善堂挑选的半大孩子。
这些粮食足够山寨二十几口人安安稳稳的度过大雪封山的寒冬。
看着郝大有盯着财宝冒光的双眼，秦朔趁机奉献出山寨中剩余的粗酿白酒，并告知郝大有，能够让人喝酒之后手足无力的食物整个大山已经绝根了，为了杀掉张黑虎他不得不倾尽全力。
郝大有重重的拍了拍秦朔的肩膀，对秦朔的识趣很赏识，仰天喝了口白酒，顿时憋得脸红脖子粗。
“娘的，够劲！这东西要是送到昭国，或者草原上，那些人敢用家当跟你换！”
和郝大有相处这一天，昭国和草原已经在秦朔心里有了大致的印象。所谓昭国，就处在唐国与草原部落中间，颇有历史上燕云十六州的味道，只是不符合任何一个国家，身处要塞遏制两地，百年前昭国出了位雄主，立马建国北抗草原南击唐国，唐国人言昭色变。
“就是耗粮多了些，四五斤粮食才能换做这一斤酒。”秦朔搓着手说道：“黑牛寨只有些薄田，人尚且吃不饱……”
“咱们斜北县，最不少的就是粮食。”郝大有哈哈大笑：“粮库里的粮食，全都喂老鼠了。”
这句话安了秦朔的心思，银库的银子郝大有不会独专，县令那里肯定要好好的孝敬一笔，这时他提到县里粮库，就是在告诉秦朔，灭了张黑虎这件事，县主薄那里由郝大有扛着。
面子上郝大有给揽过去，但背地里县主薄肯定回来找秦朔的麻烦，他甚至可以想象，下手的就是那三个山寨。
甚至主薄干掉他秦朔的理由，就是要拿到他手里酿酒的秘方。
既然粮仓有那么多陈粮，主薄自己拿出来酿酒比什么不好，干什么要再分出些利益给县令和郝大有？
这种事秦朔明白，郝大有也明白，但郝大有不会帮他。银库的银子足够郝大有吃个饱，除非他跟主薄的矛盾到了无法调和，否则已经断了主薄的财路，不能再挡住别人发另外的财。
这个坎，秦朔必须自己迈出去。
郝大有也是只狐狸。
说了些奉承话，在郝大有粗豪的笑声中，秦朔扬手送走了这群拉着大批财物的兵士，脸色顿时沉静下来，吩咐望山把大家伙都叫到了聚义堂的大木屋里。
这些妇人在旁人眼中已经是不贞洁的女人，若是回归乡里很有可能被浸猪笼，难得秦朔脾气和蔼，除了杀张黑虎的时候充满暴戾，其他的时候倒像是个平和的邻家男孩，让妇人们心安不少，至于郝大有运走的财物，在她们看来，当真不如那些粮食来得有用。
十多个半大孩子倒是有些好奇，眼睛滴溜溜转，也有找面向和善的妇人跟在他们身后的。
“从今天起，黑牛寨就是我秦朔说了算。”秦朔大马金刀的坐在虎皮条凳上，看着这二三十人大声说道：“张黑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大家都当梦了一场，眼光往前面看，日子还长着呢。”
看着有妇人低头啜泣，秦朔心里叹息，继续说道：“以后，望山就负责酿制果酒和白酒事宜，大婶大嫂若是有什么需求，就告诉望山，都是劫后的人，相互帮衬着，总要把这辈子平安走完才是好的。”
最后这几句话说得虽然有些哀叹刺人，但却带着暖暖的味道，妇人们终于忍受不住，嚎哭起来。
秦朔摆摆手，道：“哭什么！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你们还说什么夫家要你死你便死，什么毛病？今儿个我把话放在这里，你们都给我好好的活，踏踏实实充满信心的活，待个三五年坐豪华马车回去，珠翠遍身，到时候看看你们夫家是个怎样的嘴脸！这人啊，不怕日子难，就怕不敢活。”
望山眼睛亮晶晶的，她是这群妇人中唯一一个没被糟蹋过的女孩子，但平日里见得多了，哪个妇人不是寻死不活的，还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话。
“这些孩子……”秦朔指了指：“我看了，跟你们的人数相等，每人领养一个，以后他们就负责保护咱们山寨。”
女人的心都是软的，这群半大孩子都是家破人亡被收拢在善堂的，与妇人们的遭遇大同小异，同病相怜顿时引发女人的母性，不多时便义母义子义女的称呼起来，妇人们阴霾的脸上也带上些许笑意。
有了牵挂，死不死的可以放在一边了。
看着渐渐和缓的气氛，秦朔便开始给山寨立规矩，负责农田的，负责酿酒的，负责采摘果子的，负责厨房的，至于山寨的休憩和安全，秦朔开始想着淮城那边自己也应该跑一趟。
黑牛寨就是他的立身根本。
斜北县主薄一定会找他的麻烦，但绝对不是最近这些时日。风头太紧，既然县尊和兵马使已经出手，主薄必定要看看风声。不是死敌，犯不着鱼死网破，他需要摸清楚秦朔的底细还要仔细筹谋，大雪封山之前恐怕是不会动的，那就要开春了。
留给秦朔的时间只有四个月。
望山挺勤快，大寨主秦朔自然要选最大的房间居住，很利索的把张黑虎的木屋给拾掇好了，兴冲冲的跑来打断了秦朔的思绪。
一听说自己要住张黑虎的房间，秦朔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跑到厨房里面也不管菜油是不是昂贵，拎着一桶直接把那屋子给点了。
“若不是寒冬将近，大家没有栖身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要烧了。”
秦朔的话又引起了哭声一片，在这屋子里，妇人们品尝了最痛苦的事情，秦朔这么说，无非是不在乎她们的过去，那些屈辱伴随着大火一并烧毁。
“今天是你们最后一次哭，坚强起来，你们还有孩子！”
不耐烦做太久的心理医生，一穷二白的山寨让他感觉到处都是麻烦，当初担任业务经理带领手下十几号业务员打江山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
现在山寨就是他的家，一个家里只有女人没有男人怎么都是那么不协调，当然，秦朔自认还是非常爷们的，但再好的身板也经受不住十多个女人的连番摧残啊。
既然是家，那就要保护下去，哪怕是没有围墙也不能让人轻易觊觎。
可山寨现在没有这个实力，见识过形形*人群的秦朔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出事就可以向郝大有求援，当郝大有拉走山寨的金银首饰另外暂时压制下主薄已经是对秦朔仁慈了，没有顺手牵羊把秦朔送进大牢还是因为秦朔粗制白酒的酿制多少还能给他些孝敬。
明面上不伸手不张嘴，秦朔跟主薄有什么交易他不会关心，只要别少了他那份。
官字两个口，秦朔实在是太懂了，要想别人忌惮就要自身强大起来。
依然是那个难题，山寨几乎被郝大有搜刮干净了，秦朔没有藏私，这要是万一传到郝大有的耳中，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弱关系就会烟消云散。
“必须要去淮城一趟，十个大钱的老爷们，简直比非洲黑奴还便宜。”
秦朔在山寨考虑着如何经营，斜北县某处的房间里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咦，这个秦朔，倒是很能忍啊。”
“小的抓了几个从山寨里跑出来的，着实的用了些手段，想来他们不会说假话。”
“半年时间，也算是能忍了，下手杀人时也算心狠手辣，说杀就杀。呵呵，这种人用得好是把刀，用不好会伤了自身。”
“大人，您打算用他？这些年张黑虎对您是忠心耿耿，如今被人杀了……”
“张黑虎？一条狗而已。当年若非老夫，他早已死在刽子手刀下，这些年也算是享过福了，早死晚死都可，不过死得倒也算有价值，让我能看到秦朔这个人。”
“大人，秦朔手中有精酒制法，小的打听过，淮城最近有种果酒倾销，正是黑牛寨的手笔。您看……”
“既要为我所用，夺其私产如何能让人归心……你去知会刘大疤瘌，让三寨带齐兵马给黑牛寨一些手段。”
“大人您这是……”
“兵临城下，我倒要看看秦朔是否有办法化解，若是……”
这话没有说完，话主人心中也仿佛有些犹豫。
斜北县另一角落。
“县尊，这张黑虎山寨内存银不少，可想这些时日张黑虎造了多大的杀孽。”
“所有存银送交县库，大有，切不可自误，你我是否能离开这斜北县，回江南之乡，全看这次了。”
“大人所言极是。既平匪有功，又不贪墨，此事必然会给我唐国注入士子风骨。只是你我若是离开，那秦朔……”
“众人各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既已为他秦朔求得个身份，此事已是冒了风险。他敢下手杀张黑虎，自然要有其处世之道。你我帮我稍稍压一下老冯，已是仁至义尽，莫要太过于沾染。”
“我只是觉得，秦朔是个人才。”
“我大唐又何曾少了人才，你、我又何曾甘居人下，只是风气如是，你觉得身为斜北县尊，却对敌国纵马长驱束手无策，我不羞愧么？”
“县尊……”
“去休去休，眼不见为净也。”（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