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漂亮……”原来那纸上描绘的是一个女子在月下翩翩起舞,旋转如飞的画象:“你画的小人是我么?”
旋阳未语。
“好美……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影灯,你真的将它送我了?”
“借花献佛。”
“谢谢……”
见她喜色难掩,爱不释手的模样,旋阳静观不语。刀皇闲暇在家常会编些纸灯,每次完工之后,总会静坐在灯前,不言不语好一会。从小旋阳还不知他这是在作甚,直到后来听剑帝提起过,说是在思念……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便是我的母亲么?
旋阳没来由一阵心酸。母亲一词,对他而言,既感陌生又感渴盼。俗话常说,母爱如山,母爱无边,母爱是人世间最柔和最温柔的阳光,可是他从小就不曾见过生母,更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关爱。他不信此话。倘若她的心中有他,当年她又为何要将自己抛弃?甚至这十多年下来,也从来不曾回来过。
这说明什么?那仅有两种解释。一,她早已不在这个世上;二,她是真的抛弃了自己。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第三种解释。女人一旦铁了心,那根本就不会回头,哪怕是永远的抛弃自己的至亲骨肉。这便是女人。
所以,他早就舍弃了再见他母亲的念头。与其把时间花费在漫无边际的等待上,倒不如趁早将它摒弃不顾。
他能做到如此铁石心肠,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母亲没有印象没有感情,刀皇却不能,那毕竟是他新手养育了十多年的至亲,岂能说不想就能不想的呢?
“我娘,她是个强势的女人,眉眼之间总是带着男人的霸气决绝,对所有人,她总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哪怕是对着我的时候,她也多半是一幅盛气凌人的感觉。我时常在想,到底要到什么时候她才能放下她的强横,对我贴心细致,温柔细语呢。后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但是,付出代价实在是太大了。那一年我被人下毒迫害,性命垂危,我娘为了我不惜远赴祁连山寻找雪山圣药,那时她身怀六甲,已有两月有余的身孕,却依然坚持亲自上山寻药。她在山中来往六日终是被她寻到圣药,但连日奔波劳顿让她体力不济,回来途中终是没能保住孩子。回到谷中,她也来不及让自己休息,在我床边不眠不休的照顾我三日,见我恢复意识了方才躺在我身边睡下。”她眉睫轻颤,喟然而叹:“至那次之后,她真的像平常母亲一样对我照顾有加,甚至温柔细心,可我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的命是用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的命换来的。”这些记忆都是本来就存在她脑海中的。如今她的灵魂完全与这具躯壳相依共存,记忆自然是共享的。
旋阳的目光依然显得有些漠然,只是枯坐在那听她诉说,不发一语。
“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如惊弓之鸟,对我的管束也是越来越严,就这样,我足足被圈禁了十余年。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我看她就是打算一辈子都把我禁锢在狼牙谷。直到去年,又发生了丧魂事件,更令她坐立难安,就差用条绳子把我时时刻刻的绑在她身上了。”她的眉梢上浮上一层层忧虑,宛如昆仑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她眼望宫灯,喃喃着:“我总是安慰自己说她是对我好,可是时日一长,我感觉自己快要疯了。可我没有资格怨她,因为我知道她是为我着想……但是,解决之法未必只有这么极端的一种,而她却选择了最折腾最痛苦的方式。”
旋阳终于抬眼觑了觑她,他本不想在母亲这方面与她多加谈论,但看着她在此作茧自缚,唯有出口安慰安慰:“此法虽有些偏激,但,毕竟是想保全你,你对她也确实不该有所抱怨。”
韦昕想了想:“我又何尝不知,只是此法,依然是治标不治本,我的小命还是随时受到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远走高飞,远离狼牙谷。”她托腮伏桌:“那个鬼地方,我,我真的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旋阳目光微凝:“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
韦昕扭头看他,胜似花容的脸上兀得抹上一层极深的忧思:“我迟早是要回去的。”
旋阳反倒愣了一下:“既已出来,又何必还要回去被继续囚禁在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因为……”韦昕顿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来表达她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她幽叹一声:“无论如何,那终归是我的家,就算我不回去,我娘也一定会把我抓回去,就好比说,我是一只鱼,她就是一个池塘,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狼牙谷也算是家?”面无表情的旋阳突然嗤之以鼻,严正厉色。
韦昕为之一窒,自然是不敢当面与他对峙叫板:前一刻还在安慰人,一眨眼,就恶声恶气冷眼相对,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可我毕竟是在那里长大的,我娘,我朋友都长住在那,不算家那算什么?”
旋阳却不再看她:“你若不回去,也有的是法子。”
“啊?什么法子?”
旋阳冷声冷气地回答:“让它消失。”
韦昕顿时怔住。诚心诚意的发问得到的竟是这么一个让人语塞的答案。但看着对方眼底的冷漠,韦昕的心里直打鼓,心道:忍,别搭腔。
却在这时,门外细铃急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