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也只能说这一句。”他的回答简短而干脆，甚至是十分的残忍：“对不起。”
“不要再说了，不要说再了……”突然间，她一下子警觉的盯住面前的不速之客：“你告诉我，你半夜回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是奉了韦苍帝的命令对我们赶尽杀绝么？如果是，请你干干脆脆地了断一切。如果不是，请你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旋阳喉间一动，将口中腥血悄无声息的咽了下去。他伸手握住撑在他胸前的两只手，感觉着曾经熟悉的手温。
她蓦然睁开千斤重的眼帘，挣开，同时她又愣住了，在她的手心有一把泛着幽光的短剑，她所熟悉的冰冷声调在耳畔响起：“你的仇人韦苍帝，他马上就要归西了，你不需要再去找他报仇了。而我……”他无力的闭上眼睛，复又睁眼，疲倦满容：“阿昕，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杀死了我，若是有，只有你，阿昕。”
她蓦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盯着她跟前冷漠依旧的男子。她突然转泣为笑，笑得凄苦：“……你们这群不可理喻的恶人，疯子，杀人凶手，你们非要逼得我疯了才甘心么？”刹那间她哭了，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是因为站在面前的仇人是他么？
旋阳突然伸臂揽住了她，以颔顶着她的额，眼中充满了无奈，他的痛苦并不比她少。曾经，他是想过隐遁江湖，但是他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住着，他想与阿昕住在一起，住在开满桃花的地方。可如今，一切成空，她，不会再原谅自己了。深知重伤难愈，剧毒入腑，离死期不过一步之遥，所以，他必须要亲手了结这一切，让她解脱，也想让自己走得心安，了无牵挂。
虽然残忍，虽然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
被扣在怀里的她，曾经的过往一幕幕的涌上脑海，她忍不住埋首痛哭，细如蚊蚋：“你明知道我……我下不了手，我只能恨你……旋阳旋阳……”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走，你给我走，我不想再看见你我不想……”脸上挂泪的她终于用力推开了旋阳，她的口吻也几乎变成了愤怒：“你滚，你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了……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噗”的一声，她骇呆了，旋阳塞到她手里的剑竟然刺入了他的小腹，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眸中闪着无比惊骇的神色，她下意识地抬头看着旋阳。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好似受了重伤，但此刻他的脸上除了解脱之色再无其他。
一滴，两滴，点点滴滴的血，溅落在地的声音，天地下仿佛只存在这滴滴血落之声。
旋阳默然不语，凝止不动地望着阿昕。看着她恐惧松手，后退，直到脚边撞到碎瓦她才止住。此时的阿昕十分无助十分惊恐，她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裙，右手指甲已深深刺入肉中，泪眼朦胧，别过脸，凄然出声：“……你走。”
旋阳恍神一笑，欲言又止，他自认没有说“保重”的资格了，刚才那一拥抱已然算是决别。他从容拔了剑，身子一顿转身便走。
他走得很慢，不知是因为腹上的伤还是不愿离去，左脚踏出一步右脚好半天才踱上。
阿昕不自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踱，这道背影，将是最后的永远的一眼吧。
“韦旋阳。”一道白影蝶般飞扑而进：“我要你有命进来没命出去。”谈思瑶持剑刺来，讶的是旋阳也并没有回头，而阿昕几乎是脱口惊呼“不要。”
她清楚看见长剑挺进他的背，从他的前胸透出。
只是一眼，她的头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心底却是在不断呐喊着不要死。
谈思瑶也因为自己轻易得逞的一剑而感到惊愕。他绝无可能招架不住的。
旋阳止住脚步，身子一晃直直往地上跪了下去，以手撑地，抽剑驻地。他背对两人，突得低声笑了：“谈小姐，这一剑怕是不足解你心头之恨吧。”
谈思瑶微微一惊，但随即狠狠啐道：“不够。”
“……那好，拔出你的剑，再补上一剑，否则你将永远失去杀我的机会，遗憾终身。”见他手指自己的心口，谈思瑶又是一怔，但眨眼间她又恢复常态，狠心拔出那把透体长剑，惊得阿昕骇然不已。大蓬鲜血溅出，剑身鲜血淋漓，谈思瑶双眉一挑，咬牙：“谈月庄十几条人命死于你们之手，岂是你一条狗命可以偿还的……”见她作势欲刺，阿昕匆忙上前牵住她持剑的手，一味恳求：“叶子不要，不要杀他，不要……”
“阿昕，你拦我？”谈思瑶面容惨淡一笑：“是他毁了我的谈月庄，是他杀了我爹，害死了靖姨，还，还让我哥永远的瘫痪了……我只拿他这一条贱命抵债罢了，这样你也阻拦我？”
乍然间听到谈惊风瘫痪的消息，旋阳震惊了半晌，随即虚弱一笑：“他竟然……我的确是，害人不浅啊！”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可是……我求你不要在我面前杀他，我……我会……”阿昕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这种感觉，这种想法她该如何说得出口让别人明白，她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倒在面前而自己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那样将比死更痛心，更痛苦。
“叮”的一声，两人同时回头，霜剑竟然脱手落地，而他一张口，便吐出一滩血来。
谁也没有动。
她们也绝无想到，以旋阳之能，绝无可能受不了这一剑，所以在那短短一刻间，她们谁也没有动。
直到众人闻声而来，步御江瞧见这一情景，不及思索一个箭步抢来扶住旋阳，探他脉搏后竟是一脸骇意：“旋阳……”
然而旋阳却早已昏迷，不醒人事。
众人看得分明，旋阳的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衣襟里裸露出来的绷带已被鲜血所染，血红的渗人，他分明是受了很重的伤。（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