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了，是真的害怕了。我不知道我的手出了什么毛病，居然一点都不受控制，连筷子都拿不住。现在这种世道，万一我的手坏掉了，那我就是彻彻底底的任人鱼肉，以后可怎么办？
“没事儿，不怕的。”一旁的程爸爸笑说，“你白天砍了太多的丧尸，太劳累了。肌肉承担不了负荷，所以暂时用不上力了。”
“真的？”我眼泪汪汪的看他们，“真的不是股骨头坏死什么的？”
老钱觉得好笑：“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就股骨头坏死还了得？”
“你过来。”梁医生放下自己手里的碗筷，“我来给你检查一下。”
我连忙跑过去，将两只手都递了过去。梁医生把我衣服袖子暂时挽上去，他左掐掐右捏捏，很快就得出了结论：“暂时性肌无力，疲劳过度引起的。多休息休息，也就没事儿了。”
“你看，我说是这样吧！”程爸爸笑着安慰我，“晚上你睡床，好好休息一下。”
我们总共五张单人床，队伍里这么多的老弱妇孺在，我哪儿好意思睡床？我很谦虚的摇摇头，说：“不用，这不是有床垫吗？我睡地上就成。”
“那怎么行？”光姨也很坚持，“你们小伙子是我们的主力，没有你们，我们是逃不出去的……不要客气了，床铺就给你们睡吧！晚上守夜让我们女人来，和你们比起来，我们白天要轻松多了。”
听大家这么说，我觉得特别幸福。感觉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应，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快乐。
因为我的手无法正常使用筷子，钟林喂着我吃的。我一口一口吃着豆腐，尽量忍着不去傻笑。在我快要吃完时，钟林忍无可忍的低声说：“张桀骜，你再笑的像个傻逼一样，我就把饭扣你脑袋上。”
即便钟林那么说，我还是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到底笑个什么，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像傻逼。
我从便利店拿来了洗漱用品，这是和食物一样让人迫切需要的东西。两三天都没有刷过牙了，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很不好闻。洗漱间在一楼，我们男女轮流去洗漱。当我和钟林拿着盆过去时，就见钱鑫跪在耶稣像前。
因为没有开灯，钱鑫就跪在暗处。如果不是听到她嘴里碎碎念一样的唠叨声，我根本发现不了她。而她念叨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没听清楚的时候还以为是丧尸的呜咽。
“嘿！”我小声叫她，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举着蜡烛往前走了两步，钱鑫回头看我，她的表情和往常有点不太一样。该怎么形容呢？坚毅？果敢？强大？还是说……疯狂？
反正不管怎么形容，钱鑫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一样了。她平时始终是哭丧个脸，没有笑容，惨兮兮的像是等着谁的同情。而现在，她看起来像是无所畏惧，无所不能。压根不把我和钟林放在眼里，她高傲的姿态有点像是救世主。
“你没事儿吧？”我感觉钱鑫有点像鬼上身，“你还好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钱鑫在我和钟林身上看了一眼，她不屑的冷笑一声。之前我从来没听过她大声讲话，现在她尖锐的嗓音里有些许的傲慢：“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
给了我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钱鑫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姿势古怪的从我和钟林身旁经过，她独自上楼去了。
就在钱鑫经过我们两个的身边时，我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那股子自信劲，简直比钟林还要欠揍。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被她看透了，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是不是精神分裂啊？两个人格可以来回切换的？
我被钱鑫搞晕了，莫名其妙的看着钟林问：“她这是咋的了？中邪了？”
“我哪里知道？”钟林催促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走？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我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同时又有隐隐的不安。钱鑫的眼神太让我记忆深刻了，想起来都有点害怕。
因为胳膊用不上力，我洗脸刷牙的工作都交给了钟林。钟林倒是做的仔细，我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从我小学开始，我就没让人给我洗过澡。现在这样，还真挺难为情的。
刷完牙之后，钟林帮我擦洗身上。白天身上溅了不少丧尸的血渍在，不擦干净很容易不卫生。沉默的气氛总是有些暧昧，我没话找话的问钟林：“你说钱鑫咋了，她刚才在那么黑的地方干什么呢？她胆子多小啊！之前有点动静都能把她吓到，她现在居然敢在黑处一个人呆着？”
“人都是会变的。”钟林倒没觉得怎么样，“见过了这么多的死人，她要是还能像小白兔一样容易受到惊吓，那才是奇怪的呢！不过……”
不过怎么样？我问钟林：“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钟林观察起问题来，要比我仔细的多：“你刚才听到她说什么了吗？”
“什么？”我摇摇头，“她嘴里含含糊糊的，我没听清楚啊！她说了啥？”
“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忍耐生老练，老练生盼望，盼望不至于羞耻……”钟林的话一顿，“钱鑫说的是《圣经》罗马书里的。”
这我倒是没想到：“原来钱鑫信教啊！”
“我看不是。”钟林并不这么觉得，“没来到教堂的时候，我们也没发现她会念叨这些。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非常容易迷信的。或者是出于恐惧，或者是出于懦弱……不管怎么说，以后多留心些她吧！下次她再给你乱七八糟的药，你也不准吃了。”
我扭头看钟林，我觉得他真是特别的厉害。又是知道《圣经》，又是知道王小波。我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我的药是谁给的……我非常真诚的夸奖他：“你是不是会读心术啊？”
“可能吧！”钟林却一点不谦虚。
我很好奇钟林是怎么知道钱鑫给我药的，难道说他看见了？可钟林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问出来。不过既然钟林会知道钱鑫在往外发安眠药，那么也就是他知道那个死掉的小姑娘手里有药了。以钟林的聪明，他是不是早就猜到小姑娘会自杀了？
这种话，我实在是问不出口。用没有依据的事情去怀疑钟林，对钟林是非常不公平的。而且我不想再考虑过去的事情了，怎么过好现在和未来，才是要紧的。
我和钟林是最后洗漱好回去的，我们回到房间时，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老钱在门口的位置守夜，他招呼我和钟林说：“你们两个快去休息吧！我先看一会儿，等到后半夜我去叫程哥。”
教堂里又黑又空，说话都会有回音。在这种地方守夜，实在是恐怖。不放心让老钱自己，我笑说：“你先去睡吧！我还不太困呢！胳膊用不上力气，还有点酸疼。”
“给！”老钱笑着递过来一个玻璃瓶子，“我刚才拆了个椅子，又烧了点热水。你放在胳膊上热敷一下，会好很多的。以前我们训练的时候，要做引体向上和俯卧撑。我每次都是累的受不了，回家热敷一下就没啥事儿了。”
钟林帮我接过瓶子，我笑着道谢：“谢谢了啊！真是太感谢了。”
“嗨，这算什么。”老钱举举自己手里的酒瓶子，“要感谢钟林，谢谢他给我找到这么好的酒。能再喝到一口酒，我到死都知足了。”
钟林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冷淡的说：“没什么，上次在屋顶，我承诺过的。”
老钱嘿嘿一笑，他贪婪的喝了一口：“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说到做到，真是不容易啊！不容易。”
我看着老钱，不自觉的又想起钱鑫。钱鑫的精神状态很让人担心，我问老钱说：“你女儿呢？她去睡了？”
“应该睡了吧？”老钱叹气，他和我一样担心，“她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了，不吃药的话，会很危险的……可是怎么办呢？梁医生不擅长看心理病，我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找药给她。”
要是这样的话，确实是挺为难的。抑郁症不治疗，她不是自己吃药自杀，就是挑唆的别人吃药自杀。要是有意志力不坚定的，恐怕又被她坑害了。
提起自己女儿的事儿，老钱就忍不住喝酒。喝酒喝的有点多，我看他差不多醉了。钟林扶着他进屋去休息，只好我们两个留下来守夜。等钟林回来他坐到我的旁边，拿过我的胳膊，他轻轻给我热敷着。
“这确实是挺管用的啊！”酸疼感似乎一点点消失了，我稍微靠在钟林的身上，“明天我是不是就没事儿了？”
钟林往这面坐了一下，他让我靠在他的身上。热敷后我有些昏昏欲睡，我靠在钟林身上就懒得动弹了。
等到凌晨五点的时候，钟林将我推醒。外面的天还没亮，而我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躺到床上了。钟林拍拍我的脸蛋，让我快点清醒过来：“拿好东西，我们该走了。”
“嗯……”我困的睁不开眼，“就来就来。”
五点一刻，我们准时上路。教堂里安安静静，我还真有点不舍得离开。我们下楼的时候，钱鑫已经在楼下了。她跪在基督像前，嘴里还是在念念有词。
“她干嘛呢？”*欣小声问我，“你看她那样子，像不像个神神叨叨的神棍？”
*欣的话很小声，也没什么恶意。她这么说，其实就是在调侃开玩笑。可钱鑫听到了，她突然就激怒了：“你在说什么！你说谁是神棍！你这是在侮辱神灵！”
“神灵？”*欣撇撇嘴，她对钱鑫的话不以为意，“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灵？千百年来，我们一直都有战争和灾祸，那个时候神灵在哪儿？怎么不出面阻止？怎么不帮好人伸张正义？现在你说的神灵又在哪儿？难道神灵们都忙去了吗？不知道人间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钱鑫怒睁着眼睛，*欣的话让她愤怒。像是遭受到了亵渎，钱鑫大声吼道：“你懂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们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灵给我们的惩罚！是惩罚！因为我们对自己拥有的不知感激！因为我们队其他生灵肆意践踏！所以！神灵要惩罚我们！惩罚我们！我们所受的一切！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整个教堂里，都回荡着钱鑫的怒吼声。不知道她在对我们发什么疯，就好像会有丧尸都是我们的错一般。我们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好。还是老钱上前一把抱住她，哄劝道：“鑫鑫，鑫鑫，你乖啊！”
“爸，你不明白。”钱鑫对自己爸爸的态度还是温和的，“这件事情其实是……”
老钱急的去捂女儿的嘴：“听爸爸的话，什么都别说了，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吧！你说的这些事情，等下我们到下个地点休息时再说吧！好吧？”
“那好吧！”钱鑫一副很勉强的样子，“我也是不愿意搭理这些人，什么都不懂。”
*欣气极反笑：“我也是不愿意搭理这种人，我们保护她一路，她一句谢谢都没有不说，现在反而指责上我们了。好心当驴肝肺吗？”
这话让老钱心里不太是滋味儿，他看起来尴尬极了，*欣意识到了，她挥挥手说：“算了，老钱，你别往心里去了。我们会照顾好她的，我们走吧！”
拉拉扯扯浪费时间，我们到五点半才动身离开。没有暖气可以吹，到处都是冷的。钟林刚一推开教堂门，刺骨的冷风就涌了进来。
“呼！”我长出了口气，“这天什么时候能暖和啊！明明都快春天了。”
我伸伸懒腰，想要让自己更精神一点。*欣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问：“钟林，张桀骜，你们看地上……那正常吗？”
“什么？”
我揉揉眼睛一看，教堂大门前停了不少的遥控汽车，半空中还有遥控的飞机在，数量还不少。他们全都对着门口的方向，像是在等着我们出来……（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