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振宇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心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手里提着的东西好像有千斤重。
脚步又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父亲扭回头了看了他一眼。
看着父亲布满皱纹的额头下的那双眼睛里那期盼的眼神，吕振宇的鼻子一酸，眼泪涌出了眼眶。
他怕父亲看到，赶紧扭过了头，却看见在旁边的一堵墙上写的几个字：“知识改变命运”。
以前的吕振宇把这句话奉若经典。
但是，现在他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
就拿自己来说吧，大学毕业后，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全市笔试成绩第一名。
但是，在面试的前夕，却要依靠送礼来打通关节。
看来，光靠知识是不能改变命运的。
吕振宇报考的是市委办公厅的公务员。
他送礼的对象是市委办公厅综合一处的副处长龚莉。
这个和电影明星名字相似的女人是这次面试的负责人。
所以，只要是能把这个女人搞定，吕振宇公务员的工作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吕振宇将成为他们老吕家几代人中第一个吃皇粮的人了。
自从吕振宇的笔试第一名的成绩公布以后，他们这个家族就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之中。
但是，村长刘柱子的一句话就把这个家族所有人的情绪从沸点降到了冰点。
“你们高兴的太早了，笔试考得再好有个屁用，面试不过关，照样把你刷下来。”
到最后，一家人好话说了三千六，又请刘柱子喝一顿酒，才从刘村长嘴里讨了个主意：“给面试的人送礼”。
吕振宇不同意。
他不相信，就凭自己的水平能过不了面试。
但是，架不住家里人的轮番轰炸，再加上自己的好几个同学也劝自己，他的信心动摇了，他太在乎这份工作了。
这是自己包括自己全家的机会，自己真没有勇气让这个已经到来的机会再从眼皮底下溜走。
一贫如洗的家里实在是再也凑不出送礼的钱来了。
母亲把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那个玉镯子拿出去卖了。
那是当年姥姥给母亲的嫁妆。
吕振宇躲在没人的地方大哭了一场。
经过多方打听，他们终于找到了龚莉住的这个小区。
等到了单元门口，父亲看着那屏幕上那一片数字，不知道该按哪个。
父亲伸手把包从吕振宇的手里接了过来。
吕振宇硬着头皮走到了楼门前。
龚莉家的门号数字自己已经是烂熟于心：“01。”
但是，他就是没有勇气去按。
他痛恨自己的懦弱。
想当年自己假期勤工俭学当推销员的时候，什么样的门没有敲过。
但是，现在！
就在吕振宇为难的时候，单元门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人。
趁这个机会，吕振宇和父亲闪身进了楼道。
站在01的门前，吕振宇鼓足了勇气，按下了门铃。
悦耳动听的铃声中，一个女人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谁呀？”
吕振宇咽了口唾液，润润发干的喉咙：“我。”
吕振宇觉得这个声音不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里面一阵寂静。
吕振宇知道，对方肯定是在从门镜里观察。
一霎时，吕振宇甚至希望对方不要开门。
这样对父亲对自己都有一个交代。
但是，门开了。
一张俏丽而充满戒备的脸露了出来。
“你们找谁？”
吕振宇不好意思再让父亲打头阵了，他上前一步：“我们找龚处长。”
“你们找她什么事情？”
吕振宇猜这个女人就是龚莉。
“我们找她谈点事情。”
这个女人看样子并不想让他们进去，但是觉得就这样堵在门口说话也不合适，所以很勉强的让他们进去了。
做推销的时候，吕振宇去过很多装修风格各异的人家，养成了通过观察家装风格来判断人性格的习惯。
虽然这种观察有时候很不准确。
这个家的装修风格属于温馨类的，从装修风格来看，这家主人应该是属于那种热爱生活、待人和蔼可亲的类型。
可是，等到吕振宇把观察房屋的眼睛移回来观察女主人的时候，吕振宇就感到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女主人长得很漂亮，这是吕振宇的第一感觉。
身材也极其傲人，凸凹有致，最有特点的是她的脸，棱角分明却光艳照人。
吕振宇得到的信息是龚莉已经是一个年近三旬的半老徐娘了，但是现在看这张脸却是一个二十出头的艳丽少妇。
自从进了房门以后，女主人的目光就一直在打量在他们父子俩。
女主人穿着上身只穿着一件运动背心，下身穿着一条运动短裤，披肩的长发湿漉漉的，身上的衣服紧紧的裹在了玲珑有致的酮体上，在客厅阳台的位置摆着放在的跑步机还在运转着。
看来，女主人正在健身。
她看着这一老一少，判断着他们的来意，可能是看在吕振宇父亲的面子上，还算客气的把他们让到了沙发上。并给两人到了茶。
吕振宇感觉来的有点不是时候，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龚主任您好，我叫吕振宇，是这次市公务员考试的考生。”
龚莉有点意外，她看看这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啊，你就是吕振宇？考的不错！那你来我这儿有什么事情吗？”
龚莉这么一问，吕振宇的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时间竟泛不算话来。
父亲赶忙救驾，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才算是把话说明白。
龚莉也听明白了，她的脸沉了下来。
“大爷，小吕，你们这种做法是错误的！”
父亲以为对方没有完全理解了他们父子俩的意思，手忙脚乱的把一直提在手里的包袱解开了。
里面是一套名贵的高级化妆品。
“龚处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龚莉的脸阴沉的都能挤出水了。
她“忽”的一下站起身来，看样子是想发火，但是她看看头发花白的父亲，又忍住了。
“小吕，你来一下。”
把吕振宇领到一边。
“小吕，你父亲年纪大了，又是一个农村人，看问题有些片面，你是一个大学生，你既然报考公务员，又考的这么好，说明你比较优秀，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呢？你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
吕振宇的脸红的快滴血了，他正要开口解释，龚莉一摆手：“行了，你不用解释，你带着你父亲，把东西拿上，赶快走吧。”
父子二人刚走出楼门，防盗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吕振宇一拳打在了墙上，手上一阵剧痛袭来，心里的痛苦却并没有消解多少。
父亲呆在了那里，他明白了，自己办了一件糊涂事。
不但没有帮到儿子，反而是帮了倒忙。
从小区出来后，父子二人依旧是一前一后默默的走着，突然，父亲停住了脚步，蹲在了地上抡起手狠狠的打着自己的脸。
吕振宇的心在滴血，他一把抓住了父亲的胳膊，父子二人泪流满面。（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