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然地转身，皓星翼有些莫名地回首看向老队医，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挽留住满身疲惫的自己。
“有什么事吗，格雷医生？”翼有些战战兢兢地询问。自从当年的酗酒事件爆发之后，心中有愧的他对于这位从遥远的德国来到燕祈的老专家就不免有些惧怕。为了治好他的酒瘾，格雷医生可没少花过精力，几乎费尽了心思。当然，过程中的严厉教训，也是必不可少的。
对这两方面都记忆犹新的皓星翼，此时冷不防被他叫住，心底里总有几分不自然。但是回想自己近来的举止还算中规中矩，也就只能硬着头皮回应对方的召唤。
“皓星，你和我去医疗室一趟，我先给你检查一下身体状况！”厚厚的镜片后，灰绿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含义不明的诡光，格雷如是向皓星翼说道。
“体检不是明天一早吗？”
“我知道，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先让我心里有个底吧！”格雷的话意含糊，让翼听得有些一头雾水。但随即，他“意会”出对方可能是在担心他离开祈恋的这一年，又沾染上了什么不好的恶习，想先行检验一下，以免明天彼此都下不了台阶。
自以为了解到了对方的意图，心下有些感动也有些好笑的皓星翼，当下从善如流地颌首答应了格雷的建议，也不先回房间放行李梳洗一下，直接跟着他一前一后地朝医疗室的方向缓步走去。
进了医疗室，格雷医生只是随意往诊疗台上一指，示意皓星翼坐上去，便自顾自地整理出几张印满德文的纸张。凝目细读了一番上面的文字。格雷皱着眉坐到了翼对面的扶手椅上，折起手上的那几张a4纸，沉默不语地盯着他。
正在脱外衣的皓星翼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心中打什么主意的他心里直打鼓，挺直着背坐在诊疗台上，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回视着格雷医生。
大约五、六分钟后，格雷突然开口问道：“最近过得如何，皓星？”
“很好！”直觉地开口回答，皓星翼没有细想。
“你的那位夜神汐沙，还是没有消息吗？”
皓星翼懵了，就是再给他三天三夜的时间准备，他也想不到格雷医生会问他这个问题。这样冷不防的打击，让他直接闭上了嘴，再也发不出声音。
“看你的样子，估计是还没有什么乐观的信息吧！”没有理会翼的怔愣，格雷医生在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一派悠闲地翘起了个二郎腿，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是，确实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任何证实是可靠的消息传回，”好容易反应过来的皓星翼，一脸苦笑地回答着格雷的问题，但旋即眼神一亮，“为什么您会问我这个问题，难道，难道——您有什么消息吗？”
“我当然没有！”
皓星翼的双肩不由自主地一垮，忍住了质问格雷“没事干嘛勾起他的希望”的冲动，却忍不住溢出喉间的那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见状，老医生的眼中再次闪过了一道诡异的光芒。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放弃吗？当年你们相遇的时候，你不过才二十一、二岁，心性尚不稳定；如今都快六年了，为了自己一时的心动，坚持得也该够了吧？！”
皓星翼不明白为什么格雷医生会和他谈这件事，凭他和格雷的交情，并没有亲密到可以畅谈这种私人隐秘的话题才对。但是涉及到夜神汐沙，翼把持不了自己清明的心绪，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他对格雷莫名的举动来不及多做思考分析，直接给予了斩钉截铁的否定。
“我的心动绝不是一时的，对汐沙的坚持，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放弃！”
“为了几个月的相爱，付出一生的代价，值得吗？”
“值得！我无怨无悔！”站起身直视格雷医生，皓星翼的眼一眨不眨，“我一直都是很直接的人，黑是黑，白是白；喜欢就是喜欢，爱了就永远不会放弃！我做不到比较着去爱，做不到考虑、斟酌了再去付出，更做不到什么都去衡量值不值得的问题！我只是如此简单地爱着一个人，尽我所能地去为她付出而已！”
“但是她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你有必要如此盲目吗？”对于皓星翼如此感人肺腑的一番表白似乎完全没有动容，格雷医生仍然保持着他自己习惯的语速，继续对翼说着，只是灰绿色眼睛里的光芒更行深邃了。
“或许……”黯淡的眼神、萧索的语气，这是皓星翼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这个一直以来他亟欲回避的可能。为了怕友人担心，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他强撑着几近支离破碎的心，一遍遍说服自己坚定着信念。只有在对着不甚熟悉的格雷医生的此刻，才让惶恐和迷茫透出了一星半点的征兆。
“哦？这么说你也已经有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的后果？”
“我不知道您所谓的‘最坏的后果’是指什么，但是我的等待和执着绝不盲目！”
“为了一个不确定生死的女人，赔上自己一生的幸福，这还不叫盲目？”
“汐沙不仅仅是我爱的女人，”皓星翼闭上眼，脸上的表情仿佛在思考用什么样的言词才能解释自己的心情，“她是我生命的意义，我全部的幸福都由她而来！失去她，为了我的父母、朋友，我应该还是会活着，但是，不会再有什么幸福了……”
第一次，格雷医生的脸上显示出了清晰的动容之情，神态不再笃定自若。他有些尴尬地放下翘着的脚，抓起手上那叠a4纸又翻看了一下，才定了心继续往下说道：
“那如果她还活着，却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你可以接受吗？”
“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感觉你的爱过于无私，想假定地问一下而已。”推了推眼睛，格雷刻意避开了皓星翼困惑的注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你都不会放弃吗？”
“格雷医生，你是不是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皓星翼不答反问，让对方平静的脸上又多出了一条明显的裂纹。
“你这——”（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