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恨……本来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看到了今天的你，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虽然蒙克亲王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但伊莉莎白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视线中缺少应有的焦距，仿佛正透过她看着某一处不知名的虚空。“当年小凯瑟琳刚刚进无愁宫时，表面上，她的进退礼仪、学问功课都非常的优秀，但是私底下，她却十分的不快乐。”
说到这里，蒙克亲王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当年的无忧女孩，还是为了如今的逝者如斯。“这种与王室生活的格格不入，只有同样有此感受的我才能体会。所以一大一小叔侄两个，瞒着所有人成了忘年交，一起谈理想、一起抨击王室的保守、一起信誓旦旦要携手改变陈腐的现状！”
听一位老人谈论自己曾经的理想，其中还掺杂着母亲烈火青春的岁月，几乎生生勾下伊莉莎白的泪来。她咬咬唇没让晶莹滑落，注视着蒙克的眼让老亲王咀嚼出几分可怜兮兮来，不由有些失笑，才让感伤的气氛为之一扫。
“但是天家亲情薄如纸，这种小小快乐的相处，随着凯瑟琳一天天长大，再也无法保全得住……她和你父亲相恋的秘密，只偷偷告诉了我和乔治，可还是东窗事发。”蒙克黯然垂下头，这个变故，是所有一切的转折点！
“她指责我的背叛，说我为了王位如此不择手段太过卑鄙！我当时太年轻了，对于她的不信任深感不忿，却骄傲得不屑去解释；另一方面，当时我自觉比谁都了解她，她善良的本性其实也并不适合身处风口浪尖的王位之上。我自认为她的离开未尝不是一条更好的道路！所以当年我选择了沉默，没有阻止她带着对我的厌恶离开，也没有好好地去引导乔治走上真正的王者之道……”
“这并不是您的错，亲王殿下！”伊莉莎白试图安慰自责的蒙克，却发现自己的语句如此苍白无力。“命运如此，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但是，但是母亲和父亲在一起的生活，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但她那么年轻，就已经……”
“那只是一场意外！我相信，如果再让母亲选择一次的话，她还是会跟随父亲离开的。好过待在这让人冰冷疯狂的王宫！”伊莉莎白想到乔治的偏执，仍不免心有余悸。
“当凯瑟琳的死讯传来英利时，我也曾这样安慰过我自己。但当我看到你以后，却不再那么确定了……”蒙克欣慰地看着急于安慰自己的伊莉莎白，“你从事那么危险的职业，面对犯罪分子，该狠心的时候你从来不曾手软；但心该柔软的时候，你也从来不曾丢弃过遗传自你母亲的善良和温暖！我当年为什么如此盲目地就断言凯瑟琳并不适合成为英利的女王呢？！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一意孤行，她或许并不会那么年轻就夭折，而乔治，也不会犯下现在这样的滔天罪行了！”
“不是这样的，爷爷！其实……”伊莉莎白一边急切地想劝蒙克释怀，几日来叫惯的称呼脱口而出，一边偷偷地用眼睛斜瞄身侧的暗影，希望她能开口帮衬几句。天知道从没遇过这阵仗的自己，搜索枯肠也找不到可以立竿见影地安抚住情绪激动的蒙克亲王的词句。
奈何她的眼色算是白使了，暗影完全装作没有看到。开玩笑，一向冷清冷心的她最不擅长的，怕就是感情上的交际了。这事，她虽然身为导师，可一点也教不了伊莉莎白啊！
无奈的伊莉莎白只能选择自力救济，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规劝：“其实，母亲、母亲她真的从来就无心要继承王位的！她一直都说自己没有那个才能，只想平平凡凡地嫁人生子，过最普通的生活。她……”
“公主殿下说得太过了！”一直一言不发的暗影居然选在此时拆伊莉莎白的台阶，让本就说谎说得结结巴巴的她继续得更为艰难了。“令堂若是从来就无心登上王位，当年也不会和亲王殿下畅谈理想了！”
受了暗影的提点，伊莉莎白才意识到自己把话说过头了。她涨红了脸，但并没有放弃劝说蒙克的念头，纵然深感羞涩却仍想尽自己的全力。也许这种破罐破摔的局面反而增加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气，伊莉莎白的口齿竟流利了许多——
“当她身为王位继承人的时候确实有自己的理想。但没有经历过实际的决策、没有承受过生活的磨砺，理想终究只是理想！当她和父亲到了燕祈以后，再回头看那一段年少轻狂，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真的不适合！当一个不适合为王的人拥有了王的权力，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难道今天乔治陛下所做的事情，还不能成为我们的殷鉴吗？”
脸上始终带着三分愁容的蒙克亲王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悚然动容：“回头看到的那一段，只是……年少轻狂啊！”缓缓闭上眼睛，蒙克的嘴角渐渐浮上一种温暖而怀念的笑。轻轻摇了摇头，再次睁开眼的他终于恢复到了往常自信傲然的模样。
“你说得很对，枉我比你年长这么多，看这件事却仍没有你看得透彻！好好好！”一连赞了三声好，放下了心理负担的老亲王显得如此神采飞扬。
难得地给了伊莉莎白一个赞许的眼神，暗影刻意抢在她之前开口：“那么亲王殿下，听了公主的这番话，您是否还坚持要她继任英利的王位呢？”
“继任王位？”还不等蒙克回应暗影的问话，伊莉莎白就先一步失声惊叫了起来，满脸的诧异。
“不然你以为在这种时候，我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要求和你谈话呢？”蒙克亲王对于失去沉稳的伊莉莎白越看越喜欢，这才像她可爱的“孙女儿”啊！“但是现在，我不强求了，看你的意愿，我们再决定接下去的方案吧！”（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