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又有点不甘心，细细回想两人接触的场景，希望能找出那丝破绽来。
见葛方善不开口，林超同样有很多疑问要说，“您老，知道我们灵台？”
“人活得老嘛，总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我还记得前朝有个类似机构，是叫钦天监吧？”
林超一惊，钦天监可是清朝的天文机构，听葛方善的语气，他似怎么乎见过清朝钦天监的人？如果是真的，这老头最少在地球生活一百二三十年了。这可与他一直以来的判断相距甚远。
“您老认识钦天监的人？”林超小心翼翼的发出疑问。
“当初我飞临太阳系的时候，飞船发生故障，不得不坠落。闹得动静挺大，记得当时钦天监都派了两员查办此事。”葛方善淡淡道。
“后来呢？”
东南分局收集的资料里也仅有疑似飞船的记载，而对葛方善却是毫无描述。难得他肯开口，林超自然要问个清楚。
“也没什么，隐藏飞船后，我伪装成遂安县里的捕头，带着他们在山林转了几个月，最后拿了我一块路上收集的陨石应付过去。他们没有收获，自然也就回去了。这么说起来算是打过交道吧。”
我去。清仁宗嘉庆二十一年也就是1816年，距今正好200年了。那这这老头该多大？
不过，当面问这个没礼貌，暂时只能先抛一边了。
原来钦天监的人被忽悠了啊。怪不得清朝钦天监相关资料里，当初只留下个疑似标记，却无外星人降落的确切记录。或许钦天监两人隐隐感觉出有问题，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故才在资料里不曾详述。
不过，也恰恰因为这一点，200多年来，遂安县的这艘飞船还从没有被他人光顾过，否则哪还轮到东南分局来动手。这样看来，也不知道是分局的幸运还是悲哀了。
除了这两点，他的言语里的其他含义也有很多，林超默默咀嚼他的话语，希望能找出其中更多的隐含信息。
葛方善根本没料到林超转念间会被他发现如此多的信息。还以为林超对他暗自潜入人类社会不满。来地球这么久，他对地球人的普遍心理非常了解，不想让林超心有芥蒂，又补充一句：“捕头不是我杀的。当时他外出公干，我发现时已经死在了县城外，我只是另外仿造了他的皮相。他的尸骸我埋在乡下，并不曾破坏，也不曾做过伤害人类的事。”
“嗯，我代他谢谢了。不过，”林超话锋一转，因为他有了个重大发现，“您老说是遂安县？”
“是的。除了战乱动荡年月，我基本都呆在遂安县城。开始时我还想着修复飞船，后来发现实在没有修复可能才彻底放弃了。遂安人待我很好，等钦天监的人北返后，我摆脱了捕头的身份，便一直住了下来。”
遂安县一草一木、一山一水他都亲*过、丈量过，真的是比那些纯正的遂安县人还有一股更强烈的家乡归属感。
此刻，林超内心深处却是翻起了惊天骇浪。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灵台记录里已知的遂安县署范围内，只有一艘外星飞船，就是他刚刚参与警戒“怒火行动”的那艘。
难道那艘飞船是眼前这个老人的？
这玩笑开得有点大。
看着这位老人，他现在的心情很是复杂。
“你的飞船是不是落在遂安县北部山区的一个峡谷底……”林超把峡谷周围的山水走势大概给葛方善讲了一遍。
那里葛方善从前经常会过去，自然也不陌生。听林超说的详细，可不就是他坠毁后深埋飞船的地方嘛。
他那里还保持得住淡然，大惊失色道：“你们发现‘放逐号’了？”
放逐号是家族剧变前，他倾力打造的一艘宇宙探索飞船。因为那件事后，他便驾驶飞船驶离了格林星。后来坠落地球，因为损坏严重，他无奈抛弃，已经很久不曾见过了。陡然从一个地球人听到“放逐号”的消息，他如何还能保持住镇静。
“放逐号”？听着挺悲伤的。林超暗自吐槽一句。
不过葛方善的反应却也让林超心中稍微一宽。他的表情不似作伪，显然是骤然从外人嘴里听到隐藏心底秘密的正常反应。由此看来，他与那启动飞船杀害众多特工的外星人貌似不是一伙人。
只是凶手能正确启动飞船防护系统，却让人难免产生一个很大的疑问。
涉及到分局同事的重大伤亡，林超尚需谨慎再谨慎。
“你不知道我们刚刚在遂安县的行动？”
葛方善疑惑道：“什么行动？和我有关吗？”
这老头是多不在意这艘“放逐号”？他们这么多人在山里折腾了好几天，又是军队、又是飞机、又是开炮的，这老头居然一点没听说？
这个回答令林超顿时心生疑窦。他貌似是在故意装傻啊。基于这个判断，他前面的言行，很可能也是伪装了。
林超脸色不由开始变冷，质问道：“一个多星期前，军队在遂安县北部山区执行军事演习。你会一点也没听过？”
葛方善皱起了眉头，只觉的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件大事，他茫然的看着林超：“军事演习我知道，可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超恨声道：“什么关系？四个月前我们发现了你的飞船。派人进去的时候，有人突然启动了飞船的内部防御系统，我们灵台特工损伤惨重。你现在跟我说和你没关系？”
葛方善嚯地站起身，满脸震惊道：“不可能。飞船的控制系统必须用我特制的启动钥匙才能获取控制权限，其他人根本不可能不经我的同意掌控飞船。”
“可事实是飞船的确落到了别人手里。我们上次行动就是要抓住这个残害我们同事的凶手。”
葛方善快步上前想握住林超的手，却被林超快速避过了，他倒没有不满，见林超不虞，也没再动作，而是急迫道：“你们抓住他了吗？”
“这是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葛方善表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激动，悠长道：“肯定是他们来了，肯定是他们来了啊。”表情里，有喜悦也有悲伤还有一股子缅怀情绪交织盘旋在一起。
林超骤起眉头：“你说的‘他们’是谁？”
葛方善没急着回答，而是科普道：“你或许不知道。我们格林星人身体瘦小孱弱，非常容易受到外界的伤害。经过与本土诸多体形高大生物漫长残酷的生存竞争后，我们格林星人的科学家们便制作了我们自称的外躯体，或者说人类所言的构装体来保护身体。这些外躯体的外形各色各样，所有能动的生物都是我们的模仿对象。不过，有两个共同点却是格林星人最明显的特征，一是必须通过一个配合躯体的驾驶舱来操控身体。”
听他说到这里，林超猛然想起一个画面：母獐体内一个不大的白色椭圆驾驶舱，还有穿过破裂舱壁的一只绿色小手。
“那驾驶舱是不是椭圆白色的？”
“没错。”葛方善惨然一笑，他的胸部像门一样缓缓张开，露出了隐藏在内部，相同样式的驾驶舱。
因为驾驶舱不过是一个操纵平台，并没有防御能力，所以在他的星球，暴露驾驶舱代表予对方最大的信任。
林超虽然并不非常清楚，却也从他的这番动作里感受到了善意，他追问道：“那第二个共同点呢？”
葛方善回头望了眼自己的小孙子，“第二个便是，我们总是成双出现。一个外躯体作为本体，另一个成为本体意外损坏后的备用体。因为心分双份，大多数格林星人最多只能同时操控两个外躯体。”
凶手也是一头母獐、一头公獐在一起，没错了。
等等，林超猛然惊醒，大惊道：“难道你的小孙子就是你的……”
葛方善点点头，“对，我只能用这个方法把备用体带在身边。”
林超很快想明白，“这么说，为了不惹人怀疑，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用一个备用体伪装成你的下一代。”
“人类寿命太短暂，我也是不得已为之。”
“也是。”
葛方善关上胸部，他颓然的坐了回去，面色复杂道：看来他们真的找来啦。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启动飞船，除了我，便只可能是我家族中人了。我当初逃跑仓促，遗留所有制造图纸在家族实验室里。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也能制造出钥匙，找我来了。”亲人久违本是喜事，可他的心里却是充满了哀伤。
慢慢地，他向林超讲述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200年前，因为无意中卷入星球执政官继承人更迭阴谋，身为家主的父亲被新一代执政官罢免家主职位，父亲郁郁而终。新当选的家主为了斩草除根，准备连他一起杀掉。幸而好友获悉，悄悄传递消息，身为顶尖工程师的葛方善抢夺自己研发的最新型探索飞船从格林星逃离。之后便是一场漫长不停歇的星际穿越。最终飞船坠毁来到地球。（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