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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梯玛

一山之隔的咸王寨中,一座位置最高,完全由金丝楠木建造的吊脚楼前,一人悄然静立,遥遥望着山的方向,

那是一位中年男子,身着法衣和八幅罗裙,腰配牛角,头戴凤冠。法衣是红色的长衫,满襟,矮领,法衣背后还绣有八卦图样。八幅罗裙是由红、白、兰、黑、紫等八种颜色条布缝成。上方用一块白布连接,白布左右各有一条布带作束身之用。凤冠是由布壳外面蒙白布做成八角凤冠,每一角凤冠上都有绘有一个神像,共八个神像,称之为八部大王。

大红衣是梯玛拜见神灵所用,另外则靠八幅罗裙和凤冠它们上天去拜见天神。没有凤冠和八幅罗裙梯玛就上不了天。

土家族中,拥有权力的人才能身配牛角,牛角常刻划有土家族君长的形象。身佩牛角,“蛮巫至家,吹角呜呜,咒辞嘀晰。”梯玛以牛角交通神灵,召神降神,牛角成为重要的法器。

没错,这身传统梯玛特有服饰表明了此人,正是当代咸王寨梯玛身份,也代表着其在本寨土家族部众的崇高地位。

那封信件一个多小时前他就已经收到了。

在之前本以为来人不过是汉地之众为请蛊师或学蛊术而来。蛊术虽为土家族秘术,概不外传,但其为一个隐秘且威力无匹的术法,也从少不了觊觎,希望以之为非作歹的邪恶之徒。况且咸王寨作为土家族蛊术大成之所在,尽管在凡世声名不显,但作为土家族最高战力,出手频繁,在那些大家族、隐秘势力和国家面前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为了应对这些觊觎者,又不因此结怨,作为咸王寨梯玛,有时他也会疲于应付。此次他接到情报,有人自西而来。四人俱是身手不凡,翻山越岭如履平地,特别是其中两人气血盈沸,堪比村寨肉体最高战力“八部战士”(全称土法菩萨八部天王战士,为八部天王护法和不修蛊术的高级战士)。对方势力之强可窥一二。

他本不欲此等汉地大势力争雄结恶,故特排亲信“先生”予以照应。只是他万没料到,对方竟是来自官方。里面更有一人,身为一级警监。其更所言有本寨弟子涉嫌参与蛊虫为恶事件。如今再不是古时山高皇帝远,也不是穷乡僻壤鲜有人知,尽管蛊术外人看来仍旧神秘莫测颇有威慑力,但如何与掌握压倒性武器的政府打交道却是一个新的难题。

听到所言信封里就是证据时,本来他欲召集众长老一同商事,但对方话里话外只有梯玛能看的意思,却让他心生警惕,暂时打消了那个念头。

果然,信件到手后,看到照片上那个全身暗黄、头部如梭、体形狭长的蛊虫时,一个尘封已久的记忆和面庞再次重现在他的脑海。

心情的剧烈起伏让他一时恍惚,不由陷入对过去的记忆里。

时间一走便是半个小时,再醒来时,他已经陷入了深深的为难。

梯玛在土家族的有两种含义:第一种含义是土家族的传统文化,是一种法事活动,也可以说就是土家族的原始宗教;第二种含义指代的是土家族的巫师,是土家族原始宗教梯玛及其它法事的执行者和传承人。

梯玛在土家族地区是天人合一、神人合一的总代表。梯玛既能上天庭求子,亦能去阳州造魂。他的本事非凡。在土家族人的心目中梯玛真是无事不晓无难不解。人们有灾有难都有愿意去找梯玛解决。梯玛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无论所求者的富贵贫贱,只要有人求,有人请,都要义不容辞。这样梯玛在被土家族视为救世主。

梯玛有一定的司法调解权利。在土家族地区发生了一些民事纠纷,或者是涉及其它法律方面的问题,人们首先去找梯玛解决。要梯玛进行公断。梯玛可对双方当事人进行耐心说服进行调解。如果说服得了就皆大欢喜,万一有了失败,梯玛又可用巫术方法行将解决。如吃血赌咒。如果吃血赌咒还不凑效,梯玛就求助神灵进行公断。神灵公断后双方不得不接受结论。

梯玛又掌握医权。在土家族地区过去缺医少药,人们有了病痛,都请梯玛医治。梯玛有时也应用一些草药,但十分有限。所以巫术是梯玛最拿手的医疗手段。至于梯玛的这些医疗方法治好了多少疾病,现无法考证。梯玛治好了一些疾病还是可以肯定的。尽管现在医学高度发达,而土家族地区的一些疑难病症土家族人还是乐意去找梯玛医治。虽然这些病没有百分之百的治愈效果,也还是治好了一些。所以梯玛也就无形的提高了一定的地位。

继于以上几个因素,梯玛在土家族人的心目中具有较高威望,继而他的社会地位也就随之提高了。因此“梯玛”在土家人的心目中,是“天人合一”、“人神合一”的统一体,是沟通人神之间的神秘使者。

他既能向神表达人的祈求,又能向人转达神的旨意;既是神的代言人,又是人的代言人。在梯玛文化事象中,他可以与南斗六星、北斗七星称兄道弟,他可以把蜜蜂,蜻蜓、蚂蚁、喜鹊、雀鸟、麂子、野猪、熊、虎这些家伙请来试他的保郎桥。他可以与土地神象老朋友一样拉家常,他可以到天河潭与岩上歌娘、岩下歌仔唱“三十六天故王坡”盘歌。让人感到天地之间若毗邻,万物之间皆相亲。

在古代,梯玛可以参与部落的重大问题的决策,用他们所通晓的占卜术,为部落预测吉凶祸福;并用他们独特的巫医巫术,为部落人祈福攘灾,驱病避邪,从而受到人们的尊重。梯玛又有权调解民间纠纷,有权干预民间婚丧大事,男婚女嫁必须得到梯玛许可。

尽管外界在清雍正年间实行“改土归流”政策后,土王掌管政权,是世俗生活的领袖;梯玛掌管神权,是宗教领域的领袖。但咸王寨作为传承最久的土家族村寨,依旧保持着古代土家族的部落君长传统,亲自持掌宗教,操练巫术,兼做梯玛,政治事务与宗教神职统一于一身。

而且咸王寨作为一个精研蛊术的村寨,自然也以以蛊术论高低。他们彭家,咸王寨的传世梯玛家族,虽然百年前,一场动乱后,凭借悠久的历史、家传秘术和一个巨大秘密才与寨中其他家族和求学者达成协议,永久保持梯玛之位,却也自然的作出退让,在咸王寨的话语权中旁落甚多。

寨中日常诸事尚可一言九鼎,但在涉及兵戎、祭祀和其他重大事宜上已经失了一言可决的地位,要事非经村寨长老会决议难以施行。此后,他们梯玛家族与长老会的争权夺利一直贯穿着整个咸王寨的历史。

他儿子彭俊飞的私闯和被驱逐是对梯玛家族的一大重大打击,寨中声势旁落不小。更令他心忧的是,上一代梯玛,也就是其父,彭俊飞的母思阿巴(祖父)为惹必(孙、侄孙、内侄孙、姑表孙、姨表孙、舅表孙)安全,私授金梭蛊一只。

此蛊为其父无意中从禁地而得,本应召开大会票决分配人选,却被他私下截留,成了家族一重大隐患。此事他因念儿子年幼,加之村寨众人一无所知,才未出言阻拦。本想着儿子在外生存,此事绝难被察觉,可看着眼前照片上,那只清晰无误的金梭蛊,他知道这件隐秘在掩藏了近三十年后,终于走到了暴露的边缘。

好在,对方显然也察觉到此点,对方的小心举动让此时仅限国家那边和自己才知晓一二。寨中之人包括传递此信的先生仍旧一无所知。尽管金梭蛊本是寨内高度机密,国家如何得知此蛊为咸王寨所有颇有蹊跷。但为了家族的延续,他势必要与对方接触,一查究竟。否则对方吐露出去,将会是梯玛家族的“灭顶之灾”。

而且想到此蛊出现在蛊虫害人案件中,必牵扯到他那已经被驱逐的卵必(儿子、侄儿、内侄儿、外甥儿、姨表侄儿)。卵必虽“罪有应得”,且拖累家族拼上名声才保其仅是被驱逐,但作为自己仅有的卵必,见后出生的必郁(女儿、侄女、内侄女、外甥女、姨表侄女)时,他仍旧回想起那已经被驱逐的卵必。

为了此案国家甚至排出一级警监这类厅级高官,案件势必关系重大,想到可能行及此事的卵必,他的下落和安危岂能不让人心生激荡?

“不行,此事需由阿巴(父亲)决断!”梯玛关心则乱,家族同时又面临着危机,他有些拿不定主意,想到了已经退居幕后,精心潜修的阿巴。

他匆匆出门,避过万千蛊虫,走进离寨之山山顶旁一黝黑洞穴之中。

过了许久,一身红袍的梯玛才再次现身。他快速返回吊脚楼,思索再三后,狠下决心取出了通信用的母蛊。随着母蛊按他的指挥震颤和舞动,一个最新的命令带着他的心情传到山的那头。

等子蛊那边传来命令已经收到的回复后,梯玛这才如同放下一副重担般长出一口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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