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铎干巴巴的咂了咂嘴试图缓解从心底涌上来的酸楚，他小心翼翼的往外边的通道挪了挪身体，给已经为了躲开他几乎就要贴到车窗玻璃上的长久让出宽敞一些的空间。
沈铎发现，自从遇到长久之后，他做了许多以前都不曾做过的事情，也多了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
就像现在，沈铎看着视线里长久的脸庞跟着因为行驶的公交车轻微晃动，第一次感觉到后悔是个什么滋味。
他后悔了，后悔当初见着她没有立刻就走到她面前去，后悔当时听见她哭着说出那样的话就莫名其妙的退缩了。
**
长途公交下了高速，还要再坐六站才到长久家。就如沈铎想的那样，她在毕业之后的第一个年头里已经练就了上车有座就能睡，下车到站就能醒的技能。
但是今天，车子才下了高速，她就怔忡着睁开眼，按着耳机上的按键接通了陶悦打过来的电话。
“怎么还没到家呢？”陶悦发问，听着手机听筒里先于长久回答她的公交报站广播，就又发了问：“长久，你在坐公交车？”
“嗯。”长久应声，坐直身体。她摸了摸之前枕着沈铎肩膀的那一边脸颊，暗自在心里斥责了一句“丢脸”。
“不是说沈铎会送你回来么？怎么又去坐公交了？”陶悦在电话那头再次发问。
“嗯。”长久含糊应声：“我已经下高速了，再有一会儿就能到家了。”
听出了女儿情绪不对，陶悦挂断电话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长久快到家了，就起身去了厨房，撑着窗台往楼下望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长久的身影。
女儿低着头在前面走，身后跟着沈铎，两个人中间隔着不到两三步远的路，一看就是在吵架闹别扭。
明天仍旧是陶家固定的家庭聚会日，陶乐开车过来接姐姐还有外甥女过去村里的母亲家。
他跟着陶悦隔着厨房的玻璃窗往楼下看，看见了长久就发了问：“后面那个就是长久的男朋友？”
“嗯。”陶悦点头，见长久和沈铎已经一前一后的走进楼下她看不见的地方，就浅浅的叹了口气：“这大过年的，好好的吵什么架。”
“年轻人不就是那样么。”陶乐不以为然：“不吵不闹不亲热，说不准现在俩人就和好了，你就少操心吧！把要带去妈那里的东西归拢归拢，等长久上来咱们就回去。”
陶悦听着小弟的话，把长久一早就给外婆海淘回来的*和她自己给母亲买的水果糕点全都在客厅的茶几上放好，一边收拾一边抽空看向陶乐发问：“你不是说佳佳今天回平城么？用不用一道把她也接上？”
“不用了，她说先去见个朋友，晚上自己回来。”陶乐应声，帮着姐姐一起收拾。
**
长久跟着陶悦坐着陶乐的车到了外婆家里，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剥桔子吃的陶佳佳。
见着陶佳佳，陶乐也是一怔：“你不是说要去见朋友吃饭，晚上才回来么？”
听了儿子这样的问话，陶佳佳身边坐着的陶家外婆就满眼欣喜的看着小孙女儿开了口：“佳佳，你去见什么朋友？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就是普通朋友。”陶佳佳往嘴里塞了两瓣橘子，回答的含糊不清，眼睛漫不经心的往长久那里瞟：“我这次能拍上电影也是多亏这位朋友帮忙，我们两个是很纯洁的革命友谊，但结果还是被他的女朋友误会了。他女朋友一气之下发脾气跑了，他去追，所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
长久心里本来就存着气，接收到陶佳佳的挑衅信号，就也挨着外婆坐下，先是看着旁边的辛晴喊了一声“舅妈”，这才接过外婆递来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人家女朋友也不会是闲的没事做就只盯着男朋友身边的女性朋友，看他们的友谊纯不纯洁，人家会误会，那多半就是你的言谈举止越了线。我劝你以后最好多注意些，人家那么帮你，你再弄得人家情侣吵架就太不合适。再说了，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洁的友谊？说是友谊，多半是有一方心怀鬼胎。”
长久这话获得了在场长辈的一致认同，陶家外婆更是拍着陶佳佳的腿语重心长的开了口：“佳佳，你表姐说得对啊！你这本来应该好好上学的年纪就去拍那个什么电影，哪里知道会遇到什么人。我们岁数大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所以你得多听你表姐的话知不知道？”
陶佳佳满是不屑的哼声：“她说的对什么对，我上个月和我那个朋友打电话，他都还没一点儿动静，现在突然就多了个女朋友，谁知道那个女朋是什么鬼。”
“陶佳佳！你怎么说话呢！”一旁的辛晴轻斥，脸上面容却是平和。这表姐妹俩从小到大一见面说不了没两句就会斗嘴，长辈们已经是习以为常。
而在旷日持久的战斗中，长久和陶佳佳也已经形成了默契——背着人再怎么吵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在长辈们面前，也还要表现得一团和气。
所以听了辛晴的斥责，长久就不再多话。
晚饭过后，按照惯例，长久和陶佳佳两个最小的要去洗碗。
陶佳佳将手里端着的碗盘放进洗碗池就抱着手臂站在一边不再动作，长久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挽袖子洗碗。才拿起了第一只碗就听见陶佳佳在一旁冷哼着开了口：“表姐，好本事啊，能勾搭上沈铎。”
“没事儿就一边儿待着去，我没心情和你吵架。”长久答话，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呦！表姐，怎么心情不好啊？”陶佳佳装腔作势的继续开口：“看来我那位五哥没把你哄好啊！”
“陶佳佳。”长久停下动作转身看向身旁的表妹，丝毫没有掩饰眼里的嘲讽：“你不是说明天再休息一天就要跟着电影剧组全国宣传去了么？今天的晚饭没吃成，要不要趁着明天还有时间再赶快去你五哥那里约个午饭？”
“颜长久！”陶佳佳气急：“你少在这里小人得志，沈铎最后到底是谁的，现在还不好说呢！”
陶佳佳这不大不小的一声成功的引来了陶家外婆，老人家看着站在厨房里怒目相向的两个孙女，又是好叹又是好笑：“我的两位小姑奶奶，你们两个上辈子到底是结了多大的仇怨，洗个碗都能吵起来？”
长久凉凉的瞥了陶佳佳一眼就转回头继续洗碗，后者则是挽住陶家外婆的手臂笑容甜甜：“外婆，还去不去饭后散步？我陪您！”
陶佳佳离开后，长久这碗洗的有些心不在焉。
她想着陶佳佳刚刚说那句“沈铎还不一定是谁的”的时候的神情，很想说服她自己把这看成是陶佳佳为了和她怄气作对的气话，但是她那位表妹眼里的愤怒和认真，却偏偏真的不能再真。
长久觉得太阳穴一涨一涨的疼，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她很想去问问陶佳佳是不是真的对沈铎动了心思，但又开不了这个口，一整个晚上就只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郁闷失眠，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睡了没几个小时的长久就被陶悦拉起来和大家一起吃早餐。
陶佳佳看着长久的黑眼圈，就开始见缝插针的给她找不痛快：“怎么着，沈铎没追过来哄你，气得觉都睡不好了？没那个本事你就别作啊！”
长久笑得满眼的怜悯慈悲：“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估计午饭也没约着吧？要我给你五哥打个电话帮你约一下么？”
长久这话是用来斗气的，但却戳中了陶佳佳的痛处。
她昨天晚上确实是给沈铎打了电话约他吃午饭，但沈铎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一点儿犹豫，他说：“我现在在和你表姐谈恋爱，我会娶她。以后我做了你的表姐夫，大家一家人有的是机会吃饭，但是现在长久对我们的事情还有些误会，所以我们以后就不要再单独见面。还有，按理说你是长久的表妹，是她应该让着你一些。但是我看不得我的女朋友生气不痛快，所以你看在喊了我两年五哥的面子上，多顺着她一些。”
虽然沈铎之前对她也不是特别热络，但是那时候沈铎对身边也就只有她一个异性，所以陶佳佳并不在意。
他觉得，就算沈铎是块冰坨子，只要她日复日、年复年的捂在怀里，也是能给捂化了的。
昨天沈铎追上负气离开的长久，把她拉进一旁的会议室之后，陶佳佳就跟过去偷听，她听到沈铎用那样近乎卑微的语气和长久说“你不要生气”，全身的血液就被蹿起来的怒火烧得沸腾冒泡。
从小和颜长久绑在一起被比来比去也就算了，为什连她钟情爱慕的男人，老天也要把颜长久也弄进来插上一脚！
她陶佳佳咽不下，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
对着陶佳佳那张漂亮但却十分讨厌的脸吃完了早饭，长久就顶着黑眼圈出了门。
今天是除夕之前的最后一个周六，她要和夏竺逛街吃饭，进行今年的最后一次约会。（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