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将她的疑惑说给邰菲听，邰菲听过之后却并没有否认：“是这样没错。但是东军说，五哥的母亲从韩井浩那里被救出来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是为时已晚了。之后的那一年，不过是挨时间而已。”
长久蹙着眉点了点头，想到纪明远之前和她提过的韩井浩在家里“莫名中枪”之后就变成了植物人，最后被家属放弃治疗的事情，就又开口问道：“那，韩越他父亲……”
“当时韩井浩醒过来的希望基本上已经为零，韩越的母亲受不了这个刺激，在医生宣布结果后的当晚就跳楼自杀。韩越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就亲自拔掉了韩井浩的氧气管，然后离开了平城。”
邰菲将这一番话说完，就闭上眼睛长且无声的叹了口气。
长久只以为她是单纯的在为这一幕人间悲剧而感怀，就也跟着她一起无声叹息。再想起沈铎和韩越，心中的滋味也开始变得五味杂陈。
两个人各自沉默、各怀心事，过了好一会儿，邰菲才开口喊了一声“嫂子”。
长久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犹豫样子，就微微一笑：“没事儿，想说什么就说吧。”
邰菲仍旧犹豫，反复动了好几次嘴唇才开口：“嫂子，我就是问问，要是问错了，你别生气。”
长久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邰菲继续。
“嫂子，你心里，真的已经认定了五哥了么？无论，五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为什么这么问？”
听了长久的问话，邰菲就又开始变得犹犹豫豫，她咬着嘴唇、皱着眉头，直到长久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才开口：“嫂子，八年前的事情，虽然你我都只是一知半解。但是就凭借这些一知半解，你我也能够想到当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韩井浩变成植物人的这件事情，我明白，嫂子你心里也不会不清楚。不然，韩越这次回来也不会是这样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
嫂子，说句我不该说的话，就算五哥这几年一直都把心思放在锦盛的生意上面，但是他终究还是有一只脚是踏在道上的。而有些东西，也不是你想摘就能摘得干净的。所以，嫂子，你真的想好了、认定了，那个人就是他了么？”
长久因为邰菲的这一番话有十几秒的沉默，开口说的却是反问的话：“邰菲，你为什么会这么问我呢？你不也是已经嫁给顾东军了么？”
“这不一样。”邰菲轻笑，眼中除了无可奈何还带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戚戚然。
她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壁炉上放着的已经加进了小豆丁的全家福，然后才带着浅浅轻叹开口：“我当时是因为没得选，我爸死了，我妈每天就只知道哭，邰康什么都不懂，债主又天天上门逼债。所以，我唯一庆幸的，就是在属于我的这道怎么选都是错的人生选择题里面，竟然还出现了一个不是那么糟糕透顶的选项。但是”
说到这里，邰菲就重新看向长久，满眼诚恳：“但是长久姐，你还有的选。农村本来就重男轻女，而且邰康的脑子坏掉之后，我妈更是看我百般的不顺眼。如果不是我爸据理力争，我连这学都上不了。大学之前，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回家照看邰康、干农活。大学之后，为了挣学费，除了上课我又把全部时间都用来找兼职赚钱。所以，我到现在都没有朋友。过生日的那天，我看见你，就觉得一见如故。长久姐，我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过得更幸福。”
邰菲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并没有喊长久嫂子，而是像她说的那样，把她当做她最好的朋友称呼为“长久姐”。
长久动容，轻轻握住邰菲的手。
就像邰菲说的那样，长久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觉得十分亲切。
她们有很多的想法都是十分相近；爱好也有很大一部分相同；甚至，就连她们相托终生的男人，也是生死相交的好兄弟。
走神的时候，长久听到邰菲再次开口，喊的还是“长久姐”。
她应声，收回思绪，看向邰菲的时候仍旧是微微一笑：“可是，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很幸福了。”
邰菲怔住，她看着长久，但长久却没再说话。
之前沈铎因为韩越突然出现在宠物医院的团建活动现场，就直接自作主张的在费雯那里给长久请了无限期的长假。
长久第二天一大早还抱着腿坐在卧室落地窗前面因为沈铎的离开暗自伤心的时候，就接到了费雯的电话，说是并不知道泰阳背后的老板会是韩越。并且费雯还告诉长久，她已经把泰阳的赞助重新写好支票还回去了。
长久听到费雯这么说，又是吃惊又是不好意思：“费总，沈铎、韩越和我，我们之间的事情是私事，韩越让泰阳给医院赞助是医院的事，您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
“你可不用过意不去，我昨天才让把支票写好，今天沈先生的秘书就也送了一张支票过来，一共五十万，说是算是他和你两个人一起入的股，年底赚了钱，我是要给你分红的！”
长久因为费雯这话顿住了微皱的眉头，紧接着就听到费雯又开了口：“颜副院长，不是我拿人手短，沈先生对你是真的没话说！”
“是么……”长久应声，心不在焉。她听着费雯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要怎么样把医院的设备再换成更高级一些的，等到费雯停下来就开口发问：“费总，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你说。”
“您婚礼的时候说过，一定要相信，那个我们可以与之温柔相待的人他一定会来。但是……”
长久犹豫，又蹙了蹙眉头才继续：“如果这个人，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呢？那您会怎么选择？”
费雯在电话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反问：“那传统意义上对好人的定义又是什么呢？”
这一次，换作长久沉默。
“我在商场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表里不一的人和事。那些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内里却是你想象不到的黑暗龌龊；而那些被你弃之如敝履的，或许也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况且，我们去评判一个独立的人，也从来都不是只用一个简单的好或者坏就能可以的。”
这番话说完，费雯顿了顿才继续：“八年前的时候，我还在另一家公司做总裁助理。我当时的老板，也算是平城政商两界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当年的事情，我也曾经问过他。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不过就是一个单项选择题而已。如果选择当一个好人，那就是家破人亡，而且自己搞不好也会没命。如果选择当一个坏人，就可以让自己所关心在乎的人都能平安，但是以后就会被贴上那个所谓的坏人的标签。所以，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长久仍旧沉默。
“我总觉得，所谓的人生，其实就是无数个偶然组成的必然。所以，反向可证：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偶然。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矫情。”
关于那天和费雯通话的回忆到此为止，长久重新看向邰菲：“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把人生看做选择题的话。那么对于我来说，这道关于沈铎的选择题应该只有两个选项：A，是和他在一起；B，是和他分开。有人曾经和我说过，所谓的人生，其实就是无数个偶然组成的必然。而每次当我准备选择B的时候，就都会偶然的发生一些事情，促使我重新做了选择。所以，我之所以选择了A，其实是人生的必然。”
“所以邰菲。”长久握住邰菲的手，眼中神情满满的都是肯定：“其实你也是一样的。你的那道选择题，也许并不是怎么选都是错的，而顾东军，他也应该就是那个最正确的选项。”
邰菲动动嘴唇，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在花园里玩儿的满头大汗的邰康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长久姐姐！长久姐姐！你快跟我来看！我发现了小蚂蚁的秘密基地！”
邰菲看着已经和邰康手拉手蹲在花园蔷薇架下兴致勃勃的看着什么的长久，眼神已经和心情一样变得纠结而复杂。
长久是个越相处的久就越会让人喜欢的人，所以即便她接近她、和她交好不过是为了帮助韩越挑拨长久和沈铎之间的关系，但邰菲也不得不承认，她心里是喜欢和长久在一起相处聊天的。
而韩越，就算是背负着家恨深仇，归根结底也还是个男人。
至于她自己，再怎么此情不渝，也终究还是已经嫁作他人妇。
邰菲缓缓闭眼，然后拿起桌上的丝绒盒子打开，将里面那枚同心结造型的胸针紧紧握在手里。
她一点点的加大力气收紧手掌，直至那些被镶嵌在白金胸针托上面象征着永恒的闪耀钻石将她的手掌硌得生疼。（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