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就忘了吧。”纪明远把被夏竺倒了满床的零七八碎的东西归拢到一起，就拉着妻子的手起身：“反正你也不差这些时间，一会儿回家再给长久打吧！走了走了！咱们先去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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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看着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自动结束通话的界面，长久便不再给夏竺拨打电话。
她低着头转动着手指上的那枚情系三生，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才终于确定，夏竺说的是对的，她是真的瘦了。
“戴着都不合适了。”长久喃喃自语，又转了转手上的指环，就把那枚情系三生摘下来放到了一边。
她伸手捂住小腹，抿着嘴等到那一阵绞痛有所缓解才站起身。
一直守在病房外间的韩越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着长久驮着背走得吃力，就迎上前去扶她：“是不是肚子饿了？你想吃什么东西？”
“佩姨和小陆他们呢？”
“他们没事。”韩越跟着长久一起坐下，看着她脸色仍旧苍白得见不到一丝血色，就往她身边又挪近了一些：“你是不是还是不舒服？我让泰阳把医生再叫过来吧。”
长久有短暂的怔忡，她垂着眼，重新开口时的语气带着某种决绝：“嗯，把唐主任叫过来吧。”
韩越没有回应，他看着长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声：“长久，你要做什么？”
长久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样的情况陪在她身边的会是韩越，但是她知道她现在急需要一个人倾诉，至于这个人是谁，已经完全不重要。
她在开口前习惯性的伸手去摸中指上的指环，发现手指上已经空空如也就满是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他说从一开始看见的那个人就是我，他说他觉得我们就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他说他再也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我曾经和邰菲说过，在我生命中，关于沈铎的这道选择题是单选，A是和他在一起。B是不和他在一起。我鼓起所有的勇气选了A，但是一直等到交了卷才被提示没有这个选项。”
这一番话说完，长久闭着眼反复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过了气，她将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收紧成拳，将病号服那一层薄薄的布料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在手里：“所以，我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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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阳到了唐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唐主任很快就认出了他是之前和长久身边保镖对峙的那个人，不过现在面带微笑的泰阳明显让唐主任觉得亲和了不少。
唐主任不知道为什么泰阳会和长久身边的保镖那样针锋相对，但是从另一个被泰阳喊作“大哥”的男人对长久的关心来看，他们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您过来，是颜小姐她那边又有什么不舒服了么？”
“倒不是不舒服。”泰阳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这么晚过来打扰您，是希望您能尽快安排一下，给颜小姐那边进行一下手术。”
唐主任皱眉：“您说的手术指的是？”
“流产手术。”
“流产手术？！”唐主任惊得险些碰洒手边的水杯，长久上次出院的时候可是特意从她这里拿走了了一本《孕期胎教手册》，这前后才过了几天，就说要安排流产手术。
“这是颜小姐她自己的意思？”
“嗯。”泰阳点点头，脸上的微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他胡乱的找了一个始乱终弃的桥段安排在长久和沈铎身上，倒是与邰菲用来唬骗长久的那套说辞异曲同工。
泰阳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情绪波动，满眼的隐忍和独属于男人的沉默的哀伤却看得唐主任满心触动——当初，唐主任的初恋也是为了前途抛弃她而另娶了一名卫生厅官员的女儿。
泰阳见到唐主任动容，一声低叹过后就又做出一副压抑不甘的样子开了口：“唐姐，我说句不该说的，我真是见不得我们大哥这样，跑前跑后、忙里忙外，到头来人家心心念念的却还是别的男人！”
唐主任想着之前在长久病房里见过的年轻男人，心里对韩越的赞赏就又上升了一大截：“感情这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再说了，我看颜小姐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既然她现在做了决定了，就说明她已经想通了。这件事情，慢慢来，谁是真的对她好，她不会不知道的。你呀，也不用鸣不平，这件事颜小姐她其实也是受害者。我这就去给她安排手术。早些做了了断，她也好早些开始新生活。”
唐主任是个典型的行动派，送走了泰阳不到一个小时就带着护士到了长久的病房。
她看着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和她打招呼的年轻男人，再看向长久的时候除了慨叹就也多了一些欣慰——还好，颜小姐能遇到这么一位痴心人，也算是柳暗花明了。
将所有的注意事项都逐一说明，唐主任便看着面前即便是在病中也如捧心西子一样的长久：“颜小姐，我再和您最后确认一下，你已经决定好要手术了是么？”
长久没有答话，她低下头，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不是圣母，也做不来伟大坚强的未婚妈妈。现在沈铎已经丢下她一走了之，她就再没有勇气和能力去面对这个意外之外的小生命。
更何况，她从小就成长在没有父亲的环境里，比任何人都能够明白这其中的心酸不易。
所以。
长久又缓缓地摸了摸肚子——他们，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吧。
唐主任见着长久紧抿着嘴点了点头，又是在一声无声长叹后才接过护士递来的手术同意书：“那颜小姐，没问题的话，就请家属在这上面签个字吧。”
长久没有去接唐主任递来的同意书，心里因为自己现在居然连个家属都没有难受的厉害：“这个，一定要家属签字么？”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唐主任也明白长久现在的难处，解释的话才说了小半句，手里的同意书就已经被人拿走。
韩越在雪白的纸张上工工整整的签上自己名字，然后将同意书抵还给唐主任：“这样可以了么？”
“可以。”唐主任点点头，看过了韩越的签字就转向长久：“那颜小姐，你这边如果没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去手术室吧。”
长久点点头，却并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她仍旧捂着自己的小肚子，缓缓摩挲了两下才抬头看向唐主任：“唐主任，我想……看看这个孩子。”
唐主任皱眉，有些为难：“可是你现在怀孕才三周多，B超是什么也照不出来的。”
“是么……”长久喃喃开口，垂着眼又摸了摸肚子就重新抬了头：“您就试试吧，或许……或许已经能看到了也说不定呢。”
唐主任看着长久已经通红的眼圈，暗自叹了声“作孽”就吩咐护士去准备B超。
四十分钟后，唐主任拿着B超探头在长久的肚皮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好几圈，就停下来摇了摇头：“颜小姐，你也看到了，现在在你的*里，什么都看不到。”
“是啊。”长久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病床边的显示屏。
唐主任说什么都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明明看到了。
那是个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皮肤雪白，眼睛漆黑，她对她摆手、对她笑，然后对她说：永别了，我的妈妈。
长久因为接二连三滚落的眼泪珠不得不眨眼，再看向显示屏的时候就发现那里面已经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顾肚子上还涂着润滑剂，伸出双手覆在小腹上就低低的开了口：“永别了，我的宝宝。”
唐主任知道现在长久的心里不好过，所以不急也不催。一直在旁边等着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泪水、一边擦着肚子上的润滑剂，把一切都收拾妥当才轻声开口：“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过去吧。”
“嗯。”长久点点头，但很快就又摇了摇头：“唐主任，您再等我一下。”
唐主任停下动作看向长久，见她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就知道她这是要抱着最后的希望打给沈铎，动了动嘴唇就先一步离开。
站在B超室外面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唐主任便重新敲开了大门：“颜小姐。”
长久闻声回头，手机听筒里也再次传来了女声毫无感情的机械应答：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长久拿着手机又看了一会，才终于仿似认命一般的开口：“走吧。”
现在虽然已经出了三伏天，但秋老虎的威力也仍旧不可小觑。尽管立秋时节已过、太阳落山到了夜晚，但白天聚集在地面的暑气也还是在一刻不停的发散着余温。
窗外的夏蝉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仲夏夜里的暑热所影响，一直在声嘶力竭、片刻不停的鸣叫着。
但所有的这些，长久都已经感觉不到。她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只觉得刺骨的寒冷。
唐主任已经换了衣服、准备就绪，说话声音因为口罩的关系瓮声瓮气：“我已经给你做了局部的麻醉，一会儿手术的时候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很快就好。”（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