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站在家门口跟着陶悦这样一问一答的时候，另一边在卧室里帮着陶悦整理颜毅旧衣物的陶家外婆也跟在沈铎身后到了客厅：“来了怎么不进门啊！厨房里有苹果有提子，都是已经洗好的，你们小两口想吃哪个？”
长久进门换了拖鞋，对于外婆“苹果还是提子”的提问只回了一句“随便”。
她默不作声的看着陶悦忙活着处理颜毅留下来的那些旧衣服，等陶悦关好门叹了一句“那么一大堆衣服就卖了这么一百块钱”之后就开口喊了一声“妈”。
陶悦应声，到卫生间洗干净了手才挨着长久在她身边坐下：“你还没说呢，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你和小沈今天不用去上班？”
“没有，刚过完年，我们俩都不怎么忙。”答话的是沈铎，他把端着的水果放到茶几上，紧接着就又被外婆喊着到卧室里去修理她那台已经用了几十年的老收音机。
长久垂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那些衣服您不是一直都整整齐齐的收着么？今天怎么说卖就卖了？”
陶悦因为女儿的问话也是略有沉默：“也没什么，现在你和小沈领了证，我这心里一等一的大事放下了，也就有心思去想想别的事情。想过了也就想通了，所以就整理整理家里的衣柜，也算是……整理整理自己的心。”
长久因为陶悦脸上的笑容而皱眉，她不知道这到底应该算是巧合还是天意——颜毅回来了，在她遗憾婚礼上没有父亲牵着她的手走向沈铎的时候，在陶悦想通了二十年都没有想通的事情决定整“理整理自己的心”的时候。
长久心绪纷扰，陶悦也看出了女儿的神情不对：“长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长久沉默，反复动了好几下嘴唇才开口：“妈，昨天，我……我看见……我……我爸了。”
这一次，换成陶悦沉默。
“是……他一个人？”
长久的心因为陶悦的询问再次扭成一团：“不是……是……是他们一家……三口。”
“是么。”陶悦应声，她像是在轻笑，但微微勾起的嘴角却带着说不出的一言难尽、欲语还休。
“妈……”长久开口，一个没忍住就又红了眼。
“没事儿！没事儿！”陶悦抹掉长久脸上的眼泪，把她抱进怀里就如同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的拍着后背安慰：“不哭了啊！”
“嗯。”长久吸着鼻子应声，很快就止住了眼泪——她今天回来原本是抱着安慰母亲的打算，没想到到头来却还是成了需要被母亲安慰的哭鼻子女儿。
长久擦干了眼泪止住了哭，沈铎就扶着陶家外婆从卧室里面出来。
等到外婆也在长久的另一边坐好，沈铎就看着面前的两代母女十分郑重的开了口：“长久，妈，外婆，你们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那好啊！”最先给出回应的是陶家外婆：“就冲着我们外孙女婿这句话，我也得再多活两年！”
**
陪着长久在郊区的家里住了一晚，沈铎第二天一早连闹钟都没用就准时起床洗漱，准备去锦盛上班。
长久昨天晚上躺下就不受控制的一直在想那个扑在颜毅怀里喊“爸爸”的女孩子，心里那道坎儿过不去，就窝在沈铎怀里又哭了一场。
沈铎见她今天早上挣扎着起来上班时的痛苦样子，就亲自给费雯那边打电话告了假。
长久被沈铎重新按回床上，看着他换好衣服打好领带，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就又闭上了眼睛，这回笼觉一睡就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
叠好被子洗漱完毕，长久扒拉着冰箱里的蔬菜看了没两眼，就听到家里防盗门的门铃被人“叮咚叮咚”的按响。
陶悦在第一声门铃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从厨房里往外面走，虽然嘴里在问着“谁啊”，但一句话才问完就已经伸手将面前的防盗门打开。
长久将打被她打开的冰箱门重新关上，听着客厅里在防盗门被打开之后就再没了动静，也走出了厨房。
她踢踏着拖鞋走到客厅，看过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外婆就去看站在玄关的陶悦，看过了陶悦就将视线落到了门外面站着的颜毅身上。
颜毅看着只看着他却半天都没有说话动作的祖孙三代，尴尬的咳了两声就开口询问：“我，可以进去么？”
陶悦神色复杂的动动嘴唇，继而便沉默不语的侧身给颜毅让开了门口。
“谢谢。”颜毅道谢，进了门和长久四目相对，便温柔和蔼的笑了笑。
长久垂了眼躲开和颜毅的对视，紧接着就听到身后的外婆没好气的开了口：“你来这儿做什么！也真难为你，这么多年还能找对了门！”
颜毅已经一早就料到了他这位丈母娘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垂着眼听过陶家外婆的斥责就恭恭敬敬的开口：“妈。”
“你可别叫我妈！”陶家外婆打断颜毅的话，仍旧满是气愤：“你和我女儿是什么关系，就叫我妈？”
“妈，我知道当年都是我的错，我也不敢奢求您和陶悦能原谅我。但是您千万别生气，不然我的罪过就更大了。”
陶家外婆不再说话，沉默着坐进身后的沙发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见此，颜毅便转头看向了陶悦——当年他离开的时候，她留着的还是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今却已经被剪成了短发；她的身材和那时候相比起来，与其说是仍旧苗条，倒不如说是略显消瘦；还有她眼角的皱纹……
如此神情复杂的看了陶悦许久，颜毅才低声开口：“这些年……你受苦了，我……我对不起你。”
陶悦默然转头，她飞快的眨了眨眼睛，问出的是和母亲的斥责差不多的话：“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么？”
颜毅因为陶悦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舔了舔嘴唇，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就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了她面前：“这些年我也算挣了些钱，我也知道无论多少钱都不能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但是这个请你务必收下，密码是长久的生日。”
颜毅最后的这句“密码是长久的生日”，无疑是给了陶悦最好的暗示——你怨我恨我都可以，但是得为女儿打算着想。
陶悦有所犹豫，最后还是接过了颜毅递来的银行卡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她看出来颜毅还有话要说，就伸手指了指他身后的单人沙发：“坐下说吧。”
颜毅按照陶悦的示意在身后的沙发落座，他看着虽然已经坐在陶家外婆身边，但却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过他一眼的长久，无声长叹过后才开口询问：“长久，那天在酒会上，我听他们都叫你沈太太，这是怎么回事？你……你是已经和沈铎在一起了？”
长久没有说话，仍旧只低着头抿着嘴。
陶悦见着颜毅脸上眼里的神情并不像只是单纯询问女儿的感情问题，就替长久做了回答：“长久和小沈过年之前已经登记结婚了，婚礼定在三月份。”
“已经登记结婚了？！”颜毅不由得挺直了身体，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就放缓了语气：“长久，你怎么能和沈铎结婚呢？”
察觉到颜毅眼中的不同寻常，陶家外婆也就跟着蹙了眉头：“颜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颜毅没有回答陶家外婆的问话，他盯着长久神色复杂的看了许久，这才逐字逐句斩钉截铁的开口：“长久，沈铎他绝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你现在立刻和他离婚分手，原因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长久仍旧沉默，好半天才轻声开口：“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这么做。”
“长久！你、你刚刚说什么？”颜毅看向自己的女儿，满脸的不可思议在一句话问完之后就被一涌而上的伤感所取代。
“你没有资格要求我这样做，而且，我也绝不会这样做。”长久开口，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的淡淡语气——确实，她怨恨过颜毅多年前就那样丢下她们母女一走了之，但他毕竟是她的父亲，父女俩血脉里那种自生命形成之时就带出的浓浓的情感，是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掉的。
所以，即便之前已经看到颜毅身边站着另一对母女，长久也仍旧保留着最后的希望：也许，那只是她误会了；也许，他是有苦衷的；也许，她这个破碎的家庭还是有希望重新团圆。
可是今天颜毅再次出现，在那么两句不咸不淡的道歉完毕又递出了一张银行卡之后，他就以如此这般的语气告诉她要她立刻和自己的丈夫离婚，长久的心就凉了一大半。
但一旁的颜毅显然并没有想这么多，只单纯的以为女儿还在因为他当年的离开而置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就重了一些：“长久，现在不是你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长久的心彻底的凉了，也就不再掩饰语气中的气愤讥讽：“小孩子脾气？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扔下这么多年，我倒是真不知道，应该向谁去耍小孩子脾气。”
颜毅脸上的表情在瞬间僵住，他还想要开口，却被再次响起的门铃声打断。
这次去开门的是长久。
等到面前的防盗门被打开，长久看到的是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门外的女人仍旧是穿金戴银珠光宝气，除了身上穿的是便服，其他的和那天在酒会上无异。（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