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毅在一番声色俱厉的指责过后就十分激动的抬手将鼻梁上的眼睛摘下来重重摔倒了地板上。
没有了镜片的遮挡，沈铎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颜毅左眼眶里那只虽然十分逼真，但却不会动也没有生气的仿真眼球。
沈铎在第一次见面的饭局上就已经察觉到了颜毅左眼的异常，但是那时候颜毅带着眼镜，他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初次见面的长辈那么看，所以沈铎借着说话的间隙看了两次就只以为颜毅是有什么眼疾，完全没想到他一整只左眼都是假的。
沈铎的脸色因为颜毅的一只假眼愈发阴沉，他想着颜毅刚刚的那句“沈松涛那个当老子的当初害得我没了一只眼睛，你这个当儿子的居然还能这么厚颜无耻的和我的女儿结婚”，就不由得将垂在身侧的手缓缓地握紧成拳。
颜毅并不知道当年关于他和沈松涛的那段恩怨沈铎其实并不知情，所以看着面前的年轻男人眉头紧皱、沉默不语的样子，就只以为沈铎是被他说得心虚了：“你以为现在长久她对我这个态度就是你占了上风么？那不过是因为她还不知道你们父子做的这些龌龊事情，所以你不妨好好想想，如果长久她知道了会做什么选择？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另一个，则是弄残了她父亲一只眼睛的仇人的儿子。”
“是么？”沈铎淡淡然的反问，一双漆黑瞳孔看向颜毅的时候波澜不惊：“所以为了报复，你就要亲手拆散你亲生女儿的家庭？如果真的是这样，我倒还是真想看看长久会怎么选择。一个是她深爱的丈夫，而另一个，则是先把她丢下一走了之、然后又为了报复仇人不惜拆散她家庭的所谓父亲。”
“你！”颜毅气结，他喘着粗气瞪着沈铎，找不出反驳的话就只得在怒吼了一声“你给我滚”之后就重重的摔上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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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铎搭乘电梯一路下行到了1号府邸的停车场，坐进他那辆黑色路虎车之后却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
他看着从他车子前面经过、有说有笑的一家三口，看着他们进了电梯就拿出手机拨通了沈松涛的电话。
沈松涛和谢峰在年初五的时候就回了沈家在滨城的临海别墅，所以电话接通之后，沈铎就听到了手机听筒里传来的轻微海浪声。
“爸。”
“嗯。”沈松涛只在电话那边应了这么一声就不再说话，沈铎下意识的将面前的方向盘握紧了一些，这才直入主题：“长久的父亲已经回来平城，我和他见过了面，他叫颜毅。”
“嗯。”沈松涛仍旧在电话那头简短应声：“那你们翁婿俩见面见得怎么样？”
“很不愉快。”沈铎回答，继而就又补充道：“并且，我的岳父并不承认我这个女婿。”
“嗯。”沈松涛第三次应声，顿了一下才继续：“颜毅还有个同胞兄弟叫颜刚，二十年前的时候，平城迎来第一波投资建设，也因此有了第一批拆迁户，而颜家的一套祖屋，则刚好就在第一批拆迁的房屋里。
当时的拆迁补偿款一共三十万，这三十万放在现在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在当时却算得上是一笔巨额数字。所以，为了这三十万的拆迁款，颜毅和颜刚两个亲兄弟反目成仇。
那时候颜毅只是平城国营化工厂的一名小工人，而他大哥颜刚因为常年在社会上混，认识了不少人。这其中除了夜-总-会的小老板、警察局里的小头头，还有你谢叔叔。”
大概是想到了过去的事情，沈松涛说到这里便笑着叹了一声：“你别看你谢叔叔现在这么沉稳，年轻的时候可是浑得很，只认兄弟不认道理，兄弟的事情大过天。所以颜刚颠倒是非的将家里的事情诉苦给你谢叔叔听，并且要他帮忙教训一下家里那个不懂事的亲弟弟之后，你谢叔叔二话没说就立刻答应了。
那天我也在，我看着你谢叔叔几杯白酒下肚，人就已经有些亢奋得过了头，担心他会趁着酒劲做出什么冲动事情，就跟着颜刚他们一起到了颜毅上班的工厂。
到了那里之后，我只是拉着你谢叔叔等在了一边，然后让几个小兄弟跟着颜刚拦下了正准备下班回家的颜毅，打算吓吓他就算了。
但是没想到颜刚才说了没两句，颜毅就在破口大骂了一声之后拽着颜刚大打出手，每一下都是狠手。
你谢叔叔看到这里自然是不干了，直奔着颜毅就冲了过去。我跟上去帮着你谢叔叔一起把颜毅踢翻到一边，就想要看看已经被打得满脸是血的颜刚还清不清醒。却不想颜毅从地上爬起来就又冲了过来，手里还多了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水果刀。
那之后，我们就又扭打到了一处，当时情况很混乱，所以等到颜毅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过后，我就只看到自己手里拿着的那把水果刀已经鲜血淋淋，而颜毅，则是捂着左眼倒在地上，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全都是鲜红的血。”
“颜毅的那只左眼，是您弄残废的？”
沈铎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用的是很质疑的疑问语气，打群架这种事儿，他小时候没少干，自然是知道几个人纠缠着打作一团的时候七手八脚的根本就说不清到底是谁打了谁，误伤这种事情几乎是百分之百会发生的。
果然，这一句话问完，沈铎就听到沈松涛在电话那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反正当时大家跌跌撞撞的散开之后，颜刚仍旧躺在地上，两个小弟身上除了泥土就没有什么。那把水果刀在我手上，而你谢叔叔的衣服上面，也是血迹斑斑。”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就立刻把颜毅和颜刚送进了医院，也就是在那时候，我和你谢叔叔第一次见到了长久的妈妈。”
“长久的妈妈？”沈铎挑着眉梢瞠着眼睛：“您，您和我谢叔叔那个时候就已经见过长久的妈妈了？”
“是。”
沈松涛应声，但沈铎很快就察觉到了这里面的不对：“可是之前在无双台吃饭的时候，长久的妈妈并不像认识您和谢叔叔的样子。”
“她并不是不认识，只是一时间没认出来而已。那时候你谢叔叔因为脸上的伤包着纱布，再加上年轻时候的浑样和现在又判若两人，而我又只是看到了长久妈妈的一个模糊侧影，所以她并没能认出我们。更何况，这又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
这一次沈铎没再回应，他慢慢的回想着之前两家家长在无双台见面那次的情景，很快就想起来当时陶悦确实是说过，她觉得谢峰看着眼熟，后来沈松涛还因为这个当众打趣过谢峰。
当时沈松涛打趣谢峰的时候，沈铎就觉得父亲的那一番话有些反常，现在一想，当时沈松涛之所以那样说就是为了扯开话题。
沈铎不再说话，电话那边的沈松涛等了一会儿就再次开口：“沈铎，上一辈的事是上一辈的事，和你和长久都没有关系。这件事情我和你谢叔叔会去找颜毅说清楚，你不用有太大的负担。”
“我知道。”沈铎回应，结束了和沈松涛的通话就开车去了锦盛。
沈铎去而复返的重新出现在锦盛办公大楼顶层的会议室，小六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么？”
“我看时间还早，就回来看看。”沈铎开口，只是在小六旁边的位子上落座：“会议还是由你继续主持，我旁听，现在继续吧。”
小六点点头，抬手看过了腕表就又去看沈铎——现在还有半个小时就下班了，哪像沈铎说得什么时间还早。
而且之前沈铎接了小陆一个电话就中断会议十万火急的离开，即便是现在长久那边已经没事了，他们的这位沈先生只怕也是巴不得翘班回家去陪老婆。
对于沈铎今天见了颜毅又和沈松涛通了电话的事情，小六此时并不知情，他见着沈铎这个时候回来，会议旁听又听得心不在焉，就只以为他的五哥这是又和家里的嫂子闹了别扭。
所以等到会议结束之后，小六看着又径自回到董事长办公室的沈铎也就没有多想，和沈铎打了招呼就自顾自的下了班，只剩下董事长办公室里的男人看着办公桌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发呆。
电话是长久打过来的，应该是想要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但是沈铎想着颜毅左眼眼眶里那只毫无生气的仿真眼球，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久。
他盯着手机怔怔的看，在长久挂断了电话后又等了一会儿，这才给她回了一条短信：我还在开会，有些延迟，要晚一点儿才能回家，你自己先吃饭。
长久的短信很快就回复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却不难看出她的失望：这样啊，那你忙吧。
沈铎看过长久的短信并没有放下手机，他不停的点着“返回”键返回到手机的主屏幕，看过了被他设置为屏保的长久的照片，就抬眼去看窗外已是华灯初上的夜景。
沈铎就这么怔怔的看着窗外，一直等到长久发来短信第二次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家，才拿了桌上的车钥匙离开。（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