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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总赖东君主

顾东军第一次见到邰菲的时候,是五一假期在老别墅附近的超市。

那时候沈松涛跟谢峰从滨城回来平城小住,他跟沈铎还有储铭两个剪刀石头布输了,就陪着佩姨去超市买菜。

路过休闲零食区的时候,顾东军就看到了邰菲。

当时邰菲正在做促销,试吃盘子里放的是新出的草莓夹心的蛋糕派。

她穿着印着商家logo的粉色上衣和短裙,白色的靴子刚刚好到膝盖,头上带着的是一顶草莓造型的贝雷帽。

那天是周六,超市里的孩子多,她被好几个小毛头围着,笑呵呵的从试吃盘子里夹蛋糕给他们吃。

大概是因为超市对促销员有要求,她和其他做试吃、试喝的促销员一样,带着透明的塑料口罩,多说两句就会在嘴上罩着的口罩上呼出一层薄薄的雾气。

呼出的雾气挡住了她的下巴和嘴唇,她脸上一双漂亮的杏核眼就愈发突显,以至于顾东军一直到很久之后都记得她那双杏核眼里亮晶晶的光是以怎样的频率一闪一闪。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顾东军并不明白为什么那天见了邰菲,他就和中了邪一样戳在原地再也迈不开一步。

储铭说,这就是传说中最标准的一见钟情,顾东军不以为然。

后来沈铎说,是会有那么一个人,你见到了,就一定会为她停下脚步。顾东军似懂非懂,却也没什么好奇心去探究。

自从那次初见,顾东军第二天就又鬼使神差的去了超市,推了购物车胡乱的拿了两件商品扔进去就径直奔向了休闲零食区。

邰菲还在那里,仍旧是穿着粉色的促销服装。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已经没了那些又吵又闹的小毛头。

见着他推着购物车走过来,邰菲就端着试吃盘子往前走了一步:“先生,新出的草莓派,欢迎试吃品尝。”

“哦?新出的?”顾东军顶着咚咚的心跳故作轻松,对上邰菲晶亮的眼睛,手指尖就开始不受控制的轻颤。

“是的,优质小麦烘焙,里面的夹心是可以吃到草莓果粒的。欢迎免费品尝!”邰菲说完这句就又明朗一笑,那笑容和她手里的蛋糕派一样,带着甜甜的草莓味道。

顾东军向来都对这些甜食不大感冒,他听着邰菲把那不知道添加了多少香精、甜蜜素的蛋糕派夸得那么好,接过她夹来的试吃品放进嘴里就开始细细的品味咀嚼,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不好吃。

“嗯,味道还不错。”顾东军仍旧是顶着扑通扑通的心跳装出满脸的云淡风轻。

“先生,现在我们新品上市做活动,买二赠一,还免费赠送一个饭盒,选这个超值礼包最划算!”

邰菲放下试吃盘就从货堆上拿了一个“超值礼包”,她双手捧着“超值礼包”送到顾东军面前,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居然也带着浅浅的草莓粉色。

这下顾东军太阳穴上的血管也开始跟着心脏突突的跳,他一下买了两个“超值礼包”,离开时还不忘学着那些阿姨大妈告诉邰菲“下次再买记得多给些优惠”。

第三天,顾东军仍旧是准时推着购物车出现在邰菲的试吃台前。

他本以为超市人来人往,邰菲不会记得他,却不想才推着购物车走近,邰菲就端着试吃盘对他微微一笑。

顾东军很是诧异,他前后左右的看,确定了邰菲看的真的是他,挑了挑眉梢便开口发问:“你还记得我?”

“嗯。”邰菲抿着嘴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很少有男士一个人试吃。”

“是么。”顾东军尴尬的舔舔嘴唇,紧了紧推着购物车的手:“这超市里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应该不会就我一个人单身男人过来试吃吧?”

“我只在周末和节假日的时候过来促销,昨天那么多人试吃,就只有你一连买了两个‘超值礼包’还嘱咐我下次要给优惠,所以我记得清楚。”

“这样啊。”顾东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接过邰菲夹过来的试吃品,他想着从明天开始要有五天见不到面前的美丽促销员,嘴里那块草莓蛋糕派也跟着变了滋味。

他草草的将嘴里的蛋糕派咽下,从货堆上又拿了一个“超值礼包”:“是不是往后就一直都送饭盒了?”

“巡店的督导说下周会换成水杯。”

“嗯,水杯比饭盒好。”顾东军点点头,将手里的“超值礼包”放进购物车就又去拿第二个。

他看着邰菲微微上扬的一对好看眉毛,就晃了晃手里的“超值礼包”:“下周换水杯的时候得多送我一个!”

**

第二周周六,顾东军特意换上了新买的衣服鞋子准时准点的到了超市,但是休闲零食区的促销员里面却没了那个带着草莓贝雷帽的女孩子。

周日,顾东军比前一一天早到了一些时候,但是草莓蛋糕派的货堆前仍旧是空空如也。

顾东军隐隐失落,忽然就有些明白了失恋是个什么滋味。

手下的兄弟们见着军哥一连半个月都跟丢了魂儿一样沉默寡言,就在无双台组了个局热闹热闹。

男人们聚在一起酒过三巡,就有人站起来故作神秘的拍了拍手:“兄弟们!都静静!都静静!下面,重头戏开始!”

包厢里的笑闹声静下来,厚重的隔音大门就被缓缓打开。

顾东军看着一行言笑晏晏、款款而来的公主,视线落到邰菲脸上的时候就晃洒了杯子里的洋酒。

坐在顾东军身边的小弟是个人精,见着自家军哥瞪着倒数第三个公主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上前把邰菲拉过来推到了顾东军身边:“军哥,我就做个主,让这位妹妹好好陪你!”

邰菲今天化了妆,虽不是浓妆艳抹,但也是粉黛流光,顾东军看着她那嫣红闪亮的唇瓣,当场就把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扔到了大理石的台面上。

包厢里的说话笑闹声全都停了,顾东军冷眼看着脸色已经难看至极的邰菲,眼角气得一跳一跳的:“怎么?改来这里做兼职了?”

邰菲贴着的那两片假睫毛因为她眨眼的动作忽闪忽闪的,眼泪挂在上面颤巍巍的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她白着脸站起来夺门而出,顾东军对着满屋子的人没好气的吼了一句“看什么看,唱你们的歌”,就跟着追了出去。

邰菲大概是第一次穿那么高跟的鞋子,扶着墙走了没两步就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顾东军跑过去想要看看她有没有崴到脚,她站起来推开他就一瘸一拐的拎着高跟鞋继续往电梯那里走。

“你让我看看你的脚!”顾东军重新追上去拦住邰菲,见她甩开他手的时候仍旧卯足了力气,咬过了牙就直接把她扛在肩膀上带到了无双台顶层的办公室。

“你放开!”邰菲对他又打又叫,才被他放到办公室的沙发上就弹簧一样又跳起来往门口跑。

“你给我老实待着!”顾东军板着脸吼,见她的礼服肩带因为刚刚的拉扯挣扎滑落到手臂进而露出白皙的肩膀,太阳穴就气得又开始突突的跳。

大概是被他吼人的样子吓坏了,邰菲缩着肩膀震了一下身子就不再说话也不再动。

顾东军到外面找了会所经理拿了药油,重新回来就捧着邰菲已经开始往起肿的左脚消肿按摩,揉了没两下就听到头顶有吸鼻子的声音。

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又开始掉眼泪的邰菲,仍旧冷着声音:“疼?”

邰菲不说话,原本一颗两颗的眼泪瞬间就连成了线。

顾东军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从茶几上拿了纸抽盒放到邰菲手边就重新低下头去给她揉药油。

如此又揉了没两下,顾东军听到邰菲放在手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泪,接通电话喊得是“赵医生”。

赵医生在电话那边也不知说了什么,邰菲就又“噌”的一下站起来,推开顾东军就光着脚往外跑。

顾东军想着这八成是出了什么事,扔了手里的药油,又跑进办公室里间的小起居室拿了双拖鞋,就匆匆忙忙的去追邰菲。

大概五十分钟之后,顾东军第一次见到邰康——将近一米八的大男孩儿,坐在赵医生的办公室里哭得撕心裂肺,嘴里一直在不停的喊“爸爸”“妈妈”。

邰菲把邰康抱进怀里哄了两句就开始一个劲儿和赵医生说“抱歉”“对不起”。

赵医生的脸色很是不好,又递了几张纸巾让邰菲去给邰康擦眼泪就没好气的开口:“邰菲,不是我说,哪有亲妈见着要债的上门,就把孩子一个人丢下跑了的!邰康他和别的孩子又不一样!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赵医生一说“妈”这个字,邰菲怀里那个叫做邰康的大男孩儿就又开始咧着嘴哭:“姐姐!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邰康,你听话,别哭了,先和姐姐回家去好不好?不要妨碍赵医生工作。”邰菲红着眼睛给邰康擦眼泪。

但是邰康却哭得愈发厉害:“我要爸爸!我要爸爸!”

邰菲抹过了邰康脸上的眼泪就去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哄了劝了见邰康还是一直哭着要爸爸,实在没办法就高声呵斥:“你不要哭了!不然我也不要你了!”

邰菲这一声吼完,邰康果然就止住了哭声,他一抽一抽的,眼泪却仍旧是没有断过。

一旁的赵医生见了,就把邰康重新抱过来:“你对他吼什么啊!你还嫌孩子不够辛苦委屈?”

邰菲没再说话,她捂着脸缓缓蹲下,无声哭泣却听得顾东军心痛得要死。

邰康抽搭着跟着邰菲一起蹲下,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肩膀:“姐姐,我不哭了,你别不要我。”

赵医生一手拉着邰菲一手拉着邰康把两个人带到座位上坐好,听着顾东军说他是姐弟俩的朋友,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他。

邰菲的父亲在半个月前意外去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除了医药费还欠着将近八万块的外债。邰母在丈夫去世后一周就另嫁他人,但是家里的继父能拿出来还债的钱也是杯水车薪。

今天邰母拿着邰菲到账的兼职工资,特意等到晚上才来医院偿还之前说好的分期缴纳的拖欠医药费,但还是被闻讯而来的债主堵在了办公室门口。邰母见着躲不过,把儿子丢给赵医生就自己从安全通道逃之夭夭。

顾东军听过赵医生的叙述,到收费处结清了邰家欠下的医药费,就看着身边扔在抽抽搭搭抹眼泪的邰康开口:“饿不饿?”

邰康看看姐姐又看看顾东军,然后如实点头。

“那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顾东军说完这句就一手牵着邰康一手牵着邰菲往医院大门外面走,邰菲的指尖冰凉冰凉的,顾东军握着她的手,心尖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再后来,顾东军又把邰菲家里欠下的外债也全部还清,并且还联系了国内一流的脑科专家给邰康会诊。

对于所有的这些,在邰菲问出那句为什么之后,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想对你好,我也希望你可以因为我对你的好也开始喜欢我。”

对此,邰菲并没有做出明确回应,却也没有拒绝他的约会邀请——每周里有那么三两天,顾东军会去邰菲的学校和她吃个午饭或者晚饭,周末的时候两个人也会带着邰康去公园、游乐场、水族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某一天,邰菲突然失联,不接电话也找不到人。

顾东军上天入地差点儿把平城翻了个底朝天,终于是在邰菲失联后的第三天重新见到了她。

邰菲的眼睛红红的,但任凭他怎么问都只是默然垂泪。

邰菲沉默,顾东军就也不再说话,他陪着邰菲,一包抽纸抽没了一大半才听到邰菲开口。

她问他,你现在还喜不喜欢我。

那天,第一次,顾东军把邰菲抱进怀里。

小心翼翼的捧着邰菲的脸吻下去的时候,顾东军想到了一个词,怦然心动。

两个月后,邰菲从学校宿舍搬到了鹿野别墅,一起的还有邰康。

家里有了惦念的人等着吃饭,顾东军就开始早九晚六固定双休,看得储铭一个劲儿的揶揄他“没救了”。

到了周末的时候,顾东军更是拒绝了一切聚会,就只待在鹿野别墅守着邰菲。两个人仍旧会不定期的带着邰康出去玩儿,或者在别墅的院子里做做烧烤。

但是顾东军最喜欢的,还是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枕在邰菲的腿上听她读那些拗口但却很好听的古文。

有一天,邰菲拿了一本宋词三百首。顾东军枕着她的腿听了一会儿就喊了停:“这是什么词儿?怎么里面还有我的名字?”

“这里面的东君是君王的那个君,说的是花神。”邰菲轻笑。

“这样啊……”顾东军拖着长音应声:“那这词儿说的是什么?”

邰菲拿着那本宋词三百首抵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就是,你要对我好。”

“就这样?”

“嗯,差不多。”邰菲点点头,眼里的神情让顾东军有些看不懂:“就算是我没有那样的好,你也要对我好。”

**

后来,储铭曾经问过顾东军,他是怎么察觉到邰菲和韩越有关系的。

顾东军笑得苦涩又凄然,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告诉储铭。当你爱上一个人,半夜醒来看到她睡卧身侧,只单单是她恬淡安然的睡颜,你也能笑着看上好久好久。

所以,顾东军撑着手臂看着邰菲在睡梦中轻微颤动的睫毛的时候,就听到了她在梦中喊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知道邰菲和韩越的事情之后,顾东军一连几天彻夜未眠。他思前想后,最后就用了最老套的办法,想用孩子留住邰菲。

即便,这样留住的或许只是她的人。

但是顾东军没有想到,顾念那样的伶俐可爱,邰菲最后却仍旧是狠心离开。

再后来,顾东军翻看邰菲生前留下的那本《宋词三百首》,翻了两页就找到了当初邰菲给他念过的那首词。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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