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玉嫣站在床头。
吕光伫立在床尾。
二人均是定神望着床上的这具尸体。
吕光一见之下，神色大变，只因墨红袖的相貌，竟然和墨小瓶一般无二，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纵是惊讶，但吕光却迅速稳定下起伏不平的心情，他已在这个‘梦境’中，遇到了太多现实里所见过的人。
林绛珠，蒋玉嫣，王凤屏……此刻再加一个墨红袖，也算不得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关键是墨红袖的死状，实在太过奇怪。
她就仿佛是睡着了一样，周身上下毫无一丝伤痕，哪怕是毒杀致命，她的面色也断不该这般白里透红，春光满面。
吕光定睛凝注着墨红袖，神情变得严肃而凝重，许久许久以后，方才徐徐说道：“是谁杀的她？”
“安国夫人身边的侍女，冬晴。”蒋玉嫣似乎也很伤心，她的情绪极为低落，默然道，“红袖的尸身，是红尘窟的巡察弟子，在杏花巷‘红袖招’里发现的。按说，杏花巷有人平白无故的死去，这是几百年来都未曾发生过的事情，红尘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可驻守在京城里的这位红尘使，竟命令我等不许再去深究此事。”
吕光一字字听完，细思之后，沉声问道：“你见过这个红尘使没有？”
“每座城池的红尘使，直接受门主辖制。我以前虽然是华都城千百‘红尘人’的头领，可如今却连话都说不上了。”蒋玉嫣摇头道，“红尘使的命令，便有如门主的金科教谕，不容置疑。”
果不其然，蒋玉嫣的这番话，恰好印证了吕光心底的揣测。
号称天下第一大修真门派的红尘窟，居然真的背地里与华胥国的长公主勾结在了一起。
庙堂和江湖，原本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关系，红尘窟几百年来，不仅和黄国公府互有恩怨，更是与天下的修真世家纠葛甚多。
谁都知道，世家、朝廷、官府，是牢不可灭，共生共存的一股势力，而像红尘窟、剑阁、一笔斋这样的名门正派，却大都各自为战，对华胥国朝廷也甚为仇视。
吕光思虑片刻，犹疑道：“莫非华都城的这位红尘使，确实投靠了朝廷？杏花巷铁律森严，绝不允许有人丧命在那里。可……”
他的话只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剩下的意思需要蒋玉嫣自己去体会。毕竟她出身于红尘窟，有些话不能直白说透。
纵使吕光跟蒋玉嫣交情颇深，可说到底，二人的关系还到不了牢不可破，一旦关乎到自身利益之时，哪怕是父母妻儿，也都有可能倒戈相向，背叛变节。
蒋玉嫣黯然垂首，默不作声。
吕光瞧着她的脸色，感觉她似乎有些难言之隐，不由得脱口问道：“是不是红尘窟内部发生了某种变动？”
“你怎么知道？”蒋玉嫣神色一震。
蒋玉嫣突然开口道：“事实上，红袖是死在鬼市的。”
“鬼市？”吕光挑眉道。
“对，事不宜迟，咱们去鬼市一趟。”蒋玉嫣决断道。
鬼市并非有鬼，而是建在地底。
原来此地是一片巨大的天然地洞，宛如一个平坦整齐的街道。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悬挂在洞顶，光芒凝聚在一起，将此地照耀成白昼。
街道上俨如一个街市，洞顶上雕刻着两个鎏金大字。
“鬼市。”
吕光眼中放着光，心中惊奇万分，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辽阔的地洞，并且到处都有着人为的雕琢痕迹，街道上青石铺面，店铺林立。
噪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街市上人群川流不息。
吕光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片惊奇。
他是彻彻底底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吕光站在原地，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忽然一个鬼鬼祟祟的猥琐汉子靠近了他，神秘兮兮的道：“要图吗？”
“什么图？”吕光狐疑的望着眼前这位贼眉鼠眼的大汉。
“一瞧你就是第一次来多宝地宫吧？我告诉你，这可是好东西啊。”
说着话，大汉掀开手中的包袱，露出一张图，“看看这画工，简直是惟妙惟肖，细致入微啊，瞧瞧这姿势……啧啧。价格也不高，只收你三颗下品灵石。”
吕光不禁低头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尴尬一笑，落荒而逃。
“唉唉！别走啊，我这还有还有宫里贵妃娘娘们的春水出浴图呢！”
吕光紧走几步，从那猥琐汉子的视线中消失掉后，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心想这多宝地宫真是什么也有啊。
街道上不仅有着建筑豪华的店铺，街道两边也有着数不清的地摊，千奇百怪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叫卖声充斥于耳。
“本店所有丹药，全卖两块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两块灵石你买不了吃亏，两块灵石你也买不了上当……”
“来孔雀王国的金芝玉草，修行人士必备良药啊，补充元气，固本培元。”
“生儿育女就选它！来自西梁女国的子母圣泉水，一滴就能让你人丁兴旺。”
“瞧一瞧看一看啊！巨人王国大力龙涎丸，战前服用，保你在敌人面前元气澎湃，永不衰竭。”
层出不穷的叫卖声在吕光耳中久久回荡。
光怪陆离的货物使他对多宝地宫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聚丹楼。”
吕光走了一会儿，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穿行着，抬头间，见到一间朴实无华的店铺，牌匾上写着几个黑字，门面的一侧还悬着一个布幡。
“收购各种丹药。”
吕光眼睛一亮，心中一动，握着手中的补气丹，迈步走了进去。
吕光没有挑选那些规模比较大的店铺，反而是找了一间风格古朴，装饰陈旧的小店。
周狄青！
眼前这群寒门子弟，一共五个人，为首之人赫然是那常日跟随在方不墉左右的周狄青。
“确实，这次没有人会来救你们了。”吕光看见这群来人，仿佛很轻松，他舔了舔微微发干的嘴唇，立刻就微笑着说道。
“找死！”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
“废物！三番两次只会躲在女人背后的废物！”
他们冷笑连连，脸上的表情不屑一顾，在听到吕光这句话之后，就仿佛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纷纷出言喝骂着吕光。
“你还想跟我动手？”
周狄青讥讽的说道，面上的表情轻蔑至极，“忘恩负义的东西！四年来要不是我每月都赠送给你一枚辟谷丹，你能否华都城里安然生活下去都尚且是未知之数呢。”
吕光神色一冷，他冷冷的问了一句：“方不墉为何要假仁假义的送我辟谷丹？”
“嘿嘿……告诉你也无妨。那些辟谷丹之中还加了一味药。”周狄青幸灾乐祸的笑道。（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