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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变脸王

万花楼将纸上所写的字递给酉卿华,后者接过来一看,随即点了点头,“万兄想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上官沛现在不知道女儿是如何被偷的,我琉璃斋又与他素不来往,即使不测被他找到了这里,有了此人的助力,谅他也毫无办法。”

神玉泽听见大哥的话,一脸狐疑的把纸拿过来,看到上面只写了三个字——胡百成。幸而在来琉璃斋以前他已经做过功课,对江湖上的人事已有大概的了解,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就明白了万花楼所用的办法是什么。

据他的了解,胡百成号称’变脸王’,比传说中的道家仙术七七四十九变还要会变。无人知道胡百成的真实样貌,因为他每变脸一次都丝毫不露破绽,让人分不清究竟哪一幅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万大侠此计甚妙,如果能请胡百成来为上官姑娘易容,确是一条瞒天过海的妙计。”神玉泽称赞着说道,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不无担心的问,“只是上官沛乃是上官姑娘的亲生父亲,两人长年累月相处,对彼此自是十分熟悉,不知道这位’变脸王’的手法能不能混过上官沛的贼眼呢?”

酉卿华微微一笑,似是完全不在意玉泽所担心之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胡百成是易容祖师,江湖上有名的易容高手比如’巧手’阳英等,都不过是他门下之徒,并且只学到他的一点皮毛。我问你,如果你知道我易容成了别人,万兄,是非,和龙霸天三人里面,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最大呢?”

神玉泽低下头,认真的考虑起了大哥所提的问题,万大侠的体魄比大哥要明显圆润些,不太可能,是非的面目又稍显豪迈,不似大哥这般清雅,剩下龙霸天兄弟,气质倒与大哥接近,但从身材来看大哥又要颀长一些,只这一条就不可能是他。

思来想去,玉泽觉得还是是非的可能性要大些,易容之人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面目相差较大的话更加成功一分了。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于是玉泽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哥。

万花楼本想哈哈一笑,奈何声带受伤发不出声音,只好哑着声音长大了嘴。神玉泽纳闷的看着万花楼,然后听到大哥回答说,“那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易容以后变成了上官小姐呢?”

“上官小姐?!”神玉泽大吃一惊,“你是说你易容之后可以变成上官小姐?”他难以置信的问道。

酉卿华微微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呢?一个男人如何易容成女人?并且你与上官小姐身材不等,人的高矮胖瘦不似脸上可以描眉画眼,岂能说变就变?要说你变成上官小姐,别说内里了,就是外表求个形似也是不可能的!”神玉泽不容置疑的否认道。

只见万花楼与酉卿华默契的相视一笑,像是其中有什么机关只有他们知道。

酉卿华随后对玉泽解释道,“这就是胡百成之所以能一直隐藏自己真实面目的原因。假设他上次出现在你面前是一个妙龄女子,这次又忽然变成垂髫小童,难道你能认出来这就是上次那个人?”

看着神玉泽呆若木鸡的表情,酉卿华又继续说道,“胡百成堪称是自古以来易容术之集大成者,他所传授给弟子们的仅仅是易容术,但其实以他的境界,早就已经不是易’容’术,而是易’人’术了。就如刚才我所说的,他的易容术已经不止于脸,以及人的高矮胖瘦乃至音色各异,都可以在他手里化腐朽为神奇。”

神玉泽渐渐的缓过神来,眼神仍是痴痴的望下地面,喃喃说道,“如此说来,人在他手里,岂不是就跟一个玩偶一样,任他揉捏成想要的样子?”虽然他来之前已做好准备,知道江湖上能人异士奇多,但听说有如此惊天的手法后,还是深感震撼不已。

万花楼的脸上忽然没有了他常见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认真的表情,看得出来他心里又在思考些什么了。这时,一个丫鬟走进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禀告说金钱帮有客来访,请万堂主回帮内主持事务。

有客来访?莫非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胡百成来了吗?万花楼内心正在思忖着,忽听酉卿华在旁边说道,“既然万兄要事在身,舍下不便久留。颈部所需药物稍后我自派人送到府上,万兄服药后安歇静养几日便可无大碍。”

万花楼也急着回去看一下来客究竟是谁,是否是受邀而来的胡百成,如果是的话好尽快安排他给上官姑娘易容之事,此事宜早不宜迟。于是匆匆拜别了酉卿华后回到了金钱帮。

不过得到的结果令他稍微有些失望,这个让他着急赶回来的人不过是一个手提一把劣剑的落魄少年。眼见此人布衫褴褛,衣不蔽体,年纪又甚轻。像这种没钱又来穷打听的人他见得多了,一下子就没了兴致。

但身为帮主,他还是得按照规矩来办事。将少年带到金钱帮专设的迎客厅以后,他照例拿出了纸笔,让对方写下他的问题。他的喉咙在服下酉卿华的药以后,起效甚快,此时感觉原来的肿泡已消下去大半。

少年接过纸笔来,虽然看起来落魄不已,脸上却一副老成的表情,似乎对这些规矩已经习以为常。万花楼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人身上似乎有点故事。

正在他不住打量的时候,少年已写好内容将纸递回,万花楼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巧手’阳英为何自杀?

万花楼看完纸上的内容,略微思索了一下,好奇这个问题似乎不像是这个少年所关心的,据他了解,那个阳英也并无什么亲人,“你是她什么人?”万花楼问道。

少年站起身来,背对着万花楼,淡淡回答道,“我是她师父。”

万花楼眉头一紧,“师父?”随后恍然大悟般说道,“你是——”

“不错,我就是胡百成。”少年仍是冷冷的说道。

万花楼感到很意外,自己跟胡百成并没有什么交情,传说这个’变脸王’性情古怪,既不贪财也不好色,寻常人要请他出山很难。自己以金钱帮堂主的身份请他过来时,其实内心并无十分把握,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将他请了过来。

“我并不是看在金钱帮的面子上过来的,”少年背对着万花楼继续说道,“你运气很好,收到你的信的时候,我也正打算要来找金钱帮,目的就是刚才我写在纸上的问题。”

万花楼的眼神落到刚才那张纸上,原来如此,看来这个胡百成是为了查询徒弟的死因而来。

少年转过身来,看着万花楼问,“你在信中说有求于我,所为何事?如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可以答应你,以此作为交换阳英死因的条件。”

这个交易对万花楼说很公平,知道阳英为何而死的人不止金钱帮一个,而能做到他所希望的事的却只有胡百成一人。但不知为何他的脸上仍有一丝为难,似乎心里正在犹豫。

半晌之后,他说,“好,我答应你的条件,只要你完成我所托之事,你徒弟的死因会立刻有人送到你手上。”

两人就此达成交易,少年刻不容缓的问道,“你所求为何?”

万花楼回答说,“这件事对你来说很简单,只需要你帮我将一个人易容成任何别的人。无论什么样子都可以,只要不再是他原来的自己。而且,我不想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知道他易容以后的样子,最好的情况是连你都不要知道。”万花楼特别强调了最后这句话的语气,表示这是重中之重。

“你的意思是,最好这个人直接消失,变成一个谁也不认识,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少年总结的问。

“很对,我就是这个意思。”万花楼肯定的答复道。

少年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说,“这对我来说确实很简单,也只有我才办得到。人在哪里?”

万花楼的心里松了口气,回答说,“如果你准备好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去见他。”

少年冷笑着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一直隐藏自己的真正面目?只有这样,才能让被易容的人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从没有人知道他们曾跟’变脸王’胡百成见过面。”

万花楼看着昏暗中少年陌生的面孔,心理莫名生出了几分敬畏,的确,谁能想到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少年竟会是大名鼎鼎的’变脸王’胡百成呢?这忽然让他想到了那个金钱帮背后的人——金钱豹,这个人又以什么样的方式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呢?而他隐藏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良久以后,万花楼说道,“那我们这就去吧。”然后打开了迎客厅的机关,两人一同离开了金钱帮往琉璃斋而来。

看到万花楼这么快回来并且带来一个朋友,酉卿华惊讶之余又立刻想通了为什么,一旁的神玉泽也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看大哥和万大侠一脸严肃的表情又不敢莽撞去问,只好来到上官语兰的房间陪她说说话。

“语兰,你这两日休息得怎么样?”玉泽问。

“多谢酉大哥的精湛医术,我觉得身子骨比在家里时要爽朗多了。”语兰喜悦的说道。

玉泽点点头表示放心,随即似有难言之隐般看着语兰,眼神飘忽不定。

“神大哥为何忐忑不定?”语兰一眼看出了玉泽的异常,不解的问。

玉泽想了又想,然后说道,“前两日我已将你父亲所为之事告诉你,你也知道了此等邪功的残酷毒辣。为了保护你并且永绝后患,我大哥与万大侠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语兰若有所思,然后问道,“是何万全之策?”

玉泽一声不响的低着头,然后看向语兰说,“他们请了一位绝世高手来为你易容,易容之后,没有人会再认的你是上官语兰,包括你父亲,从此以后,你父亲要想找到你就如大海捞针,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易容?”语兰重复着问。玉泽对她点了点头。

语兰一向处在深闺之中,对江湖上的事不太了解,于是又确认的问道,“再也没有人认得我?这能做到吗?”

玉泽肯定的答复她说,“能做到,就连你父亲站在对面,也绝不会认出你来。”

语兰迷惑的歪着头,随后说道,“若真有此奇人异术,确实能解我当前之围,真是有劳诸位英雄为小女子费心了。”

玉泽宽慰的笑了笑,对她说,“这也不仅仅是为你,他们也是为了避免混元真血一旦问世将会引发的生灵涂炭。”

两人正在说着,酉卿华即带着万花楼同少年过来了。上官语兰看了看陌生的少年,万花楼之前已见过。

万花楼开口说道,“想必神玉泽兄弟已经告知上官姑娘我们的计策了,唯今之计,只好出此下策才能保护贵体,不知上官姑娘意下如何?”

上官语兰轻轻道了个万福,“蒙各位英雄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今又安排妥善至此,语兰岂有不从之理?”

万花楼闻言不住点头,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事不宜迟,这位少年就是绝世的易容高手胡百成大侠,小姐对他大可放心,我们就在门外守候,如遇不测,立呼便至!”

语兰点了点头,三人走了出去,只留下二人在房内。临走时玉泽依依不舍般屡次回头看了看语兰,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酉卿华一向对这些奇闻逸事秘术好奇,本来想借此一睹胡百成的庐山真面目以及他举世无双的易容手法,没想到对方说此乃独门秘籍不便透露,只让其余之人守在门外。于是他只好在门外做些无端的揣测聊以解慰。

一边的万花楼也不例外。胡百成来的时候身上只有一把剑和一个包袱,如此简易的两个东西竟能让人改头换面?他本以为此事绝非巧妙绝伦的机关不可操作,没想到胡百成如此轻松的就开始了。

神玉泽则是在一旁忧思忡忡,也不知为何,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但是事出无由,他也不好跟另外两人说什么。

这样过了不知几个时辰,终于胡百成推开了房间的门,只见他满脸堆汗,又把门立即关上说,“上官小姐此时不可见人,否则见风受寒会有生命危险。还缺一味药材,我即刻上街去买,诸位在此等候。切记不可开门进去。”说完以后就去了。

神玉泽刚想说缺什么药材交给他去,让他在这里看着上官小姐以防有什么意外。但是胡百成话一说完不等人回复就立刻离去了,于是三人只能按他所说继续守在门口等他买药回来。

不知是不是等待的时候总会感觉时间特别的长,神玉泽和万花楼都忍不住引颈看向外堂,看胡百成回来没有。但是又都怕是自己着急,其实并未过去多长时间,所以谁也没有开口问出来。

只有酉卿华在三人中显得比较冷静,当万花楼带来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少年告诉他这就是胡百成的时候,他相信万花楼不会搞错,所以也就相信了胡百成巧夺天工的易容术的确非浪得虚名。眼下只要按他的吩咐,在这里静静等候便好,他相信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大哥,这个胡百成去买药约莫有半个时辰了吧?何以需要这么久?”还是神玉泽首先耐不住性子问道。

万花楼也愁眉苦眼,要是这个胡百成买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一向只听说他会易容,不知道武功怎么样,万一遇到有人纠缠误了这里的事怎么办?

酉卿华也微微皱了下眉头,玉泽所问并非无由,胡百成为何迟迟不回来?“事有蹊跷,我派人出去找一下,我们继续在这里等待。若半个时辰后他再不回来,我们便进去查看一番,万兄以为如何?”

万花楼蹙着眉头点了点头,胡百成临走前特意吩咐不可开门,此时绝不可莽撞行事。

“语兰?语兰?!你还好么?”玉泽焦急的向门内喊道,若能听到一声回复也算是心安。奈何里面像是空无一人一样竟没有任何回音。

“你别心急,想是吃了什么药昏睡过去了也是有可能的。过半个时辰若是胡百成还不回来,我们就冒险进去看一下。”酉卿华安抚着玉泽说道。

玉泽无可奈何,只好继续等着,但那种不安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断的发酵,扩大着。

终于又等了半个时辰,如他所料,胡百成还是没有回来,派出去找他的人也一无所获。正当三人决定破门而入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长相清丽却不是语兰的女子在里面说道,“三位请进。”

万花楼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上官姑娘,幸好你没事,没想到这个胡百成果然出神入化,竟丝毫看不出你原来的痕迹!”酉卿华也点了点头,称赞的目光落在’新’上官语兰身上。

只有神玉泽一脸狐疑,不肯相信的上下打量着。

“万堂主认错人了,在下胡百成。”只听女子微笑着说。

“你是胡百成?”万花楼惊愕的问。酉卿华和神玉泽也向女子投去了难以置信的目光。女子笑着点了点头。

“那上官姑娘呢?”万花楼又问。

“上官姑娘早已在一个时辰前离开了。”

神玉泽恍然大悟,原来刚才离开的竟然是语兰!

“并且我还送了你一份大礼——”女子接着说道,“上官姑娘出门以后把衣服一换,用我教给她的方法,可以再次易容,到时就会如你所愿,连我也不知道她的新面目,天下除了她自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上官语兰。”

三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完全震惊到了,酉卿华的另外一重震撼来自于万花楼原来已想得这么周到——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上官语兰的身份不被暴露,只有不让人知道才是最保险的。

神玉泽目光呆滞的站在了门口,他终于明白了那种不安的预感代表着什么,没想到短短几个时辰的功夫,一个大活人就从他的生命里以这样的方式永远消失,虽然对上官姑娘来说是一件好事,一时之间倒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胡百成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欣赏他们的震惊,对这种结果他早已习以为常。“万堂主,不要忘了我们的交易,我会静候佳音。”说完以后他干脆的离开了。

“阁下放心,万某绝不食言。”万花楼很快恢复了冷静,这件事如此顺利,出乎他的意料,希望接下来拾月山庄那几个年轻人也不要让他失望,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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