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处理他？”
对于突然出现、偷听了他们对话全过程的苏乾，柴续表现的非常淡定，转头看着厉律，优先征询他的意见。
以往柴续遇到这种情况，都是检查下那个人有没有偷拍偷录，有就搜出来，砸碎，把人打一顿，然后恐吓一遍，告诉他如果乱说乱传就让恶鬼纠缠他到死。
如果没有偷拍偷录，只是不小心看到，那就省略砸碎设备的环节，其他程序照常进行。
地狱刑者不能杀人，这虽然是硬规定，不过其中也有漏洞可钻。
柴续曾经就遇到过一个很疯狂的灵异事件爱好者，那人是个富二代，有钱有闲又固执，曾经花了三个月时间纠缠柴续，疯了一样要从他身上得到鬼怪确实存在的实证。
柴续被纠缠的烦了，便派只厉鬼将那个富二代弄成了高位截瘫，于是清净了。
只要留一口气，没死，那就不会触及不得杀人的铁律。
但此刻这个偷听的家伙是厉律的同事，看上去关系还不错的那种，柴续当然不能上手就走程序，于是礼节性地问问厉律的意见。
厉律没有回答柴续的问题，而苏乾本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忽然察觉到什么，有点紧张起来，看看厉律又看看柴续，问：“你们俩干嘛？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杀人灭口倒不至于，我们地狱刑者不杀普通人。”柴续摇摇头，说着无比诚恳的大实话，然后他补充说：“不过也还是得看你表现，你要是不配合，把你弄个半死不活还是可以的。”
看着柴续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苏乾一下噎住，半张着嘴不知所措，过了一会才看向厉律，用一种求救的眼神。
“没事的，有我在，不会打你的。”厉律笑容温和，说着能让苏乾放松的话。
“嘿嘿，我就知道咱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就算我不小心撞破你什么秘密，你也不会害我的。”苏乾干巴巴的笑着，恐惧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不少。
不过他刚放松，就见厉律笔直朝他走了过来，苏乾于是又忍不住紧张：“你，你要干嘛？你是不是要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厉律没回答，只是指了指苏乾那张堆满图纸的椅子，说：“你现在藏回去，藏回去我们就会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的？”苏乾有点不相信。
不过厉律已经推着他回到椅子边蹲下，并仔细调整姿势，最后确认道：“是这样吗？你之前就是这样蹲着，然后用图纸盖在身上对吗？”
苏乾点点头：“嗯，差不多。”
“那就好。”厉律点点头，左手抬起来，放到苏乾耳边。
苏乾开始有点茫然，然后猛然意识到什么，大叫道：“我知道了，你想消除我记忆对不对？像《黑衣人》里面那……”
“啪！”
厉律的响指已经响起，让苏乾的表情瞬间凝固，未说完的话也噎在了喉咙里。
看着苏乾将会持续呆滞一分钟的脸孔，厉律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
厉律知道苏乾是个科幻狂人，但是真没料到他能这么学以致用，居然先一步猜到他要消除他记忆。
厉律忍不住要怀疑了，想出消除记忆桥段的编剧，会不会本身也是个地狱刑者。
“你对他做了什么？”柴续表情惊讶地走了过来，看着苏乾，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问厉律。
厉律把图纸重新盖回到苏乾头上，然后径直走出了办公室。“得快点离开，这样苏乾就不会发现我们来过。”
柴续表情复杂地跟上，快步出了办公室。
一分钟后，苏乾从呆滞中恢复过来，稍微有茫然一下，然后记忆和刚刚躲在图纸下的部分衔接，于是他保持不动，甚至还保持着要给厉律来个“惊喜”的小激动……不过……隐约好像哪里不对劲……
“在我接触的地狱刑者里，你还是第一个开启了记忆消除能力的，我真是不服都不行。”
柴续跟着厉律进了电梯，电梯里没有其他人，柴续于是迫不及待地表达了惊叹。
厉律面无表情地站着，微微仰头看着逐渐下沉的数字。
现在他对柴续的惊讶已经习以为常了，同时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厉豆豆是实实在在的特权者，原本他以为是常规配置的东西，结果发现都是别人没有的。
这种特权配置，地狱图鉴已经解释了，就是源于它本身的特殊。
但是厉律隐约觉得，这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这么特殊的地狱图鉴，总不可能是地狱用来随机奖励一部分地狱刑者的。
他们的那台地狱图鉴看似就是不讲道理，懒，有小脾气，但它毕竟不是人，所以那些程序应该只是事先设定好的程序，用来应付他和厉豆豆追问的一种借口。
不过厉律和厉豆豆都被消除了进入地狱后的很多记忆，并不记得自己被选为地狱刑者的整个经过。
不难想象，这些被消除掉的记忆里，一定包含了他们成为地狱特权者的原因。
不过地狱既然不想他们知道实情，那么追寻真相的意义也就不大，反而说不定会遇到不可预知的危险。
看来以后不能太依赖地狱图鉴了，关于地狱刑者的更多的情报，最好还是通过其他地狱刑者了解，而不是主动去询问。
因为地狱既然设置了这种不主动回答的机制，肯定是有原因的，他们主动追问太多，说不定会引发什么不太好的后果。
“你确定我是你认识的地狱刑者里，唯一能够做到记忆消除的人吗？”厉律平静地回问柴续。
柴续点头：“当然，我还没见过别人用过。”
但是说完这句，他整个人就忽然一惊，彻底把厉律刚才的反问消化过来。
厉律并不是信不过他的记忆力，而是提醒他，就算见过其他能做到记忆消除的地狱刑者也没用，因为他极有可能被对方消除了记忆，就像刚才的苏乾那样，根本就不记得。
“无法确定的事情不用过度懊恼。”厉律看出柴续表情纠结，于是浅笑着，用一种世外高人的态度劝解他。
反正现在的目标是在柴续面前不断显得高大神秘，所以各种态度要拿捏好，高姿态要端足。
柴续听了就点点头，深有感触地说：“明白。”
态度很好了，从一开始的邪气不羁，到现在的斯文有礼，对于柴续的这种转变，厉律表示很有成就感了。
“该聊的事情差不多都聊完了，接下来我准备回家午休，你呢？”从电梯出来，厉律看着外面白花花的太阳，不得不改变原本的加班计划。
柴续皱皱眉，想了想说：“我没地方去。”
“不会啊，你可以回办公室。”
厉律面色泰然地建议，完全没打算把柴续带回家。
这小子表面看上去可怜兮兮，但是厉律可不打算主动向他暴露自家所在的位置。
柴续挠挠头，神情尴尬中透着失望。
“那行吧，我找我朋友去。”
办公室是不可能回办公室的，柴续可不想面对一屋子无法辨认的猩猩脸。
虽说这些年他早就习惯看谁谁都好像长一个样了，不过他骨子里还是不喜欢孤独的，不管在哪里，能有那么一两个足以辨认出来的人，感觉心里会舒服很多。
于是童迦家里卫生间刚刚换好的窗玻璃，再一次被砸了个粉碎。
“姓童的，我来找你了。”
柴续扫着身上沾到的碎玻璃碴，轻车熟路地从卫生间走进客厅。
这次他没在卧室里看到丽莲和小宝，倒是在客厅看到童迦和石明礼。
童迦正在打电话，似乎挺重要的，明明看到柴续出现，也依然麻木着表情，似乎完全不受影响，继续讲他的电话。
石明礼主动承担起招待“瘟神”的工作，十分殷勤地笑着，把家里最大的一把椅子端过来，放到柴续屁股后面。
柴续挺满意的，没有介意童迦不大礼貌的态度，自顾自在椅子坐下，翘着一条腿，开始听童迦讲电话的内容。
童迦讲话的语速很慢，柴续听的着急便懒得听了，不过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杀不了”、“凤龙轩主人也不行”、“利用‘不规则晋升日’？”这样的片段。
等童迦挂断电话已是十来分钟后，柴续两手枕在脑后，翘起来的那条腿一上一下颠着，邪气笑着问：“杀狱联盟这是要杀地狱刑者吧？都要在‘不规则晋升日’里做文章了。”
“嗯。”童迦点点头，面对眼前的地狱刑者，完全没有掩饰或者隐瞒的意图。
“杀谁？要不直接委托我吧，我要价也不高，二十万就行。”
柴续缺钱，唯一能赚钱的吴悲还被厉律救走了，他也不能违背厉律的意思再把吴悲抓回来，于是开始拓展新的赚钱路子了。
“你不行，你位阶低了。”
童迦看了柴续一眼，直接拒绝了对方的毛遂自荐。
因为受了龙轩的情报影响，童迦现在已经把厉律定性为“斗徒”阶甚至更高阶了，所以还只是“门徒”阶的童迦自荐接活儿，还开价那么高，童迦没有理由接受。
第一次想充当打手，结果还被拒绝的柴续脸色一下变了，眉峰压低，用一种深沉的口吻问：“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狩猎‘斗徒’阶甚至更强的高位阶者。”
童迦实诚地点了点头：“你猜对了。”
“你们杀狱联盟疯了吧？居然想对高位阶的地狱刑者出手，我看你们公司是不想干下去了。”
柴续皱着眉，语气中带着一种嘲讽意味。
“虽说地狱没有在人间设置什么相关部门，地狱刑者是完全散养的个体，但是能混到‘斗徒’阶，绝对都已经有自己的小团队。你们杀狱联盟打算牺牲几个分公司，用来陪葬一个‘斗徒’？”
“只有我的安谭市分公司。”童迦坐在柴续对面的小凳子上，手里还拿着手机，手臂搭在膝盖上，麻木的脸孔没有任何愤愤不平的情绪，似乎他也没觉得总公司这种安排有什么问题。
石明礼听不下去了，凑过来问：“不是吧？这么难搞的任务，上头真逼你去做？他们是怕安谭市分公司不能倒闭吧？”
童迦完全没脾气，只是淡淡地说：“没办法，总公司档案部不承认我的情况汇报。”
“我看他们不是不信，而是总公司有人想玩儿死你！”
石明礼社会阅历要比童迦丰富的多，同一个组织里，相互倾轧竞争的手段他都见过不少，所以此时此刻，他简直要气炸了，同时对自家老大的天真单纯感到痛心疾首。
对于石明礼的话，童迦感到不解，于是抬起头，茫然地问道：“为什么总公司会有人想玩死我？”
“因为你窜的太快了啊，这才几年，你的功绩已经把很多老牌分公司给比下去了。”
“哦。”童迦若有所悟的点点头，然后眼里还是茫然，准备再发问。
不过石明礼已经抢先一步，用一种同情的眼神看着童迦说：“老大诶，你可别问我，为什么你比过了别人，就会被别人记恨。”
童迦这次没有犹豫，点了点头回答：“好，那我不问了。”
石明礼：“……”
“来讨论一下计划吧，总公司技术部是给了建议，让我们通过七天后的‘不规则晋升日’研究暗杀计划，这个我已经初步想出了一个计划雏形。”
“等一下！”石明礼打断童迦说话，神色严肃地看了眼一直在旁听的柴续。“老大，当着地狱刑者的面商量这个计划，不合适吧？”
柴续耸肩摇头，用一种理直气壮的态度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挺合适的。”
看他这脸皮厚到家的样子，石明礼感觉挺无奈的，但是又不能直接把人赶走，毕竟这也是位“门徒”啊，惹不起。
于是他露出个干巴巴的笑容，对柴续说：“这个，真不合适，万一您把我们商量的计划泄露出去，那计划实施的时候，我们得多蛋疼？”
柴续一来就张口要二十万，可见是个爱钱的主儿，这种人把计划偷听走，绝对有九成九的概率会把情报换成钱。
“呵呵。”柴续没有急着反驳石明礼的话，而是发出两声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上半身微微前倾，凑近了童迦一些，问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想杀的到底是哪位高位阶的大佬，说出来听听，让我看看你们胆子到底有多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