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皱了皱眉头, 刚刚那一眼……
她看向姜墨言，“你发现了吗？”
姜墨言点了点头, “她被控制了。”
地中海的教导主任是个普通人, 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处于惊吓状态，没有发现是正常的。
但是顾卿和姜墨言却看到了，谷雨离开这里的那一眼, 包含了痛苦和绝望, 眼角隐隐约约的，还有一滴血泪。
再加上她脖子上和四肢上的五根锁链，很显然, 是锁魂链——之前中年妇女说的，在棺材里做的手脚，很可能就是这个。
用锁魂链锁住尸体的四肢和脖子, 就等于锁在了厉鬼的魂体上。被锁魂链锁住的魂体, 会被困在自己的尸体中，日复一日的遭受锁魂链鞭体的痛苦。
这种东西, 明面上说起来，是用来镇压厉鬼。但是实际上, 也是用来培养厉鬼的好工具。
厉鬼养成之后，首先会为自己报仇，而报仇过后，无论愿不愿意，都会泯灭意识受到锁魂链的主人的驱使。
显然, 那个所谓的风水先生有问题！
镇压厉鬼的方法有那么多种，他却偏偏选择了能养出最凶的厉鬼的锁魂链。
“不过，看样子，厉鬼还没有完全养成。”姜墨言道。
顾卿点了点头，姜墨言说的没错。
如果是已经完全养成的厉鬼，现在早就被复仇的意识所吞没了，哪里还会特意来到自己死亡的地方，把她死时候的场景具现出来，眼神里还有着挣扎。
“两、两位，这就看都看完了，咱们……可以走了吗？”地中海教导主任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今天可算是长见识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鬼。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愿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他只想赶紧回家，抱着自己的黄脸婆好好睡一觉，把今天看到的，全部都忘掉！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个普通人。
现在，储藏室已经恢复了原样。
破旧的书籍，破损的桌椅，跟教导主任印象中的一样。
顾卿拿出一张符纸，用灵力点燃之后，伸手一扬，符纸在储藏室里飞了一圈过后，将灰烬洒在了各处。
“这地方本来就有些不干净，我刚刚已经用了一张净化符，最近最好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大约一个星期之后，就可以正常使用了。”顾卿道。
“好的好的，我记住了。绝对不会让人乱闯进来的。”地中海教导主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差对天发誓了。
别说一个星期了，就算一个月一年，他都觉得不够。要不干脆，还是把这个地方永久的封了吧？！
刚出学校的大门。
顾卿的手机就响了。
是刘一鸣的母亲，那个中年妇女打来的，“快、快来呀！那个厉鬼，她她她、她来了！”
紧张之下，这位一直保持着贵妇形象的女人，说话跟掐着嗓子似的，就差在电话里尖叫了。
“来了？”顾卿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是的。”现在中年妇女对这两个年轻人是完全服气了，刚刚要不是顾卿留下的符纸散发出一道金光挡住了厉鬼，他们可全都完了。
“已经走了？”顾卿又道。
本来，如果是已经完全养成的厉鬼，顾青的符箓虽然能抵挡一阵子，却无法把她赶走。
但是，既然已经知道，厉鬼还没有完全养成，那么顾卿那一道符，应该就可以让她受伤，从而惊走。
果然，中年妇女哆嗦着回答道，“符纸亮过之后，烧成了灰烬，然后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顾卿挡住手机，偷偷打了个哈欠。
“既然已经把厉鬼惊走了，那么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我们这边找线索已经找了一天了，明天会来医院看你们。”
说完，不顾对方电话里“大师，大师啊！”的尖叫，直接挂断了电话，关机。
——虽然说领了任务，但是让他们好好受受惊吓，解解气，也是不错的。
***
第二天，顾卿和姜墨言来到医院的时候，凭空多了好几个人。
病床上的刘一鸣，依然全身裹着绷带，这会儿，没了顾卿的灵符，连话都没法说了。
刘一鸣的父母，那对中年夫妇，才一个晚上而已，就肉眼可见的老了不少。
知道有厉鬼作祟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原本以为那个厉鬼报仇，专门针对他们四家的孩子。但是昨天，厉鬼在攻击刘一鸣之前，曾经攻击过他的母亲
——这也是为什么中年妇女这么急匆匆的打电话过来，向顾卿他们求救的原因。
也幸好，中年妇女为了摆贵妇款儿，喜好一直都比较“贵”，脖子上戴的，是一枚专门从灵隐寺求来的护身玉。
也算是救了她一命。
不过那一下挡住之后，她的护身玉也多了一道裂痕，比之前黯淡了许多。
厉鬼再次攻击他的儿子，又被顾卿的符箓直接打伤击退了。
从中也可以看出来，顾卿的水平。
——你看，她花了大价钱求来的护身玉，只是挡住了厉鬼。而那个年轻的大师，随手往自己儿子身上贴的一张符，不仅挡住了厉鬼，还伤了她！
病房里，其余的三对面容憔悴的夫妻，显然就是另外三个已经去世的男生的父母们。
这段时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直在想方设法的保住自己的儿子。
但是，等到儿子救不了了，他们又在想方设法的，救自己。
这三对夫妻，不约而同的，向最后一对夫妻，也就是幸存者刘一鸣的父母，保密了一件事情。
——在他们儿子们的死亡现场附近，都可以找到一行血红色小字：很快，就会轮到你们了。
他们尝试过了，只有他们夫妻可以看见，其他的和这件事情无关的人，一律表示什么都没有看见。
至于为什么看到之后，都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刘一鸣的父母，那只能说，他们都有一点小心思：凭什么他们的孩子死了，刘一鸣却还活着？！
不过这会儿，涉及到自己的性命，在听说医院出事，厉鬼被京城来的大师的一道符给惊走之后，都齐刷刷的聚到了这里来。
——万一谷雨她在大师那里受了打击，转回来要先杀他们几个男生的父母，那可怎么办？所以呀，还是先聚到一起安全。
这一群人能聚到一起，也是好事。
顾卿正好有事要问他们，有关于当初那个风水先生。
细细的说了，那个风水先生很可能有问题，当年是故意参与进来，目的就是为了养出一只受自己控制的厉鬼，这群有钱有势、平时在自己的领域里混的风生水起的人，都惊呆了。
“这么说，我们是在，自作孽了？！本来，如果好好的接受法律的制裁，不去搞什么镇压厉鬼，我的儿子，是不是不会死？”
其中一个女人的这句话，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老吴。这事儿，当年是你揽下来的，你给我说清楚，那个风水先生，到底是什么人？！”刘一鸣的父亲说道。
这位老吴，吴总，做的是日化生意，也算是个大公司的老总。
这会儿，接受这一群人的怒目而视，其中还包括了自己的妻子，急的是满头都是汗。
“我，我也不知道啊。姜大师是我偶然碰见的，因为帮了他一个忙，我们才有了交情，也是受了他的指点，我的公司才会越开越大。”
吴总不太愿意相信大师有问题，“当年，还是你们一起求着我，要我去请大师，镇压那个厉鬼的呢！”
姜大师。
一听这个姓氏，顾卿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她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放大之后，递给吴总，“你说的姜大师，是这个人吗？”
吴总一看，“没错呀，这就是姜大师。”
虽然年轻了许多，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顾卿拿出的照片，是十年前玄学交流会的一张留念照片，上面的姜大师，赫然就是已经失踪了的姜家老太爷。
旁边的吴总，还在叹气，“当年姜大师跟我说，他只是游历偶尔路过了这里，在帮我们镇压了谷雨之后，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离开之前还给我留了个电话，说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打电话求他帮忙。但是这回，出事了，我怎么打也打不通。”
顾卿听后，冷笑。看来这位姜老太爷，做下的阴私手段，还不止一件两件啊！
当年留下这个电话，估计就是为了等到锁魂链压制不住厉鬼，破棺而出，让吴总通知他，他可以及时的过来收取成型的厉鬼。
但是，姜老太爷早就因为之前的事情败露而逃了，电话也没打通。显然，谷雨并不是被姜老太爷控制的。
那么，能让身为厉鬼的谷雨露出如此绝望的神色的，究竟是谁呢？
***
刘一鸣家的别墅里，依然浑身裹着纱布的刘一鸣，在顾卿的建议下，被父母“强制”出院了。
他躺在自己两米八的大床上，全身上下只有眼睛不停的咕噜咕噜转着。
他的床的下面，顾卿已经摆好了一个阵法，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激发，看不出来。
今天，就来一个请君入瓮。
楼下客厅里，四对中年夫妻坐着，他们的周围，顾卿撒了一圈的糯米，并给了几张符，表示：看到哪个方向的糯米忽然变黑了，就直接把符纸往那个方向扔。
至于顾卿和姜墨言，则隐匿在刘一鸣房间旁边的书房里，静静等待着，谷雨的出现。
她一定会出现的。
因为，如果不把害死她的四个人全部杀死，她会多一天受到锁魂链的折磨。
而等到完成复仇之后，虽然不会再受到锁魂链的折磨，她又会陷入到无穷无尽的杀戮之中。
“当当当……”楼下的钟声响起，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他、他们有两个人，是不是，可以叫一个人下来，保、保护我们？”
楼下客厅里的这一群中年男女，心里害怕，但是又不说。
等到有一个人说了，又得连连附和着。
确实啊，如果顾卿的一道符箓都可以击退厉鬼的话，那么抓住这个厉鬼，顾卿一个人应该就够了吧？
剩下那个，虽然还没有露过一手，但是两个人一起来的，显然应该也有些本事。
如果能下来保护他们，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们准备上去，把姜墨言拉下来当保镖的时候。
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了。
客厅里的金属钟指针走动时候的滴答声、外面的风声，以及偶尔车子开过的声音，一下子都没了。
可以听到的，只有他们相互之间的呼吸声。
“来人啊救命啊！”
“两位大师，快来救救我们！”
他们的叫喊声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黑暗中，出现了三个黑色的鬼影，一步步的，向他们靠近。
“你们……”
***
楼上，顾卿他们等的人，终于到了。
一身白衣，四肢和脖子上，拖着长长的锁链，谷雨从窗口缓缓的靠近。
床上的刘一鸣，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眼睛咕噜咕噜的转的更快，嘴巴里“呜呜”的发出一些意味不明的声音。
她没有立刻动手。
事实上，她觉得，这早就够了。
害死她的四个人，三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生不如死。
或许刘一鸣现在还感觉不到，生不如死，有多么的痛苦。毕竟，他们一家人在同仇敌忾的对付她这个厉鬼。
但是等到几年之后，父母的爱会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掉，不能动，不能说话，也没有人理他……
谷雨还没有动作，她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说，“杀了他，杀了他，你就完全自由了。”
谷雨很想摇头，很想告诉对方，这么做之后，她会失去自己所有的意思，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厉鬼。
但是那个声音不知道，他在一遍一遍的说着，“小雨，我一定会让你解脱的！快杀了他！”
没有办法控制自己，手指成了利爪，向着床上的人攻去——
没有打到刘一鸣。
床底忽然闪现了几道金光，把谷雨笼罩起来，形成了一个金色的笼子。
感觉到楼下出了点事，顾卿让姜墨言下楼帮忙。而她，则去把院子里的今晚的主人公给请过来。
刘家别墅的院子里，一个阴暗的角落，有一个黑影蹲在地上，他的嘴里发出细微的□□，似乎承受了极大的痛苦。
但是，他的手里，依然拿着一把钥匙状的东西，手心划破，鲜血不断流出，正在被钥匙吸收。
“老大爷，”顾卿说道，“这事儿闹成这样也差不多了吧，您该收手了。”
没错。
眼前的黑影，正是谷雨的父亲，顾卿和姜墨言见过的那个老大爷！
他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从阴影里走出来，露出了他的脸。
“没想到，还是被你们发现。”他咳嗽了两声，“就差，就差那一步了。”
顾卿点了点头，“确实啊，差一步，你就让你的女儿，完全沦为一个没有意识的工具了呢！”
谷老爷子身形一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明明是在，帮小雨报仇，是在救她！”
摆了摆手，顾卿道，“你说的再多，也不如真真切切的，去听听你的女儿，到底在想什么。”
说完，顾卿转身向别墅走去，“走吧，这件事情，等你亲自去了解。”
***
别墅大厅里，处于一片慌乱的状态。
三个黑压压的鬼魂被姜墨言控制住了，正蹲在角落里不敢动弹——一动弹，就会被发现的姜墨言一锁链打在旁边——即使没打到身上，也好疼啊！
四对中年夫妻中，还有两个是醒着的，刘一鸣的父亲以及吴总。
其他几个，有几个是被鬼怪吓晕了，有几个是在反抗的时候阴气入体受不住晕倒了。
一群笨蛋！顾卿给的符纸也没用上，如果不是周边的一圈糯米还有点驱鬼的效果，就三个成型不久的鬼魂，都够他们几个受的。
跟在顾卿后面的谷老爷子进了门。
刘一鸣的父亲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了，“是你？！”
想起这是谷雨的父亲，他一瞬间把所有事情都归到了老大爷身上，“这、这些事情都是你干的对不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给你补偿了，只是你不要而已！”
老爷子已经不是之前顾卿和姜墨言看到的样子了，他的面色青黑，嘴唇发白。这状态，一看就是命不久矣了。
只听见谷老爷子哼了一声，“补偿？补偿能救回我闺女的命吗？！她已经死了，你们都不让她安生，还在她的棺材里动手脚！你们这些人……都该死！”
果然，谷雨是被谷老爷子放出来的。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注定的。
谷雨葬在老爷子经常去采药的那座山上，老爷子平时去采药的时候，都会去看看自己闺女的墓碑，帮着清理或者更换祭品。
那天早上，下过一场大雨。山上的路很泥泞不好走，老伴儿还劝他过几天再上山。
但是那个时候，他的心里一直觉得很慌，想着昨晚看到的雷电，深怕打在闺女的坟墓附近，坚持要去看看。
上了山，他看到闺女的墓，差点就倒在了地上。
——墓碑好好的，但是后面的小土堆却好像被劈开了！
稍微走进一点，他能闻到，泥土中似乎有一股血腥味。再一看，闺女的墓附近的泥土，都血红血红的，仿佛是被献血浸润了一样。
想着不对头啊！
当年闺女下葬的时候，是专门请风水先生看过的，这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谷老爷子一是担心自己闺女的尸骨，二是想着就算有鬼闺女也不会害他，所以即使眼前的情况过于诡异，他还是大着胆子过去看了。
原本钉好的棺材板已经松了，隐隐约约的，他看到里面有金属的闪光，心里更加有了怀疑。
而后把棺材板一打开，谷老爷子是气的眼睛都红了啊！
他闺女，大好的年华丢了性命。死了之后，他们居然还让她不得安生！
他的耳边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闺女痛苦的哀嚎。
他试着想把藏在闺女身上的锁链解下来，但是解不开，心知这里面有问题，他又翻找了一下，在闺女的嘴巴里，找到了那枚钥匙。
一拿起钥匙，那尖锐的边角就直接划破了他的手心，吸了他的血。
随后，传过来一些信息，有关于锁魂链的，有关于培养厉鬼的。
知道锁链没法用平常的方法打开，只有厉鬼在完成自己的复仇之后，才会自动脱落。
谷老爷子本来就曾经想过要报仇的，现在有了这么一个法子，既可以报仇雪恨，又能够帮助自己的女儿获得解脱。
即使身为一个普通人没有灵力，操控锁魂链消耗的是他为数不多的生命，他也毅然决然的做了这件事。
“然而，你这半吊子的水平，压根就不知道，在那女儿完成复仇的时候，她自己原本的意识就会全部泯灭，成为一个杀人机器。没有了意识，就只能消灭，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会有！”
顾卿说着话，从楼上走了下来，手里提着一个金色的笼子，里面挣扎的，正是缩小了的谷雨。
“小雨！”谷老爷子下意识的喊了一句，看到谷雨毫无反应，喃喃自语，“不，不是这样的……”
看到顾卿和姜墨言都在，唯二清醒着的吴总和刘父都多了几分安全感。
“大师，这几个……也是厉鬼吗？”吴总指着被姜墨言看守着的几个黑影。
闻言，顾卿一脸的无语。
“吴总，你……不认识他们？”顾卿问道。
吴总有了不好的预感，“大师，你的意思是？”
顾卿叹了一口气，“吴总，这是之前被害死的你们的孩子啊！其中一个……不是你的儿子吗？！”
顾卿觉得好笑。
一方即使女儿成了厉鬼也要想方设法的救女儿——虽然用错了方法。
另一方，即使儿子只是个普通的鬼魂都不认得。
不过。
这三个被厉鬼害死的男生，鬼魂滞留在这里，似乎不在自己的任务范围内呢！
顾卿笑眯了眼，确认这是三个真正无害的鬼魂——只是偶尔会吓到人，嗯，等有地府鬼差发现就会带回地府之后，顾卿就直接让姜墨言松了手。
三个黑影小小的试探了一下，发现似乎安全了，赶紧四下逃窜。
隐藏起了魂体，不过还是在自己的父母周围打转。
顾卿和姜墨言不顾吴总他们欲言又止，直接带了谷老爷子和谷雨离开了这里。
想来。
一段时间的“相亲相爱”，应该足够让他们印象深刻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