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那些是真的？”在回去渡边家的时候, 宋邵礼忍不住问。
“当然是假的。”肖?挑挑眉。
“……”
“除了我妈生我是真的，其他的都是假的, 哪有那么玄乎的事？”
“……”
“产房里真出了事，那也只是医生救治才能把人唤醒, 就算听到了鸟叫，那估计也是濒死前体验吧。”
“……我不想和你说话。”宋邵礼第一次对着肖?表示出了拒绝。
在日本呆了一个多星期，肖?终于回国。
最后的那几天，她差不多将具体情况摸透，再待下去也毫无意义。
在那边呆的时间太久，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全部都是血腥味。
所以在踏上帝都的机场，闻着带有雾霾的空气, 她甚至深深的多吸了几口。
回到学校, 她就开始写剧本。
她和任课老师请了一周的病假，然后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噼里啪啦的写了七天。
剧本完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累得没法再继续做任何事, 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整整睡了三天，在此期间，她除了起来上厕所，肚子饿了草草吃点面包了事以外什么都没做。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她被敲门声吵醒。
她拿被子蒙着头，想装成没听见，然而敲门声持续不停, 好像她要是不去开，就要一直这样敲下去似的。
神经病！
她猛地起身，不顾自己憔悴的面容和蓬乱的头发，怒气冲冲的打开门。
一开门，宋邵礼正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还惯性的拍门，那手直接就拍到了肖?的脑门上。
还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人愣在那里。
宋邵礼讪讪的拿下手。
额头白皙的皮肤处泛起了一片红印。
宋邵礼迅速说了一句对不起，有些心虚地伸出手开始揉她的脑门。
然而他手劲儿大，反而把肖?的额头蹭的更疼。
肖?：“……别搓了，这儿不是澡堂，再搓也不给钱。”
进了屋，宋邵礼看着昏暗的卧室，皱了皱眉拉开窗帘，阳光透了进来，让肖?忍不住眯了眯眼。
“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学校？”
“我写剧本呀，你们不是都知道？”
朝着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各种食品包装单，废纸，卧室非常凌乱，完全不复平日的整洁。
他的视线移回到肖?脸上，注意到她眼下浓重青黑的眼圈。
他还从未见到过肖?如此憔悴的样子，就连高考也没那么拼过。
“你请完假也没出现，老师和同学四处找，电话都打到我这了，我录完节目赶紧回来，给你打电话不接，怕你出事赶紧过来，结果你不开门，我还以为真出了事。”
嗯？七天这么快就过去了？
肖?拿出手机一看，距离离校日期都十一天了……
而且手机电量也极弱，估计在看一会就要关机。
她连接上充电器，看到来电记录居然到达了99+。
打开一看，全是同学和宋邵礼，半个小时前还有韩双柔的电话。
“你先给他们回个电话，我去做饭，估计你这几天也没好好吃一顿，想吃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肖?真是感觉有点饿，她想了想，“蛋炒饭吧。”
宋邵礼去厨房，肖?便给韩双柔、老师和同学分别报了平安。
电话打到李峦那边的时候，她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再忙着编剧本也不能这样，你不要命了吗？！”李峦气急，“到时候片子没拍出来，人就没了！”
她连忙好声好气一顿道歉，才让李峦稍微消气。
挂掉电话，她开始动手收拾屋子。
宋邵礼端着蛋炒饭出来，卧室已经恢复了原先的敞亮模样。
“吃饭了。”他把筷子和碗放在桌上。
闻到蛋炒饭的香味，肖?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噜直叫。
“我剧本初稿已经完成。”肖?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嘴唇，说道：“接下来就是修改，说不准多长时间，可能一个月，可能半年。”
“你写一年也行。”宋邵礼声音放缓，“别再这么累自己。”
“我就怕那边有变化。”肖?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我想尽快做出剧本，拍完这个片子，要不一直安不下心。”
“你别想那么多。”宋邵礼安慰她说道：“高子谦人傻钱多，有什么事都推给他摆平。”
肖?一拍手，“好主意。”
厨房里传来一股奶香十足的味道，肖?吸了吸鼻子，“你烤了什么？”
“之前的蛋挞液还没用完，给你烤了一些。”
正巧，烤箱发出了“叮”的一声。
宋邵礼起身去取蛋挞。
肖?回到屋子里，把剧本发给高子谦，让他先去搞定审批等的问题。
因为高子谦有门路，所以一个月不到，电影就审批下来。
安下心以后，她加快了修改剧本的速度。
剧本的修改没她想象的那么长时间，只用了三个月，就彻底修改完毕。
主人公秦良是一个海豚训练员，他常年在水族馆训练海豚，但是因为觉得自己水平还不够，便带着自己的女友，去著名的海豚岛找高级训练员学习。然而在一次无意中，他看到有人猎杀海豚。这已经很让人震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当地海洋馆里的训练员因为不满足于薪资收入水平，竟然和一些渔民勾结起来，利用他们对海豚特性的了解，大肆屠杀海豚。
得知了这件事情的秦良无比震惊，他万万没想到视海豚为家人的训练员，居然能亲自下手屠杀海豚。那些人没想到秦良会发现这件事，开始打算拉秦良入伙，但是秦良却拒绝，反而怒斥他们的行为。他想要劝诫渔民不要猎杀海豚，然而他却发现并不只是他以为的，只有几户渔民猎杀，居然是全岛的人都在猎杀，因为普通的鱼不如海豚的肉卖的价格高。而且当地政府因为屠杀海豚带来的巨大利润，压下这些事情，并暗中鼓励他们多多猎杀。
每当特定几个月，海湾附近会有人严防死守，而那些渔民就在训练员的指挥下，在那里猎杀海豚。
秦良打算离开海岛，找海洋协会的人帮忙，可当地的训练员察觉到他的企图，便将他半囚禁在这里，还每天以各种方式威胁与侮辱，随着威胁一次次升级，秦良与女友的冲突也逐渐加深，可他依然忘不了在海里哀鸣的海豚……
这个剧本因为怕涉及到一些敏感的内容，肖?专门把那个海岛设置成地图上不存在的地方。
剧本依旧给几个京圈里德高望重的老师看过，得到他们一致的赞许之后，高子谦那边便开始招演员。
宋邵礼是男演员这个早已决定，但是让肖?没想到的是，高子谦居然没选自己工作室的演员，而是请了齐娜娜。
肖?问他为什么要这样，高子谦高深莫测的给了她一个表情，说这是他的直觉。
他平常选电影选演员全部都是靠直觉，但是次次都能火。
对于这种欧洲人，肖?无话可说。
剧组人员和演员几乎快要安排妥当，肖?高子谦和宋邵礼却没能等到彻底完成，提前去了宁木町。
因为高子谦得到消息，说渡边因为帕金森症加重，肺部感染住院，可能要让其他渔民过来这里帮忙。
肖?他们当然不能让其他人过来，因为那五个人的底他们已经摸透，再来一个人怕是要有其他变数。
所以当天，他们就坐着飞机来到了渡边家。
渡边家只剩下了夏穗。
“夏穗，你家里其他人呢？”
“去东京了，父亲突然昏迷，高烧不醒，去医院查是帕金森导致的肺部感染，已经到了晚期，而且父亲身上重金属中毒严重，这边的医院治不了，只能送去哥哥那里……”
边说着，夏穗强忍着眼泪，红了眼眶，“但是医院呆不久，开销太大，哥哥和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高子谦安慰了一通夏穗，然后回头找肖?他们，把情况说了一遍。
“那不如这样，现在海湾少了一个人，本身就对我们有利，我们分头行动，你和夏穗去东京和他家人谈判，让他们不要回来，我在这边和另外四家人周旋，争取尽快买通他们，然后你让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准备好，全部来这里。”
几个人商量完毕，分头合作，高子谦还零食给肖?他们找了一个日语翻译。
晚上，高子谦带着夏穗去东京，肖?宋邵礼就和翻译去了龟田家。
“龟田先生，好久不见。”
看到他们，龟田明显一愣，但还是让他们进了房间。
“哟，东亚病夫又来了。”龟田笑嘻嘻的坐在破旧的沙发上，喝着可乐，“找我有什么事，是又想去海湾了吗？简直笑死人了。”
“请问龟田先生，你对这些照片熟悉吗？”肖?脸上笑容不变，抛出了厚厚一叠照片，是龟田和他的情妇的艳照。
龟田一下弹起来，吓了一跳，“这些东西，你们是哪弄的！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啊，您不要紧张。”肖?微微扬起下巴，看着惊慌失措的龟田，“只是谈一个交易。”
龟田这边的谈判意外的顺利。
他们还没谈到钱，只是说了一下要把这个照片寄给情妇的丈夫，他就顿时吓得腿软，也不知道当初他是怎样的心理，既然害怕，干嘛还要去做这种事呢？
但当他们说出要借用这个地方拍片子的时候，龟田却吓到了。
“你……你们果然是要曝光我们的！”龟田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我，我要上报政府！”
“那你自己想清楚。”肖?也不慌，只是将这个照片推过去，“你去向政府举报，一没有证据，二会让我很不高兴，这些照片我会全部发给那个人的。”
一说到这个，龟田就怂，肖?语气缓和了些。
“我并没有打算曝光你们，只是想拍个猎鲸题材的电影，连具体位置都不会说，日本猎鲸的地方那么多，谁会想到你们宁木町？”
“而且，你答应的话，我们也不会亏待你。”
“一千万日元，怎么样？”
龟田顿时张大了嘴巴。
……
肖?他们之后去的是三浦宅。
她去三浦宅的时候没有碰到三浦，而是三浦夫人。
她和三浦夫人说了这件事以后，三浦夫人并没有直接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说等三浦回去以后商量一下。
但是肖?看着她的眼神，心里有预感这事能成，因为三浦家佛教的气息更重了些，而且一直看着小枫，眼中的挣扎连她都能看得出来。
她没有逼三浦夫人立即做决定，而是留下了她的电话。
最后去的是中川宅。
中川就更顺利了，他连威逼利诱都不用，一听能给一千万日元，当下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立马同意，还问她用不用帮忙说通其他人。
事后肖?才知道，就在前几天，中川因为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钱。
这回他的老婆玉子是彻底不愿意再和他过，带着孩子回到娘家要离婚，为了还债再加上挽回老婆，中川根本不管什么别的。
到时候拿上这笔钱换一个城市也行，反正他们也没说禁止他捕猎。
他们没有去找藤原，因为藤原不是用这些东西就能打发的。
晚上的时候，他们接到了三浦打来的电话。
“我同意你们的要求。”三浦的声音还是和之前见到的一样沉稳冷静，“但是我要一千二百万，少一元都不行。”
换算了一下，多二百万也没多多少，还在高子谦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她便答应了她的要求。
同时第二天约着他们三个人一起见了一面。
主要是关于怎么解决藤原的问题。
三日后，高子谦带着夏穗回到宁木町。
“怎么样？”
高子谦坐在机场的座位上，疲倦的揉了揉眉心，“渡边家比较难办，渡边先生一直不同意，但是其他人都愿意，因为有这么一笔钱，不但能给他治病，还能解决一部分儿子的房子贷款。”
“昨天才彻底说通他们一家人，你呢？”
“我这也没问题，就是三浦家要求多要二百万日元，这件事弄成了以后他们要收手，去有适合他们女儿上学的地方定居，不再捕鲸。”
“剧组的人什么时候来？”
“应该快到了。”
他们两人均齐齐望向出口的方向。
没过多久，剧组的人员出现。
拍摄定在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拿着设备，偷偷地在龟田的带领下，去了海湾。
“先拍第十五场。”肖?叫摄影师摆好机位，其他人员做好准备。
“action。”
宋邵礼入场。
这场的主要内容是男主角误入海湾，结果却看到满海面的海豚尸体。
他不可置信的下了水，抱起离他最近的一只海豚。
从背部贯穿到腹部的伤口，让他触目惊心。
……
“cut！好了！”
中川在旁边鞠躬弯腰地给他们送来早饭，“你们还需要什么的话尽情吩咐我。”
然而面对着一海面的海豚尸体，所有的工作人员心情都很糟糕，面对着早饭，没有人能吃得下去。
捕拍了几个镜头，肖?就坐在那等着藤原。
……
捞尸体的日子，藤原一般都是七点左右到，他在铁皮房间换好衣服，走到海湾，却赫然发现，这里来了一群人，带着摄像机。
为首的几个，他还认识，正是几个月之前，来他们这的中国人。
“我当时的感觉没有错，你们果然是那群海豚保护协会的人。”
“不，你的预感错了，我们和那个协会没关系。”肖?使了个眼色，场记小伙子立马拿着一条锁链把门关上，防止藤原逃跑。
藤原脸色阴沉，看着旁边站着的另外三个好友，右脸的肌肉控制不住的在抽搐。
“那你们拿着这些东西，是干什么？”
“我们要拍一个猎鲸相关的电影，之前过来也是为了收集素材寻找合适的拍摄地，您的这个地方，我们很满意。”
“卑鄙……真是太卑鄙了……”藤原咬牙切齿，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我不会让你们这些中国人得逞的。”
“无所谓你让不让。”肖?笑了笑，转过身对着另外几个人说：“如果我们顺利拍摄结束，没有人发现，也没有走漏消息，我会给你们一人追加五十万日元。”
“我们一定会看好他。”中川一听还要多给钱，立马笑的见牙不见眼，“请您放心的在这里拍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听到中川的话，藤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紧接着，他手中的鱼叉握的更紧，牙齿咬的都咯咯响，怒不可遏，“中川，你这个叛徒！原来是你把他们带进来的，你是要出卖这里吗？难道你忘了之前有个美国人来这里拍了几张照片后的结果吗？村里的人不敢去捕鲸，几乎都没钱生活！”
“藤原，你可不要乱说！”中川下意识有些不敢面对藤原，但是看到身后两个人，立马挺直腰杆，“他们只是借用场地拍个电影，并没有阻止我们捕鲸，和之前的那个美国人是不一样的。”
藤原被气的身上颤抖起来，和渡边先生的症状一模一样。
“我们可是捕鲸人！”藤原狂吼着，“你们简直丢掉了捕鲸人的尊严！”
“你们只是屠戮者。”肖?脸上的笑容消失，“你明明是因为对海豚抱有愤怒，因为你觉得光是海豚害死的，所以你把责任全部推到海豚身上。”
藤原低吼一声，疯狂地冲过来，拿着鱼叉想要攻击肖?，但却被中川和三浦拦下。
“三浦，连你也……！”
三浦面无表情，但是手却紧紧地锁着藤原的手臂，“我需要给小枫一个好的环境上学，而且我也不想再捕鲸，藤原，你别忘了，光也是因为海豚的复仇才出事，我希望你也停手，我们手上染着血。”
“哈！原来是这样！”藤原的身子又开始抽搐起来，“想抓我就抓我，找什么狗屁理由！你们这群懦夫！”
“藤原，真正的懦夫是你才对。”肖?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想要杀人的眼神，“把没看好光，让他一个小孩子自己跑到海湾的过错，推到海豚身上，完全推卸掉自己的责任，藤原，你才是那个懦夫。”
翻译将话全部翻译，而且看着藤原忍不住后退一步。
藤原仇恨地望着肖?，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
“你再杀海豚也没办法消除心中的愧疚，反而杀的越多，自责便越深，这么多年下来，杀海豚刻在你的骨子里，成为了你的执念。”
“海豚没有错，错的是你。”她说完，便对着中川道：“你们千万看好他，好处有的是。”
藤原死死地盯着肖?背影，目光阴毒。
海湾与海湾之间因为互相围着油布和铁丝网，还有自然的岩石做屏蔽，如果不出海，往这边绕行的话，一般是看不见他们这边的。
但他们日日在这个海湾出出进进，虽然有中川等人跟着，但还是引起了旁的一些人注意。
就在他们拍了半个月后的一天，收工以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将器材拆分装好，准备离开。
然而刚出门没几步，就看见有几个渔民等在不远处，看见他们后，便主动迎上来。
“这些人是谁啊，中川，天天看见他们和你一起出海。”
“哟，宫崎，居然有时间来找我。”中川心里一阵紧张，但还是做出一副平时的样子，“要出去赌两把吗？谁赢了谁请客喝酒。”
“玉子可专门去我家警告我，让我不要去带坏你，呵呵，我可不想背这么一个锅。”
“我回去揍扁她，别生气，咱们一会儿就去玩两把。”
“在此之前，你还是解释解释，这堆从来没见过的外国人是谁吧？”
那些人的目光打在肖?他们身上，具体说的话，则是他们身上的背包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