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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黑脸人冷哼一声道:“我暗中注意这老儿已经很久了,竟然被老儿瞒过,错当他果是个跑江湖混饭吃的老油子,不料……哼!”

柯总管却接口道:“若不是五子肿着脚出来,弟也会被这老狗瞒过去的,反正今夜之后再也不会叫我们烦心了。”

黑脸人一笑,道:“这老儿居然用两个假人在暗中捣鬼,二弟辛苦趟,干脆挑亮了明讲。”

柯总管嗯了一声,闪身到了窗前,凌虚扬掌。

窗棂随之散碎,室内明灯亦随之而灭,在这由明转暗的杀那间,看出室内人影仅是扎草为人,穿上衣衫而已。

窗棂一碎,柯总管沉声开口道:“无遮棚的老朋友,请出来吧!”

室内无人应声,也听不到半声响。

柯总管接着又道:“日间承蒙指迷津,老朽今夜特陪敝主人前来拜谢,敬请出面一谈!”

没有人,没有半声响,大概是睡沉了。

柯总管冷哼出声,回顾黑脸人,黑脸人手一招,柯总管倒纵而回,道:“大哥可是也有现?”

黑脸人道:“老二,愚兄若是没料错事,主人十有八心嫌屋里太过闷气,到咱们头的古槐上风凉了!”

宝居高,听得清楚,不由暗中惊服黑脸人的老辣,以及对讲古王的料事,自然更心服口服。

柯总管闻言一楞,道:“当真如此,这老狗就太可怕了!”

黑脸人冷笑出声道:“天下还有能使‘神算黑手’害怕的人!”

宝惊心了“神算黑手”这个人,师父曾经告诉过他,姓柯名毅字五伦,是江湖中有数的几位高手之一。

柯五伦另外有了外号,叫“无伦黑心叟”,这外号的由来一是他“蚀骨黑煞阴手”霸道无伦。

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会为了一件事情,将胞兄一掌震死,不齿于武林,“无伦”者,他寡情忘记伦常。

但是不管柯五伦的为人如何,功力却是一等之属,此人竟然作了黑脸人的属下,则黑脸人的功力和身份岂不耐人寻味!

柯五伦似被黑脸人的话挑起好胜之心,笑了一笑,转身退步抬头对古槐树叶深处道:“老朽眼拙心愚,看错了老丈,老丈何不请下树来一见?”

宝正想着这次只怕躲不过去了,耳边却听到讲古王如蚊哼般的话声道:“你别动,别理会这两只老狐狸,师父下去戏弄他们一番,扫扫他们的厚脸!”

宝暗笑,由讲古王的话中,他已料到人早离开了古槐。

果然,柯五伦在第三次没获得答覆下,怒哼出声,似有扑登古槐之意,黑脸人适时扬声对古槐道:“树上的朋友,日间既有胆量出当年秘事,自应不是怕事缩头藏尾的人物,今夜老夫亲来拜教,朋友就如此迎客?”

古槐上已失去讲古王的形影,自然无人回应,柯五伦怒声道:“再不答话,老朽要登门催请。”

黑脸人也接口道:“老夫再一遍,罢若仍不闻回音,老夫则……”

谁料话没讲完,过道上突然传来人声和光影,黑脸人顿即住口,和柯五伦一同迅隐于暗处。

光影渐近,话声也清楚许多,只听一人道:“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夜就觉得心神不宁,多谢你提灯送我,回去请告诉宝,棋下的快一,早来陪我老头子

……咦!这……这是……”

由过道出现的人,竟是讲古王和一个和尚,—个提着灯。

隐于暗处的黑脸人和柯五伦,互望—眼后,心中皆有惭然的感觉,他们料错了,想找的人不但不在树上,反而从前面回来。

古槐树头的宝,却几乎笑出声来,师父嬉笑中已置敌者于掌指之上,令人钦羡。

讲古王本是边走边和一了话,现居所窗户已破,惊咦出声,一了也啊了一声道:“有贼!”

灯光由破窗中映照室内,一了吓的猛一哆嗦,道:“有……有人?”

讲古王哦了声道:“莫非那笨贼还没走?”

话中有话,黑脸人和柯五伦再次悄悄的互望一眼。

一个话不成句的颤抖着道:“不……是没有……有头的……两个没了头的人!”

讲古王向室内看了一眼,笑道:“别怕,只是两个假人,你快回去吧,催宝快回来……”

“施主作什么弄两个假人在房中?”

“来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两天多赚了钱,怕有贼来,宝下棋上了瘾,每夜不到三更不回来,于是我想了个办法,用黄泥巴塑了两个假头,插根竹竿,穿上件旧衣服,绑紧在椅子上,然后上灯。

“灯映人影到窗上,心想再大胆的贼,也不会笨到有人还敢下手的地步,嘿嘿,谁知道偏就有这笨的贼孙,唉!”

“施主请快上房里的灯,数数少了多少银子,僧胆子不够,想就回去。”

“不必了,钱财身外物,生不能带来,死不能带去,你走你的吧,我摸黑也能找到火石火纸灯的。”

“那……那很好,僧告辞。”

胆如鼠的一个,提灯而去,讲古王唠叨着,一口一个倒霉的笨贼,绝子绝孙的笨贼骂着摸黑回到房中。

奇怪的是,讲古王自从进房之后,就好像泥牛之人大海,竟然没了影子,更不闻半丝儿声响。

柯五伦和黑脸人一头,双双飞射而出,立于破窗右侧,黑脸人向柯五伦—指房中,作个“杀”的手式。

柯五伦一头,身形如电掣般疾,射入房中。

蓦地,室内传来“哗拉”一声暴响,接着是柯五伦如遭抛甩般被扔出了房中,他落地即起,一身衣衫尽湿,水淋淋狼狈不堪。

宝肚里有数,房中除了师父那把夜壶里有东西外,别处无水,想必是师父把夜壶照顾了柯五伦。

黑脸人正要追问内情,柯五伦已恨声道:“大哥,这老狗非常扎手,我在暗中已着了这老狗的道儿,身上满是肮脏东西。”

黑脸人双目中射出凶光,面对破窗沉声喝道:“朋友若再缩头藏尾,就不是个人物了,请出来一谈如何?”

讲古王在房中冷哼了一声,但却没有答话。

柯五伦受辱怎肯罢休,厉声道:“除非老狗你想连累这附近之人,否则你就给柯二爷滚出来!”

房中这次传出话声,声调威严至极,道:“柯五伦,按你昔日所为,老夫适才就该要你的狗命,只因老夫退隐江湖之后,心已变慈……”

黑脸人接口道:“朋友既然已经露出本来面目,空言又焉能令人心服,够胆就请出来一见!”

“讲古王”在房中冷冷地道:“老夫本不愿意和尔等一般见识,既然尔等要自找难堪,老夫又何必再留情份,老夫出来容易,请走可就难了!”

在话声中,“讲古王”自房中缓步踱出,依然是那种貌不压众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想也不像是位武林高手。

黑脸人向后退了几步,“讲古王”就停步门前石阶上面,二人四日互视,久久无言,也没有谁移动过半步。

黑脸人在注视“讲古王”久久后,始终没有现“讲古王”奇特的地方,更非自己所知的成名人物,放心不少。

柯五伦这时已脱落了脏湿的长衫,沉声喝道:“老狗报名!”

“讲古王”冷哼一声道:“你一再口出不逊,暂寄掌嘴之罚,至于老夫名姓,你根本不配问!”

柯五伦早已怒满胸膛,沉喝欲即扑上,黑脸人挥手止住了他,对“讲古王”道:“朋友,咱们似乎不必把别人全惊醒了吧?”

“讲古王”冷冷地道:“汪广峻,你呢?”

黑脸人一惊,继之嘿嘿冷笑两声,道:“朋友既叫出汪某的名字来,必是熟人,是熟人,就好办多了,这样吧,咱们去庙外东二里的城根一谈如何?”

“讲古王”冷声道:“可以,你们尽管先走,老夫准到。”

汪广峻一笑,叮上一句道:“好,希望朋友你不要忘记,咱们这是一场生死约会,不见不散!”

“讲古王”以一声冷笑当作回答。

汪广峻招呼柯五伦,双双腾身而起,疾射远去,“讲古王”适时却向古槐上的宝道:“你子东西带着没有?”

古槐上的宝道:“都在身上,师父,徒儿先去了!”

“了”字出口,宝真的矫捷如龙飞半空,一旋一翻一闪无踪,其轻功火候,又胜过汪广峻及柯五伦多多!

“讲古王”哈哈一笑,双袖微拂,人已起身空中,不进,不退,不升,不坠,自言自语又似对谁话般道:“都去了,我也要去了,一心想看热闹和追查当年劫镖内情的,似乎也该去了!”

话间,此老身形疾升而上,如炊烟般一团淡影,突射而出,一晃又一晃,已失踪影。

庞克和胡梭相视一,也闪了开去。

现在,在东城根的僻静马道上,又现人影,那是最早离开的黑脸人汪广峻,和他那同共生死的狐党“蚀骨黑煞手,柯五伦。

柯五伦站在前面,汪广峻稍后三步,此时业已不再以黑巾掩面,现出本来貌相。

望之不类恶徒,—头白,短短的几分高,毫无秃地方,但他为什么却修剪成如此短,实在是无人知晓的谜。

修长的身材,脸上常挂着温和的笑容,下巴的胡须剃的净光,看上去令人可亲,绝非歹徒。

但若当他狞目视人,而心中打着鬼祟主意,或以他那辽东本家乡的语言谈笑对人的时候,却现出来丑恶的一面。

柯、汪的距离,有心的伸长了,一面东南立,一对西北方,相隔丈二,静待“讲古王”

的赴约。

适时三丈多高的城干墙上,飞落一条矫捷的人影,柯五伦和汪广峻俱皆霍地转身,当看出来者是宝时,汪广峻冷哼一声道:“你师父没有来?”

宝一笑道:“他老人家来干什么?”

柯五伦嘿嘿一笑,突然转对汪广峻道:大哥,这子来了岂不更好?”

“二弟,你认为有用处?”

柯五伦道:“当然有,是现成的人质。”

“好,那就随你怎么办好了。”

柯五伦把头一,狞笑转对宝道:“你师父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知道的太多了,他不来,只有先拿你个数,到时候……”

宝脸上仍是带着他那惯有的微笑,道:“你弄错了,我知道的比他老人家还多!”

汪广峻不由接口道:“包括老夫的事情?”

宝把头—道:“当然!”

柯五伦目射煞光道:“那更好了,二爷我正有不少话要问你个明白。”

宝冷冷地道:“我不会讲的。”

柯五伦嘿嘿连声道:“识相些,你最好有问必答!”

“我就偏偏不,你能怎么样?”

“哼!二爷明白,你们爷儿两个是会家子,不动真个的玩意儿是不会认头的,不过二爷丑话在前面……”

“后话丑话全都是废话,你们约我师徒到此地来,若只是空耗时间没正经事,爷可不再奉陪,要走了!”

柯五伦一声怒叱道:“走?谈何容易!”

话锋乍落,柯五伦右掌业已抓到宝头,其疾无伦,并且暗以七成“蚀骨黑煞手”功暴下毒手。

宝剑眉一皱,倏忽飘出七尺,沉色摆手道:“且慢,要谈打,爷不怕谁,但要等爷把话完。

“爷师徒隐身京华,另有所谋,与任何人的任何**无关,也不想多管闲事,因此尔等不必起意杀人灭口。

“聪明的话,尔等应该知道这多年来你们平安无事,无人追究昔日恶行,已可足证爷的不是虚言。

“若能从现在起,各走各的路,并且你们能不再为恶的话,那最好,现在爷静等你们一句回答,讲!”

柯五伦闻言回顾汪广峻,汪广峻头一。

他二人凑在一处,低低交谈起来,宝不耐久候,扬声喝道:“就只一句话,何须费这多的工夫!”

适时何、汪二人业已商得结果,柯五伦步向宝,正要开口,宝把脸一扳道:“姓柯的你往后站!”

柯五伦双眉一皱道“什么事?”

宝道:“为省时间,爷不和作不得主的多谈!”

柯五伦老脸一红,咬住呀道:“你弄错了,柯某正是作主的人!”

宝冷哼一声道:“大言不惭,那百万红货你分了多少,上天,到你手十万八万两,这似乎不像是作主的人应得的数目,爷年纪轻轻,眼睛却亮!”

柯五伦厉声叱道:“狗,话有遮拦些!”

宝没有再睬他转向汪广峻道:“姓汪的……”

汪广峻似乎知道宝要些什么,急忙接口道:“老夫可以和你一谈,但却预先声明,你师徒对‘百万红货’失踪一案,所获消息并不确实,这一你要明白!”

宝道:“消息半不假,不过那件事和爷师徒无关,爷师徒从来就没有打算要过问。”

汪广峻正色道:“朋友,你若坚持消息可靠,老夫就真的不知和你师徒还有什么话好?”

宝哼了一声道:“约爷师徒来的是你们,既然你们已经没有什么话好,爷正好回去!”

他回去是真走,转身大步坦然而行。

柯五伦闪身阻住了他,叱道:“狗,就这样走?”

宝冷冷地反问道:“依你呢?”

.柯五伦相距宝已近,蓦地双掌齐出,一拍肩头,一拿腕臂,沉喝道:“狗!给二爷我留下!”

宝动也没动,直到柯五伦的掌拍,拿将及的刹那,方始哈哈一笑道:“软的硬的爷是一概不吃,滚!”

“滚”字声中,宝微震双臂,仅仅是一挺一甩!

柯五伦并没有看宝,但是宝震臂的招法,确是平凡无奇,就算真被格架正着,以柯五伦双掌六成重力的劲势看来,宝实在很难格架的住,因此柯五伦招式不但未变,反而一声沉嘿,去势加疾。

谁料看来极为平凡的一招格架,竟有令人想像不到的奇妙,柯五伦掌指已将劲势压向宝,蓦觉被一种奇特的力道将劲势引向一侧。

不但如此,一拍一拿左掌右指本是互距尺半,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左手掌拍上了右手腕,右手指拿住了左手臂。

这种罕怪骇人的变化,使江湖经阅老到的柯五伦,吓了个亡魂丧胆,慌不迭暴退。

已然无及,宝双臂震出,那个舌绽春雷似的“滚”字,送人耳中,柯五伦只觉双肘一麻,动已不能。

那庞大的身躯果如宝所,被弹震地上,恰好滚了个元宝翻身。

柯五伦一挺而起,恼羞成怒,一声断喝,十成“蚀骨黑煞手”功提起,猛扑而上。宝一声冷晒,身形微挫,稍矮半尺,以一式普通的“童子拜佛”,一穿一拨,已将柯五伦双臂分西东。

柯五伦“不好”二字尚未出,宝闪身业已到了他的背后,抡掌轻轻一拍他的肥臀道:“看来你的火气不,照顾照顾城墙吧!”

话声中“啪”的一响已击中他的肥臀,柯五伦如遭奇猛劲力推送,身不由已飞起,扑向城墙。

汪广峻不由面色一变,身形—闪追上柯五伦,倏忽伸臂出手半抓半抱抓抱住柯五伦的腰间。

柯五伦被推带出去五六大步方始站稳,已距城墙不足二尺!

因为有过一抓一抱,使汪广峻越加心凛胆寒。

难怪柯五伦会身不由已直往城墙上硬碰,原本当双臂和宝接触的杀那,已遭封穴,动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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