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锁链连着的刀刃上沾染着余温犹热的鲜血，矮个子的少年双手操控着两条锁链刀在数十人的围攻中疯狂地收割着生命。
他每摆动一次手臂，长刀就席卷着带着无数断肢和刀剑飞起，四周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锦衣亲军第二卫所指挥使楚凌野和锦衣亲军第八卫所指挥使张如瑾面如土灰，他们二人之所以未能如约带人赶到醉风楼的原因便在于此——半道遇到了不知从哪杀出来的獠牙鬼慕怀楚。
慕怀楚的两把锁链长刀早已成为他的象征，俨然比他本人脸上的獠牙面具更具有威慑性，二卫所和八卫所的锦衣卫们大多数看到锁链长刀的时候就已经吓得腿软，等到他真正挥刀杀人的时候能够做出抵抗的寥寥无几。
二卫和八卫的锦衣卫们被慕怀楚逼得阵阵后退，此时第四卫所的人恰好在接替死去的茅据安新任指挥使的原副长高炳带领下赶到。四卫所早在日前追击季倾城时就损兵折将，现在更是一触即溃，慕怀楚才杀了几人就如入无人之境一般。
高炳才坐上第四指挥使的位置没几天，就倒霉地在这里遇到了已经杀红眼的慕怀楚。四卫所的兵将们没有敢阻挡那对锁链长刀的，就这么被慕怀楚一个人闯进了重重人围中，一直来到高炳面前。
高炳的武艺本就算不得多么好，甚至还不如之前的四卫长茅据安，此时看到那个戴着獠牙面具的家伙朝自己杀来，吓得几乎快要握不住手中的刀。四卫所的人几乎个个都记得当日在柳兰坊掩月湖卫长茅据安惨死在獠牙鬼的手上，那一刀穿过喉咙留下的致命伤口但凡看过的都会成为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今的第四指挥使高炳也和手下那些卫士们一样，见到獠牙鬼和他的刀后还没有战斗就已经失去了勇气，他看到獠牙鬼直取自己而来，都已经忘记了怎么逃跑。
慕怀楚干脆利落地一刀斩下了高炳的脑袋，随后双手锁链刀挥舞使出九问浮生，将旁边靠得近的锦衣卫们也悉数斩杀。
四卫所此时已经彻底崩溃，碎花箭的旗帜倒了一地，人员尽数都作鸟兽散，慕怀楚也懒得追杀这些虾兵蟹将，他的策略十分清晰，就是通过直取锦衣卫的指挥人员的首级来快速摧毁敌军的斗志和士气。
慕怀楚选择的下一个目标是八卫所的张如瑾。楚凌野他在朔方叶氏的事件中已经初步有过了解，楚凌野的刀虽然霸道但他自信自己还是能够对付的，但九头乌旗帜下的八卫长张如瑾却是他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人物。
时间紧迫，醉风楼那边的状况还让慕怀楚无比担心，他没有采取保守的试探打法，而是一上前便毫无留手地疯狂进攻。
张如瑾手握一根细剑，他对獠牙鬼的两把链刀还很不适应，只接了几招便退到后面招呼手下卫士上前阻拦。八卫所先前虽然也被慕怀楚杀得人仰马翻，但比起早已丧胆的四卫所还是要好不少的，此时依然有人悍不畏死地上前试图阻拦慕怀楚。
“后排起弩！”楚凌野趁着獠牙鬼专注对付八卫所的功夫赶紧命令手下布置弩阵，他从心理上已经对短兵相接击败獠牙鬼不抱希望了，转而寻求以来弩阵的威力扭转僵局。
慕怀楚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身后二卫所的动向，但他却没有惊慌，而是继续对着八卫所的锦衣卫猛打猛杀，死死咬着张如瑾不放。
等到二卫所的弩阵假设完毕后，慕怀楚忽然转身朝着楚凌野冲了过去，双手飞索连斩楚凌野身前十余人，逼得楚凌野避入弩阵中。二卫所突然一阵手弩齐射，却被早有准备的慕怀楚一跃而起避开了箭幕。那一片飞箭不但没有伤到獠牙鬼，反倒让他身后不少八卫的人马倒了霉。
张如瑾看到这一幕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但一看獠牙鬼已经杀入二卫的弩阵，锁链刀镰刀割麦一般将那些脆弱没有保护的弩手撕成碎片，他也很难再对楚凌野发什么脾气。战斗进行了一刻不到的时间，这条街道上已经躺满了锦衣卫的尸体，獠牙鬼身上的灰色麻衣也被血染了一层又一层，可他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手中的锁链刀一刻都没有闲下来。
楚凌野估计死伤的人数已经快有两百人，自己这边和张如瑾那边都是残阵，四卫所则是直接崩溃四散不见人影了。高炳被瞬间击杀这一点是他们都没有料到的，獠牙鬼的身手实在太快了，楚凌野可以想象要是自己和张如瑾也倒下，二卫和八卫大概也会陷入像四卫所那样群龙无首的境地。
“该暂时撤退吗？”楚凌野在心中犹豫不决，再继续打下去，恐怕只是白白浪费人命而已。
“楚大人！”一骑快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人是第一卫所的亲卫队长杨祁，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一卫所的精锐。
楚凌野见到杨祁赶来，心中却没有多少欣喜。东城卉此次定计要以醉风楼为主要战场对付荒芜逆党，杨祁此时从醉风楼赶到这里来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难道计划已经失败了，逆党从醉风楼的包围圈逃出去了？他担心东城卉会因为自己这边未能及时增援而怪罪，可獠牙鬼实在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楚大人！东城指挥使有令！不得撤退，不惜代价留住獠牙鬼！”杨祁在楚凌野身旁勒马，他麾下的亲卫队卫士们没有停留，跟着补上了二卫所阵形被獠牙鬼冲开的缺口。
“醉风楼情势如何了？逆党突围了吗？”楚凌野紧张地向杨祁问道。
“楚大人多虑了，一切尽在东城卫长掌握之中，放心，逆党跑不了。”杨祁望着前头血肉横飞的修罗战场，恶狠狠地说道：“只要咱们能够在这里牵制住獠牙鬼！”
楚凌野听他这么说，反倒松了口气，既然醉风楼那边还在己方的掌握之中，那么在这里无论付出多少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猛地一挥手，大吼道：“二卫的听着！东城指挥使已经在醉风楼围住了逆党，胜利在望，所有人给我奋力向前！”
另一边的八卫所张如瑾也鼓舞部下振奋起来，两边同时向獠牙鬼发起了不要命的冲锋。
慕怀楚心中方寸略失，他之所以拼命在这里和三个卫所缠斗就是希望能够减轻醉风楼那边顾宁曦等人的压力，但没想到敌人这一次的谋划如此深远。即便他在这里将这三个卫所都摧残殆尽，也没法帮助顾宁曦等人突围。
季倾城的师妹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慕怀楚心中恨恨道，难道只能用那个了吗？
两把锁链刀的刀身上忽然浮现出两枚不相同的圆形光印，楚凌野远远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感到了一阵难以名状的恐惧。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朔方和荒芜决战的时候，那个手握一对红刀青剑的女人曾经在这种状态下一个人杀死了整整一阵的锦衣卫精锐。
附灵术！楚凌野目眦欲裂，他不甘心地想道，为什么连獠牙鬼都能够使用附灵术。
云体风身，灵刃一闪。两种最大化短兵相接时的作战能力的附灵咒同时加持在獠牙鬼慕怀楚的身上，随后他再使出的双手九问浮生刀术便已经无可阻挡。
张如瑾的细剑在刀索组成的死亡之网中断成数截，他本人眼中一片血红，锁链刀从他头顶不偏不倚地劈下，几乎将他劈成两半。
楚凌野身上的重甲也扛不住如此强悍无匹的浮生之刃，三层铁甲偏偏崩碎，碎铁中夹杂着飞散的血沫。
等到慕怀楚收回双手刀链时，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余步内已经没有一个活人，楚凌野缓缓跪倒在地，双臂断裂坠地。
獠牙面具后的少年重重地喘息着，即便靠着附灵术的帮助，在进行了如此高强度的厮杀后他也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手臂和腿上的肌肉都沉重得像是灌满了水银，可是他还是坚持让自己保持挺胸直立的姿势。
还不能倒下，还不能倒下，他对自己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