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眼角斜挑着如锦，语气淡到了极点：“今时今日，本宫可再也当不起你这一声‘小姐’了。眼下你的主子是太后慕氏，和纪家可再没一分干系，这一点你可千万得仔细了。若来日慕氏覆灭，你再回过头来背叛了慕氏，去投靠别人，本宫打量着慕氏可没有这样好的气量能容得下你！”
如锦伏在那里只是泪落不止，并不曾为自己分辨半句，只因她也知道自己眼下背主求荣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可分辨。只是到底纪家当年于她有恩同再造的恩德，于恩人有难时弃之而去，她此番行事的确算不上是光明磊落。
“够了，本宫可没心情看你在这里哭。你这些眼泪，还是收着留到愿意看你的人面前去哭罢。”
“小姐，真的对不起。”
纪芷湮凝眸望着她，幽潋的瞳仁中满是寒洌之气，一字一顿道：“收着这些没用的虚假言语。若你心中还念着当年父亲对你的收养之恩，念着纪氏这些年来对你的细心栽培，你便给本宫几句实话。告诉本宫，慕氏究竟是派你来做什么的？她，究竟想要什么？你听着，从这一刻起，本宫想听的只是实话。若你不能坦白相告，便请你即刻转身离去，一切到此为止。”
如锦忙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抽搭着答道：“是，小姐问是什么，属下便一五一十地答什么，绝不敢有一字的欺瞒。”
“很好，那么此番是否是慕氏特意派你来的？”
“也是，也不是。这两日，相爷和纪氏被众人打压，都是事实，属下不敢欺瞒您。皇上虽则有心，但也拗不过众人。只是纪氏的覆灭虽就在眼前，但皇上维护您心意之坚决，却也颇为令人侧目。而，正因如此，慕太后才恼了，恨不能除去您。只是碍于与皇上的情面，不敢如此。就在不久之前，慕太后才去找了皇上，想以自己和慕氏的势力，逼着他处死您，奈何皇上毅然否决了此事。慕太后无计可施之际，忽然就想起了属下的身份，便想着派属下来说服您，主动离开皇上的身边。若您肯就此放弃，她答应可保得相爷安全离开此处。”
“哦，仅凭此一面之辞，本宫凭什么相信她？”
“的确，属下也的确慕太后不是真心想放过相爷的。是以才愿意主动前来，为的，就是向小姐献策。”
虽则如锦口中的“小姐”二字令她心中极不舒服，但想着搭救纪昀晟，她也只得暂时隐忍下去，淡淡道：“哦，难不成你有什么好法子？”
如锦见她如此语气，便知她心中定是恨极了自己，心下不觉微微的难过起来，“是，小姐难道忘了，眼下皇上身边您还有一个可信之人，那便是刚从江南巡视归来的端王世子。届时，若有端王世子的暗中相助，再命人暗中联系雪影国的人，里应外合，想来相爷当能逃过慕氏的迫害。”
纪芷湮望定她半晌，沉吟道：“你果真是有心想帮我们的？”
如锦怔住，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垂下头去低低道：“是，无论如何，相爷和纪氏曾于我有深恩。我虽一朝迫于无奈背叛了他们，但心中到底也是希望相爷能平安无事的。”
明知此人背主求荣，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但这一刻，纪芷湮鬼迷心窍地还是选择了相信她。
许久，她才长吁出一口气，问道：“那么，慕太后究竟想要本宫做什么，才肯答应放过爹爹？”
如锦偷觑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道：“这一点，慕太后并未与属下细说，她只是让您设法寻一个由头和皇上反目成仇，闹得越僵越好。最好，就是老死不复往来。如此，您必定会失幸于皇上，而皇上身边自然也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明明那样大声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不许难过，要忍辱负重，要隐忍求全，可当她亲耳听到这些残忍的话语时，心中仍旧是止不住的难过。
纪芷湮努力吸气，仰着头，忍住不让眼中的泪滑落下来，许久才吐出一句：“好，那么本宫如她所愿就是。你去回她，过两日，想办法让皇上过来一趟，本宫自会将一切都解决妥当。只是事成之日，也须得是本宫父亲安全离开之时。如锦，这一点你可能向本宫保证么？”
如锦神色凛然，郑重答：“属下以自己死去的父母亲人起誓，必定会让相爷平安离开此地。”
在泪落之前，她轻轻转身，不愿再见任何人，淡淡道：“好，本宫乏了，你回去向你主子复命去罢。”
如锦并未当即起身离开，而是跪在那里，给纪芷湮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才缓缓起身离去。那一道被烛光拉得长长的身影，何尝不透着几分萧索呢？
只是于如锦而言，人生一世，活着比什么都要来得要紧。她，只是不想死罢了。
而四下无人后，在这样沉重而压抑的沉默里，纪芷湮终于忍不住趴在凌月的肩头，再次低声而用力地哭泣起来。
只是，再多的眼泪，也不能挽回如今分崩离析的结局。唯有振作起来，才能让自己，让自己身边的人好好地活下去。
清醒过后，纪芷湮第一件为难的事，便是如何派人与安昭仪联系。因为唯有她，才知道如何联络上雪影国的人。眼下时间紧迫，实在容不得她慢慢思寻对策。
自然，想指望着安昭仪自己来找她，怕是绝无可能的了。眼下慕太后和华妃得意，自然安昭仪的处境并不见得比自己好上多少。就连颇有家世背景的莲妃和梅妃都被算计惨死了，一个凭着失势的摄政王举荐入宫，而今又长久无宠的妃子，又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如今她被慕太后的人看着，出不去，而安昭仪那边境况未知，即便是没遭到清除，只怕凭她一己之力，想进来也是很难很难的。如此，可怎生是好？
谁，能为她找来雪影国的救兵呢？
愁眉不展之际，却是凌月眉色凌然地站出来说了一句：“小师妹，你不必忧心了，我能为你找来雪影国的人。”
“哦，大师姐你有法子了？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