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漫。
“你最好别动。”
林敬也收起了omega式的温柔，声音重新变得平稳但冷漠：“只要我想，海德拉抵抗军的旗帜，新一代的精锐，自由的领袖指挥官兰登阁下，可就要接受缅怀了。”
那一长串美誉用他这连个起伏都没有的声音念出来，仿佛嘲讽三连。
兰登心口传来撕裂的剧痛，全身绷紧成一座雕像，但眼神却像喷薄的烈焰。
那只优雅精致的义肢正抵在他的心口，四只修长的机械手指刺入他的胸膛，稳如磐石，力度掌握得完美至极，所以只有刺入一瞬溅出一点血，暂时并不致命，兰登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跳动时与对方指尖的轻触。
林敬也的确没有携带常规意义上的武器。
他本身就是武器。
“顺便提醒一下。”林敬也面无表情地舔掉唇上的血色，“我的指尖能在0.01秒内释放脉冲电流，你可以挑战一下s级alpha的极限，看是我先击穿你的心脏，还是你先杀了我再把我手拔出去。”
兰登看着对方染了颜色的嘴唇，低沉地开口：“你说得对，科技还真是能做很多事。”
战斗的本能终于全部被唤醒，兰登忽然明白了刚刚感受到的违和感是什么：“你的信息素很浮躁，四处发散，像……”
那信息素浑然不似从腺体散发，更像是喷了香水似的，浓郁醇厚，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脆弱又失控的发情状态，但却也在慢慢减淡。
“哦。”林敬也依然波澜不惊，仿佛那不是什么要紧事，现在才想起来似的，说，“抱歉了，我不是首都星来的omega，在下只是联邦舰队区区一个中校。你现在可以下令让前面的部队干掉雷恩，然后我就会帮你在心口开个洞。”
他停顿了片刻，露出公式化的微笑：“双方一命抵一命，领袖换元帅，旗帜换旗帜，这个谈判成果非常公平。”
空间里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他们四目相对，彼此眼底的杀意都再无处可藏。
“只不过。”林敬也眉梢微挑，“后世提及雷恩元帅，会说他英年早逝，壮烈牺牲在与劲敌交战的前线，而说起你，因为你肤浅的自大，被一个文职中校给了结了。”
海德拉抵抗军前身曾是联邦精锐alpha组成的老牌战团，崇尚武力，认为alpha天生高等，是人类的未来，生来的领导者，并因此和联邦后来推行的理念渐行渐远，最终在上个世纪联邦宣布废除omega强制婚姻法令时，公然宣布反叛。
所以林敬也很有把握，兰登不怕轰轰烈烈战死，但他一定会怕因为一时自负，悄无声息死在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手里。
“很好。”兰登怒极反笑，“说你的条件吧。”
林敬也漠然回答：“刚说过了，一命抵一命，元帅安全抵达我的星舰，你就不用被开洞，他活你活，他死你陪葬。”
不等兰登回答，舱门忽然打开，他的副指挥卡利斯大声报告：“长官，我们被骗了，那根本不是联邦的新型战舰，那是——”
然而下一刻，外面的所有人看清了眼前的一幕，惊呼着掏出光能枪。
“是什么？”兰登声音低沉，冷冷地说。
前来汇报的副指挥愤怒又惊恐地看了一眼挟持了指挥官的人，涩声回答：“只是一艘使用了全息伪装的运输舰。那全息投影做得特别细致真实，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运输舰？后勤部队？”兰登凶煞地笑了一声，“所以，该怎么称呼你？”
林敬也正看向走廊里已经被五花大绑的约姆，年轻人鼻青脸肿，显然刚打了一场不太公平的战斗，但看见林敬也与兰登的时候，约姆瞪大眼睛，惊喜溢于言表。
“放开他。”林敬也平静地说。
反叛军士兵看着兰登，兰登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心口被林敬也手指撕裂的地方，正有一道血迹浸透衣襟，蜿蜒而下，于是副指挥卡利斯急忙挥手，让他们松开了约姆。
林敬也再次开口：“让他返航。”
卡利斯僵硬回答：“你们来时的小飞船已经被我们摧毁了。”
“那就用你们的。”林敬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指挥官兰登一颗完好无损的心脏，难道不值一艘小型飞船？”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兰登暴烈的信息素显示了他的愤怒，林敬也环看一周，骤然一声低喝：“听不懂人话吗？”
细小的电流在他指尖跳跃，那机械义肢上看似温和无害的线条装饰，全是伪装得极隐蔽的能源线，此刻亮起夺目的光辉。
在电流威力上林敬也没有撒谎，兰登的身体猛地震颤了一下，这个电流强度暂时不会造成损伤，但足以威胁在场的反叛军。
约姆立刻被松开，他爬起来，擦擦脸上的血：“可是舰长您——”
林敬也：“滚。”
约姆：“是！”
年轻战士踉踉跄跄，但步伐极快地跑走。兰登从他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意味不明地品味那两个字：“舰长？”
林敬也钳制着他，两人一起缓缓退回舱室内，反叛军们虽然压低了枪口，但也形成围合阵势。林敬也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一艘反叛军的小型飞船脱离母舰，向927运输舰的方向离开。
“所以你不是个敢死队员，你就是这次奇袭计划的指挥者。”兰登的语气里含着莫名又压抑的兴奋，“那是你的星舰？一艘补给部队的破运输舰？联邦把你这种人扔在二线？”
林敬也只是说：“让你的包围圈散开。”
兰登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问：“就算我让包围散开，雷恩逃出去了，你呢？你难道要把手插在我心口一辈子？”
然而眼前的青年没有露出一丝动摇，反而是他指尖的电流再次闪烁了一下，兰登的表情终于变了变，僵持片刻后，缓慢地挥了挥手。
副官领了命，很快，行星环外的包围圈徐徐散开，而星环磁场里，某个庞然大物似乎也在移动，像是潜藏在深海水面下的巨兽。
旗舰漆黑幽冷的船舷从里面露出一角。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反叛军舰只全部打开主炮，稳稳锁定了星环里的阴影。
林敬也：“阁下确定不要命了？”
兰登再次露出凶恶的微笑：“我忽然觉得，拿我换联邦元帅也不太亏。”
林敬也目光微沉。
兰登举起双手：“你大可以现在动手，我所有的战舰全部锁定了雷恩的旗舰。你一动手，我的军队会立刻开火，而你本人也逃不掉，我觉得一换二，赚了。”
两败俱伤，林敬也很清楚一旦真动手就是这个后果。
兰登这是，想和他比谁无赖？
他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联邦元帅残破的旗舰已经浮出行星光环，似乎正打开前方的护盾，孑然一身，挣扎面对着那些反叛军蓄势待发的炮口。
反叛军的确从锁定屏蔽模式散开了，但却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放行，而是散开成一个更适合主炮射击的距离，避免开火时互相被己方战友的能量波动影响，又能最大火力覆盖目标。
与此同时，另外一股能量波动传来，所有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更近些的地方，927运输舰的方向闪过一团爆炸的火光，在漆黑的真空里如同昙花一现。
“你们的飞船设定了自爆程序。”林敬也平静地说。
兰登轻哼了一声，眯着眼看窗外的爆炸，碎裂的飞船残骸四下迸射，但他愉快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保持，就咦了一声，身上的煞气更浓了几分。
“你的星舰居然没有让飞船进入。”兰登诧异低呼。
运输舰抛下运载货物的牵引钩，约姆从飞船里跳出，一把握住，被快速收回，他是a级的alpha，身体强度很高，即使没有穿太空装备，短暂几秒接触真空也并不会造成太大损伤，然后那艘失去驾驶员的飞船在太空里自己爆炸了，927依然完好无损。
林敬也回答：“没有舰长的许可，任何不明飞船都不会被准许登陆的。”
尽管双方的指挥者保持着僵持姿态站在一起，但他们的战术已然交锋数个汇合，种种布局成果正在舷窗外轮番上演。
“很好。”兰登点了点头，眼底的杀气未散，但欣赏的意味也越来越浓，“如果你开来的不是一艘运输舰，而是你们联邦真正的战舰，这次我就输定了。可惜你居然只是个文职舰长，难道是因为等级不够？你是b级以下的alpha吗？”
林敬也终于嘲笑了一声。
兰登继续说：“你们二线补给部队是没有权限使用武器的，除非杀了我，否则你还有什么手段来威胁我？你舰上那个炮就是个摆设罢了。不如，你可以留下加入我们，也算个退路，海德拉会比道貌岸然的联邦更珍惜人才，我可以给你副指挥的位置。”
然而变故接二连三，舷窗外的局势又起波澜，就在他们说话期间，927运输舰缓缓落下了防御护盾，取消了虚假的战舰投影，露出原本那艘根本不起眼的银灰色运输舰。
只见累赘的货仓舱室早被卸掉，换上了那口突兀的量子炮。
在反叛军惊讶的目光里，那炮口亮起了充能的蓝光。
“我不敢杀你。”林敬也缓缓叹了一口气，干脆利落地将手从兰登胸口抽出，“但我另有退路。”
血花飞溅，s级的alpha并不在意这种皮肉伤，他随意打开携带的止血喷雾，并且抬手阻止了下属们的一切动作。
兰登面色狠戾地看过来：“你怎么做到的？”
林敬也难得真诚地笑起来：“我没有武装指挥权，但是元帅总有吧？”
“你说什么？联邦为了避免重要武器被黑客骇入，不是禁止远程授权方式的吗？”一旁的卡利斯反驳。而兰登却回过头，去看那艘看似还在负隅顽抗中的元帅旗舰，然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向927运输舰的方向。
那可真是庞然大物，衬得927运输舰都渺小许多，更不必说……那些仿佛迷你玩具的太空梭。
“指挥官。”卡利斯忽然说，“那艘运输舰……呼叫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