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黑，一只手抓住了我，是金三格吧？无所谓了，我放弃了抵抗，任凭那只手抓住我。
然后一股力道扯着我往上，速度很慢，但是一直往上，我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扯力。不是金三格？
我睁开眼，本来有些恍惚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李小岸？她下来救我们？
她一手一个，抓住我和金三格，这时金三格不再抽搐，任凭李小岸拖着，李小岸双脚有节奏地拍打着水，身子一节节地向上升着，离水面上的那团光越来越近。
我精神一振，希望回到身上的同时，又注进了新的力气，我也配合着划起水来，不会游泳，有多少助力就不清楚了。
之前李小岸折断木剑，我对她的不满这时早就消散。
我再回头看去，李秀不知去了哪里，水里空空的，再没她的影子，那些发白的脸也没了，水底只是黑黑的一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水里的世界很安静，突然尖啸声响起，一股巨大的水流往下沉去出，李小岸差点没抓住我俩。
水面开始翻滚，杂物打着转，往下沉去，转瞬不见。
金三格的身子软绵绵的，貌似地一点都不使力，最难拖，李小岸手一滑，金三格就被水流带动，往池底沉去。
李小岸忙双手去抓，拉回金三格，却放了我，我也往池底沉去。
双手向上乱抓着，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又要被带到水里，这怎么可以！
冥冥之中的命运之神就像给我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不停地砸碎我新生的希望。
我的手摸到一截硬硬的东西，攥紧了，李小岸又拉着我回去。
我这才发现是那柄断了的木剑。
李小岸继续带着我们上去。她的水性极好，带着两个人都能游动，只是水流太大，哗哗地往池底涌去，应该是在放水，早不放，晚不放，选在这个时候放。
水面在下降，但是在降到我们头顶前，我们三个早就被卷到池底，管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我们一点兴趣都没有知道。
突然水流停了下来，之前的呜呜声没了，李小岸带着我们上去，游到池边，就再没力气，池上伸出一只手来，把李小岸拉了上去，接着是我和金三格。
李小岸上岸的一刻，脱力松了木剑，我也一样，木剑就这样沉入池底，我眼睁睁地看着，却没一点办法。
我半跪在地上，不住地往外吐水，一只手轻轻打着我的背。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我的耳朵里还全是水，外界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变形，视野还充斥着刚才的李秀全身皮肉被刨下的画面。
渐渐的，一种悲痛到极点的情绪在胸腔里蕴酿着，李秀、老马这两个名字在我脑袋里打转，我不知道该怎样反应才好。
“儿啊！你没事吧！”我吐都吐好了，一个人抱住我，把我翻转过来，看着我。是个中年妇人，她身上湿搭搭的，刚才就是她把我们三个救出来。
李小岸和金三格躺在边上，不住地喘气，我一时想不起这个叫我儿子的妇人是谁。
看了半天，才想起来就是那个火葬场里的妇人，叫作杨涛，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对吧？
刚才路上，金三格开车差点撞到她，隔着车窗看到我，她也跟着来自来水厂。
杨涛妈抱着我哭起来，说儿子你不喜欢妈给你找的媳妇，是不是？我也哭起来。越哭越大声，到最后，反而抱着杨涛妈不放，哭得死去活来。
李秀死得很惨。我翻来覆去的只想着这件事，外面的事都忘了。
突然一声巨响，过滤池里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金属扭曲的吱呀声传来。接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是那辆车砸到池底，过滤池的应急装置开始报警。
这时金三格也醒来，脸色苍白，她没想到自己的病发作起来，会捅出这么大的娄子，撞断柱子还好说，可是把车开到过滤池里，引起全厂警报就是大事了。
“你们快走吧，保安队过来就不好解释了。”金三格急急说道，连推了我几把。
我松开杨涛妈，起身就往外跑去。我的心中被另外一个念头充斥着，连劫后余生的庆幸时间都没有。
我拦了一辆车，上车的时候，一个人跟着钻进来，居然是李小岸。
我看着她，她说：“我也一起去。”
我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自来水厂里没有找到证据，自然要去找老马的麻烦。有李小岸帮忙，事情多半会顺利些。
到了老马家，我捡了块石头就冲进去，外面院子里却不见老马，李小岸和我一左一右冲进屋里。
老马正半坐在棺材里准备休息。
趁他没回过神来，我冲了上去，死死压住棺材板往里推。
棺木摩擦，发出尖啸。
老马还没反应过来，只来得及用手，却被夹住了。
一只右手。齐根夹在棺材缝里。
我抓过刨刀，在他手上狠狠刨了一下。
嗤的一声轻响，老马的手像是撕下一张纸，没有多少血，只是一块枯肉附在刨刀上，堵住了刀口。
我又连刨了几下，老马倒是硬气，躲在棺材里就是不出声。
我越刨胆子越是放开，想起小白、咪咪，刨刀起来落下，好几次，越割越钝，不自觉得用上了刨木头人的手法，别说，还真管用，沿着肌肉脉络走，刀口似乎都变利了许多。
“住手！”一个声音隐约响起。一把手拽住我，我甩开，还沉浸在复仇快感中，根本就停不下来。
“这一刀是给李秀的，这一刀是我的！”我刨着，血肉像是木屑花卷跳出，老马却连叫都没叫，我差点怀疑我刨的是只假手。
“住手！”一只手按住我的肩膀，我顿时使不力来，只看老马探出半个脑袋，人半坐在棺材里，脸上看不出多少表情。
“干什么？你疯了！人都快死了。”李小岸在我耳边说。
我冷静下来，再看老马的脸色，果然和他平日里的阴冷不一样，嘴唇都开始发抖，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
李小岸在自来水厂里找不到证据，估计是要借我的手逼老马自己吐露点什么，她是不会看着我把老马弄死的。
这时我反而又疯狂起来，没有证据？又怎么样？老马他做出这种事，还指望关进牢里？哪里去找证据？说我看到鬼了？
我心里明白，要是走正常程序，只要老马不说，根本就不可能把他绳之于法。
再想到那把木剑，我的心仿佛失去了依靠，空荡地悬着，自从老爸走后，心中最后一点的希望都没了。
明知老九说的话不可思议，找回木剑就能救回老爸，可我还是选择了相信，麻弊自己，可是在见识过李秀的死后，这一切终于开始崩溃。
一想到李秀死后，还到处扮鬼吓别人，叫别人赶紧离开，却连面对老马的勇气都没有，我的心重又被怒火占据，刨刀再起再落，毫不留情地朝老马脖子上抹去。
“我要他死！”
“你杀了他，我怎么办？”李小岸叫道。
我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怎么办？
李小岸的脸一红，没再说话。一只手抓住我，我再甩，却没甩开，看到老九的脸。
我愣了一下，胸中那股怒气也爆发出来：“今天谁也别拦我！”
老九的手抓我抓得很紧，我一挣居然没有挣脱，老马突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每笑一下，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可他还是笑了出来。看起来很开心。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吼着，脑中除了杀了老马的念头，再没其他，从墙中尸梯爬出来，再被王荣他们设计杀了老爸，此时的我才算真正从一个恶梦中清醒过来，杀了老马并不能让人复活，不过却能让我好过一点，至于之后的事再说吧。我也不管了。
老九附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木剑呢？”
“没了。”我颓然道。
“不能杀。”
“我一定要杀。”
“他死了，就没人救你爸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