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喝一声，身子略轻了点，一头撞向方向盘，嘟嘟嘟——刺耳的喇叭声响起，我只觉得额头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弯弯曲曲地在方盘上画起了抽象画。
杨涛走了。这时天已经亮了，我赶到自来水厂，找到金三格，她看我一脸的伤，要给我包扎，问我发生什么事，我没时间应她，问了杨涛母亲的住址，开车走了。
金三格刚拿出纱布，就看到我的车摇摇晃晃地窜出去。
我在后视镜里看到金三格，又想到了她和李秀，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李秀不附在金三格身上？难道只是因为自己的佛珠碰了李小岸？
还有李展、李杰，他们真的是双胞胎？
原本经过老爸复生的事，我以为丰城所有的秘密都已经展现出来，死人复生、阴功积聚，这座小城就是个活生生的地狱，活人出不去，死人横行。没想到里面藏的东西远比我想象得要恐怖。
到了杨涛妈家外，我下车，往上看了看，是一幢新式高层建筑，杨涛家在23楼，出电梯右手边那家。
到了门口，我正准备敲门，闻到一股香气，从门缝中传来。门虚掩着，没有关。
我轻轻推了一下，门开了，里面黑漆漆的，远处有点火光跳出。
我走进去。大厅里放着一张桌，桌上一排的红烛，还有些苹果、香蕉一盘盘摆开。
地上红毯，桌上红布，只是灯光太暗，看上像是黑色的血凝在一起。
一个人背对着我站着，对着红烛，霞衣凤冠，中式新娘的打扮。
这是要结婚吗？我走错了？
我轻轻开口，问道：“请问，这里是的董素琴的家吗？”
那人一动不动，似是没听到我说话。
我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正准备回去，既然不回我，私自进别人屋里，已经很不客气了，还是早点走。
桌上一张大副相片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的脚步拧着，也停下了。
那是我的照片，或者说是杨涛的照片。
这里就是了，董素琴的家。
我绕着圈子，走到女人的身侧，尖尖的下巴，白腻的脸庞，睫毛长长地翘起，只从后面看，就是一个大美女，不过一个人站在这里，又戴着这么重的凤冠干什么？结婚缺个新郎吗？
我再转了几步，终于看到女人的正面，女人的眼珠是黄色的，没有所谓的眼白眼黑，里面都化成了脓，还有些白色的蛆虫钻出钻进，扑扑响着。眼睛下两条笔直的血线，一直滴到大红衣上，脸上的妆化得极为精致，如果把眼睛捂住，都有让人亲上去的冲动，只是脖子那一圈已成了黑色，肌肉没了血色，干扁成一层层树皮的纹路。肩膀上还有两杆铁刺伸出。
我再往下看，两只绣花鞋上也钉了两根铁钉，这个女人就是硬生生钉在地上支着的。
她已死了。
我盯着看了半天，心里竟忘了该有的情绪，只是一点点地觉得身子发麻，婚堂、红衣尸娘，一排香烛，董素琴在家里玩什么尸娘party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现在只觉得后悔。
后悔没有带小圆过来，有那个小鬼在，我估计不会这么害怕。
又后悔刚才不该直接进来，在门口喊上几句也好。
尸娘睁眼了。我的身子颤了一下，膝盖一软，差点没有摔倒。
尸娘的两只眼珠翻开，发脓的眼珠里跳出两只黑色的虫子，啪唧两声砸到地上，翻眼的一刹那，我看到眼眶里爬满密密麻麻的小虫，挤来挤去，钻营结屋。
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脚直直地往外移，控制着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动静大一点，就会把她惊倒。
吱呀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冷风吹得烛火跳跃起来，脚步声从背后响起。
一个妇人走出来。正是董素琴。
我正绕到一半，和那个尸娘并肩站着，和董素琴对上了眼。
我这时完全没了询问董素琴的想法，这个尸娘当然不会是自己站在这里，只有可能是董素琴干的。
我记得自来水厂里她说过什么不满意，妈给你再配，给你再换之类的话。心里就一阵恶心。
董素琴先是一愣，脸随即亮了起来，这时她正走到桌子的一侧，烛光射来，她的脸一半黄着，一半黑着，笑开来的时候，像是只动了半边的脸，格外诡异。
“阿涛！你回来了！我就知道！这个新配的女人怎么样？新鲜的，我花了二十万买来的。你满意吧？呜呜呜，太好了，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董素琴抓住我不放，又哭又笑，还拉着我的手去碰那个尸娘。
我挣脱了董素琴，“阿姨，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杨涛，我是陈宽，电视台的主持人，你在电视里见过的。”
金三格跟我说过，上次自来水厂里的事，她跟董素琴解释过，那时的董素琴将信将疑，金三格一路陪着她回家，劝了好久，才把她说服。
只是这女人忆儿成痴，见我出现，还是先入为主地把我当成自己儿子。
董素琴一呆，抓住我的手松了一下，重又抓紧，手指都攥得发青发白，说什么也不松开，声音提高了八度，尖厉得像是夜枭叫唤，震得边上的火烛明灭不定。
“你就是！你就是！我买了招魂的纸人，请了最好的师傅画上你的像，说是会把你的魂招回来，你就是涛涛！对不对？对不对！”
董素琴的手劲也变大了，我甩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只是叫着：“你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
董素琴和我搂在一起，互相较劲，一个没站稳，压在边上的尸娘身上，尸娘身上有两根铁柱扎着没倒，不过手脚嗤拉一声，立刻断开，嘟嘟地砸到地上滚开。
我心里一凉，想着和疯子叫理，根本说不清，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被这疯婆子硬按到坟墓里。
要不要先假装承认，再想办法？
突然手上的力道一弱，董素琴不再抓住我，自己直了身子，看看我，又看看桌上的照片，似是比较我俩的异同。“你不是小涛，不是他，他最听我话了，不会像你这样。”
我趁着董素琴喃喃自语的空档，从地上爬起来，跑了出去，连电梯都不敢乘，从楼梯跑下去。空荡的楼梯间里只有我咚咚的跳步声，直到楼下大厅，我都不住地往后看，生怕那个疯女人再追上来。
这回可麻烦了，杨涛这条线也断了，叫我去哪里找老爸和李小岸的魂去？要我再去董素琴一家，我是打死也不要，想到刚才面对尸娘时的情景，我的眼珠子就发酸。胃里也一阵恶心。
我去找老九，现在这种情况也只有问他了，佛珠也没了，刚好问问他还有没有。以前一直戴着还不觉得，没了佛珠，连阴气积累多少都不清楚。
老九听了我的事，皱眉道：“难办啊，丰城**太多，天知道去哪找。”
老九处处和老马对着干，这件事上倒是难得统一。
“真没办法？”我不死心。老马那变态我是懒得去找，那家伙兴许是刨人刨多了，脑筋不正常，一会儿害我，一会儿帮我的，老九虽然也没靠谱到哪里去，好歹不会拿出刨刀刨我。
“你最近节目收视率多少？”
“问这个干吗？”
“快说。”
“10点左右吧，上上下下。”
“那就好，回去做节目吧。”
我捏紧拳头，这已不是第一次了，每次出事，老九都是这么说，他是在古灵传媒有股份，生怕我这个主持撩摊子不干还是怎么着？
“你知不知道收看你们节目的是什么人？”
“不知道。”
“阴物也很喜欢看，只要把节目收视率搞上去，会有大把的阴物聚集，既然找不到，为什么不想办法把它们引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