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客官喜欢就好，自己弄的玩意儿，说不上好吃。”矮人老头憨厚一笑，看了一眼楚尨禾，觉得像是走了很远的路的旅人，遂说道，“客官是走了很多路的旅人吧？”
“是呢，走了好久了，第一次来这个边陲城邦呢！”楚尨禾索性用手抓了一把花生，塞进嘴里。灶台前忙碌着的姑娘看到楚尨禾的样子，笑了出来。楚尨禾听见姑娘的笑声，反而有些不自在了。
矮人老头看来也是喜欢唠嗑的人，听楚尨禾说第一次来阿兰朵城邦，热情的边收拾桌子，边热心向楚尨禾推荐道：“那客人可得去看一下斗兽场里的热闹，每次来阿兰朵城邦的人，都要去一次的。”
“有那么好么？”楚尨禾好奇地问道。
“看来你是第一次来啊，不知道靠近北荒这边的人，可是跟蛮族和半兽人接壤的地方啊！”瘦弱的术士低头喝着小酒，缓缓说道。
“这倒是没留意。”
楚尨禾故意表现出毫无知情的模样，让他们以为他不过是普通的旅人。术士拿起自己的酒杯等餐具，挪到楚尨禾桌子上，笑嘻嘻地说道：“年轻人，第一次来北荒吧？这边有趣的东西很多，不过看你自己，肯定玩不爽快，不如我给你当个导游，酬劳嘛？你看着给点？”
术士笑眯眯地看着楚尨禾，从桌上的盘子中抓了一把花生，等待着回答。矮人老头看着术士，摇摇头没有说话，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楚尨禾捻着手里的花生，不急不慢地一粒一粒的送进嘴里。
见楚尨禾一直不接话，术士有点心急，赶忙再继续说道：“人生地不熟的，有个人帮你不是很好么？”
“嗯。”楚尨禾不愿意搭理术士，目光游离。
术士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希望，遂从楚尨禾的盘子里抓了一把花生，沮丧地回到自己桌子上。
矮人老头又盛了一盘花生，端到楚尨禾的桌子上。术士回到自己桌子上，将酒喝完，从兜里掏出银铢来，在手里拨弄了好久，心有不甘的将一枚银铢丢在了桌上。离开的时候，术士瞅了一眼楚尨禾，眼神里含有怒意。
楚尨禾摇摇头，不予理会，默默地吃着花生，喝着酒。桌上的馄饨都已经凉了，他却一直没有动。
矮人老头叹息着收了术士桌上的一枚银铢，小心的收拾了餐具，抽出腰上的抹布将桌面上的污渍揩掉。姑娘听见老头的叹息声，柔声安慰道：“鲁僖大叔，不要叹息了，总算给了一枚，总比没有好。”
“丫头，你倒是看的开，总不能老这样啊。”鲁僖叹息道。
“大叔，那些人经常吃白食啊？”楚尨禾看着两人问道，“那个术士是什么人啊？”
“都是经常来吃的人，只是每次都不给足额。也没什么了，小本生意，也亏不了多少。”鲁僖说。
“我看人也不多，大叔，我请客，你陪我喝两杯如何？”楚尨禾觉得眼前的矮人老头似乎有些不简单。
鲁僖看了一眼姑娘，摇摇头。楚尨禾笑一笑，兀自喝着酒，将馄饨快速吃了，又从兜里取了是个银铢，放在桌子上，拿了行囊准备离开。正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鲁僖沧桑的声音响起：“客官，你为什么来这里啊？”
“找个人。”楚尨禾站住。
“客官小心点，毕竟是北荒地界，什么人都会有。”鲁僖好心提醒。
“谢谢！”
楚尨禾坚定的走出了巷子，只留下鲁僖和姑娘站在摊子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鲁僖用抹布擦了擦手，觉得这个背影有点令人紧张。姑娘看着出身的鲁僖，停下手里的活计，轻声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鲁僖缓过神来，对着她一笑：“觉得有点想帝都里的一个人。”
“那你怎么不问一下啊？”姑娘好奇的瞪着双眼，用围裙将手上的面尘擦掉，捡了几根干柴，丢进火灶里。
鲁僖叹息：“我们躲躲藏藏生活了三年，那个孩子还没有找到，还是能安静生活就安静生活吧。”
“恩呢。”姑娘应了，又开始包起来馄饨。
鲁僖愣在那里，看着楚尨禾离开的巷口，回忆起匡徴十七年的逃亡生涯。东门襄现在却不知道在何处，而他姆妈也不知是生还是死。一切变化都无定数，世道变的令人琢磨不透。
“又在想你那个邻居小子啊？”姑娘看着鲁僖沉默不语，知道他又想起了以前那个喜欢在黄昏时刻，坐在门前听他讲故事的少年了。住处那只小旅鼠似乎也时时刻刻总期待这个它主人的归来，有灵性般的经常依偎在老头身上，吃起东西来又萌又可爱。
“恩啊，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想些旧事情。”鲁僖有些窘迫，双手在衣衫上擦了擦，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就收摊吧。”
姑娘将面团、馄饨馅等东西慢慢收拾起来。鲁僖则静默无语的收拾着桌凳，心里异常沉重，动作也慢吞吞，如同瞬间苍老了一般。忙活一会儿，鲁僖总觉得心里有事儿，兀自坐了下来，掏出烟杆来，从火灶里抽了一根未熄灭的木柴，就着火星点上了。
鲁僖吧嗒吧嗒抽着烟，陷入沉思。巷子里，阳光越过围墙，倾泻在青灰色的石壁上，将鲁僖的影子投射在台阶上，拉的长长的。姑娘看着鲁僖，将一部分东西规整好后，停下来走到他跟前站定。
“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个人可能会帮你找到那个孩子？”姑娘问道。
鲁僖抬头看了她一眼，默默点头。“从你救了我，一年多时间里，我们走过了那么多地方，你无非就是想找到那个孩子，”姑娘停顿一下，咽了口唾沫，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而现在有机会兑现你当初对他姆妈的诺言了，为什么不勇敢的去试试呢？”
“嗯。”鲁僖静静的轻轻的应了一声，“你要知道，有时候，越觉得有希望的时候，很可能是越会失败的时候。我不想让自己再次失望。”
姑娘看着憔悴的老人，心里知道他已经被打击了太多次，所以开始有些畏首畏脚了，不敢大胆的追随自己的判断了。她虽然也很想安慰老人，但她依然冷笑着嘲讽道：“你是害怕胆小了，不敢相信自己了，成了一个懦夫了。”她知道，老人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刺激。
然而，她的激将法似乎并未取得什么效果。鲁僖仍然毫无变化，目光略显呆滞，不住的抽着烟。姑娘看着眼前的老人，无奈走开继续收拾东西了。过了良久，鲁僖“嗒嗒”的将烟烬在台阶上磕出来，然后无声别在腰带上，开始收拾东西：“我会慢慢找刚才那个人的，他肯定也是为了那个孩子来的。”
姑娘没有应，只是抬眼看了一下鲁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两个人默默收了工具，装在车上。鲁僖推着车子，咯吱咯吱的响着，离开了巷子，向阿兰朵城外走去。姑娘脸上沾满了面尘，汗水滑落，使她成了大花脸。
楚尨禾站在角落里，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的令牌，此时竟然化作了戒指套在自己手上。看来这个老人不是我要找的人，但是为什么它会有了反应呢？楚尨禾郁闷的想着，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