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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白光一闪,他惊叫一声,吓得转身就跑。

西门永见他在林中消失了身影,才头也不回缓缓道:麻烦姑娘把刀拾起。

那小子再留一下,再多看一眼,就知道他根本连掷刀的力气也没有。

那把小小的匕首正落在他的脚边,差点刺中他可怜的脚丫子。

这是我的。

是啊,是你的。他还知道她的身上也藏了一把小匕首。

反正再走个十来步,就到河边了,如果你不介意,可否扶我上前泡个澡呢?

你伤口裂开了。

他显得有些迟钝,缓缓往下一看,黑色的衫子虽看不出有任何的血迹,但胸腹之间早已濡湿一片。

她皱眉。你出门做什麽?

西门永瞪著她,暗暗深吸口气。

我是来救你的,女人。

救我?她的眼闪过一丝迷惑,然後实在很不想泼他凉水,说道:你只是一个重伤的人。

混蛋!就算我伤重,见人有难,岂能不救?你废话少说!

一句话,扶不扶?

你再泡水,会延迟康复的日子。

西门永瞪她,眼中喷出熊熊火焰,明白她不是担心自己的伤势,而是他若晚一日康复,就必须晚一天走。

可恶,他头昏眼花,只能靠著树干喘息。混帐家伙,当初伤他之人,怎麽不顺便把他鼻子一块割了,好过他现在每天都闻到自己身上的异臭。

老天,下场大雨都好啊!

他的身躯以怪异的姿势慢慢滑下,犹如在树皮上滑动的雨珠,嘴里不忘说道:好吧,我救了你,你起码要报恩,等我的伤口一愈合,你得扶我来河边。

还有……麻烦你拖我回去,记得,不准再拖著我的脚,我可不想撞到连我自己是谁都忘了。

她勉为其难应了声。

对了……他要昏不昏,喃喃问道:你钓到鱼了没?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点头。钓到了。

那好……不准你自己吃,等我醒来後,再下厨……

嗯。

还有……

她有些惊叹他的意志能强过肉体,人都要昏了,还能唠叨至此。

既然都这麽靠近河了,我求你就去洗个澡好吗?

她默默地以衣袖压住他不肯翻起的白眼,当作什麽都没有听见。

水声哗啦啦的,一直不停。等了半炷香,她终於忍不住问:好了吗?

还没还没。巨石後传来很愉悦的叫声。

他真是个大男人吗?

连洗个澡也婆婆妈妈的。

脚下踩的绳索逐渐滑向河里,她原要抓紧,但临时手中一顿,任著绳索滑过掌心。

姑娘!很冷静的声音响起:你还在吗?河水要冲走我了。

她赶紧拉回绳,免得他虚弱到一路飘浮出海,当了浮尸再冲回来。

这人真怪啊,看似脾气暴躁,但只要他理智还没有被赶走时,说话有礼又客气,就像是好人家的少爷。

姑娘?

对了,他似乎不喜独处,或者,该说,当他被迫无法走动时,他很聒噪。

女人!

嗯?她应了声,知道他耳力很好,即使声如蚊子,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在打瞌睡?

没有。

你觉得那姓李的小子如何?

他随口问,没听见石後有反应,他好心地补充:我瞧他似乎对你挺有意的。

嗯,郎有情,妹有意,皆大欢喜,以後他也不必再遇见她了……很好很好,好到他的心头有点火大。

难道真如西门义所说,其实他是无时无刻不飙火的?明明,现在他心里是很快活啊!

……有意?他对你有意?

你耳朵生疮了还是成仙了?

混蛋!我是说他喜欢你!这混蛋准是生来气爆他的。你眼睛瞎了,我可没瞎,他那种眼神就算快死的老头子都认得出来,我会瞧不出来吗……咦,等等,他是怎麽瞧出来的?

男欢女爱的事,他一向迟钝。活了二十三年,从来没有跟女人接触过,不,应该说,在他一堆粗人的朋友里完全没有女人的影子,他虽顶著西门二少的名在外头闯荡,却连个红颜知己都不曾有过。

他微讶一声,想起眼前这脏女人算是从小到大唯一相处最久的啊。

真是……令人感到悲伤。

你胡扯!

巨石後惊慌的声音让他回神,正要开口辩驳,听她又说:他是来载你去李家村的,跟我无关,你乱说!

有人喜欢你是件好事啊!他莫名其妙叫道:你要想想,人家可不嫌你臭、也不嫌你丑,正是患难见真情……是这样用吗……喂喂,姑娘,女人!

我要被冲走了!见自己又要顺著水漂浮,连忙抱住大石喘气後,只手吃力解开腰间的绳子。

真他妈的王八女人,他就知道不娶老婆的想法是正确的。女人心不只复杂,还很麻烦。

他小心翼翼护住自己的伤口,迟缓爬上岸,绕过巨石,见她正背对著自己,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这异臭!如果他够狠心,他会直接把她丢进水里好好洗个澡。

喂……他气喘吁吁。

她连忙转身,一见他靠得如此近,吓得跌坐在地。

你……你……视线仓皇地瞥开,没有脸红,而是惊慌失措。

西门永见状,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咽了下去,很客气地说:我的衣服……迎面丢来他的衣物,他根本无力去接,只得慢慢滑坐在地,抓起衣物随便套上。

如果你是男人,我直接揍了你了事,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她闻言,先是不解,後知後觉地才发现系著他的绳子早滑入河中。

算啦。他没好气地说:反正我也上来了。我知道女人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回去了吗?

再等会儿,等我喘口气。

她抬头瞧天色还早,便与他保持距离坐下。

喂!

她不情愿地看他一眼。沐浴过後的他,脸色仍然苍白,像是缺血过多,但至少比之前乾净许多,一头又亮又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後,真像是……女人啊。

不要让我读出你的眼睛在说什麽!混帐,刚才你没有看清楚我的胸吗?

比你的平多了,好吗!

她胀红脸,拳头紧握,整个小小的身躯像是随时要弹跳起来。

西门永见状,知道自己又说错话……混蛋,女人都有胸前那两团肉啊,她那表情像是他做错什麽事的,他咬牙忍忍忍,最後用力耙了耙头发,对著天空大叫一声,随即双肩一颓,主动示好,道:其实,我是个养子。

他试图博得同情。

没有回音。

喂,娘们,你听见了没?

……我是个孤儿。

西门永闻言,一脸挫败,随即又振作起来,说道:我七岁被领养,身分虽是养子,事实上,也不过是为了要照顾西门家唯一的血脉,这跟卖身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她慢慢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我七岁被卖进大户人家的府里当丫鬟。

他的脸皮抽动,瞪著她,没好气道:你一定要跟我比惨,是不是?

那语气充满忿怒,像极小孩在抱怨,让她不知不觉唇畔勾起。

西门永见状,冲动地掀了掀唇,想要告诉她,她笑起来不也挺好的吗?

成天板个死人脸,多丑。话到唇边,却本能地住嘴。

他沉默一会儿,才垂下视线,说道:

若我记得没错,去年我临走之时,留下百两银票,你怎麽不好利用,买栋大屋,请几个奴婢服侍?

还是你不肯用,要退还给我?

这是我应得的,为什麽要退还?

大屋跟奴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麽意义。她顿了下,续说:我没用,是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西门永愣了下,抬眼又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浅笑。

她的视线对上他的,终於露出他首次见到的好奇,即使是只有一点点,仍让他内心起了陌生的感受。

你从没有遇过不时之需吗?

有钱就花,没钱就啃馒头,谁知道明天我还在不在?

他很豪气地说:与其想著未来,不如先想今天怎麽过。

她用力点头。

也对。你连续两次差点死於非命,的确不必太顾虑将来的事。

她的话听似很无意,却像根针戳进他的心头。

直觉地,一肚子的火气又要冲口而出,但一瞄到她很无辜的神色,他……忍忍忍忍,杀千刀的他在忍什麽啊?

他以掌心撑著石面缓缓站起,她立刻搬来门板——之前就是如此拖他过来的。

他一等她靠近,无视门板床,猿臂一勾,勾住她的纤肩。

你做什麽?

她大叫,著急地手脚并用要推开他,却发现他将全部的重量放在她身上,让她根本……动弹不得。

我没要对你不规矩,拜托,你打中我的伤口……混蛋,你还打!

再打啊,最好打得我喷血,再在你家养它个一年半载的伤,就不要离开好了!

她瞪著他,眼睛瞪得好大,在近距离之下,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黑瞳内愤恨的光彩。

我不会让你再养伤,我直接将你打死,埋在这里了事。她咬牙切齿道。

西门永内心一震,注视著她的双眼良久,才缓缓道:也许你真在考虑杀了我,但在杀人之前,你会犹豫,一犹豫就什麽都完了,你以为你藏著刀就有用吗?

口气一改,骂道:我对你根本没有兴趣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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