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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喜悦

“哈哈哈……”

少年特有的笑声,清脆悦耳,富有穿透力,昭示着天子的好心情。

苏麻朝外面望了眼,“看来主子的心情不错呀,老远就听见他的笑声。”

廊下的金鸟架上,名叫虹影的鹦鹉扑腾着翅膀,怪声怪气的叫道:“给皇上请安,皇上大喜,皇上大喜!”

“瞧这只谄媚的家伙,拍起主子的马屁来真是响亮!”苏锦横了眼忘恩负义的笨鸟,酸酸的道:“也不想想平日里是谁在照顾它……”亏她偷偷的用灵谷给它打牙祭,把这鸟儿越养越聪明,越养越油滑!真是挫败。

两人说着话,放下手中的事情,双双迎出殿外。看见拐角处的一抹明黄色,便齐齐福身请安,康熙免了礼,苏麻笑道:“瞧皇上印堂发亮,神采飞扬,朝堂上定是发生了喜事吧!”

“那是当然!”康熙脱了帽子,把辫子甩到身后,“朕命遏必隆依律审理鳌拜一案。他不是一直在朕和鳌拜之间保持中立吗,这次朕也让他保持中立!”说到这里,轻轻的挑起眼角。天子隐藏情绪的功夫愈发深厚,只有亲近之人才能从其眉梢眼角,窥得一丝得意的痕迹。

魏东亭也笑道:“你们不知道,当时啊,遏大人可是腿都在打抖儿,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苏麻捧上了热茶,语气颇为鄙视、愤懑,“那是他活该,身为辅政大臣,不思效忠皇上,反而明哲保身,这样算是便宜他了!”

康熙饮了口茶,指着苏麻笑道:“瞧咱们苏麻姑姑,脾气渐长呀!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墨尔一起待久了,你说话也变得犀利了。”

“又关我什么事儿呢?”苏锦提着鸟架子过来,虹影兴奋得“嘎嘎”直叫唤。苏锦将其挂在一旁的紫檀木架子上,“我带虹影讨赏来了。这小东西一见皇上回来,便不肯呆在外边玩耍了,硬是要往里面飞,可惜爪子被套牢,怎么飞也徒劳无功。”

虹影本来是只自由鸟,某日贪玩飞去了御花园,宫人找了许久才把它找回来,日后它放风的时候,脚上就得拴一根金链子,可害苦了活泼好动的鸟儿。

康熙听苏锦自称为“我”,表情无丝毫异色。事实上,自从太皇太后将苏麻姐妹分配到乾清宫,姐妹俩成为康熙身边的首席大宫女,她们就从未自称“奴婢”,一般是自称名字。——这算是皇帝“干姐姐”的一种特权。

“朕来瞧瞧它。”除去心腹大患鳌拜,天子有了逗鸟的闲情雅致,站起身来凑到架子旁,一边逗着鸟儿,一边与苏锦闲话,姿态自然而亲密,“墨尔将它照顾得很好嘛。就是它的旧主儿——常宁见到了,也得承认虹影在宫中更加惬意。”

爱新觉罗常宁,是康熙的五弟,顺治十四年出生,今年才十二岁,精通吃喝玩乐之道,这只聪明的鹦鹉便是他献给皇帝三哥的生辰礼物。

“有了皇上的天子之气庇佑,这鸟儿自然无病无忧的。”苏锦拍了拍龙屁,一点心理压力也无,上辈子——姑且把现代当做上辈子,她也没少奉承领导。倘若不得到领导的赏识,升职加薪可就遥遥无期

明知苏锦在拍马屁,康熙不但不反感,反而觉得非常畅快,连苏麻问出“为何不砍鳌拜的脑袋、却要饶恕他一命”这种问题,都耐心的做了解答,“三月初七的深夜,鳌拜与班布尔善等六人密谋篡位,当时,他们每人掌中写一策,其余人都写的‘废’字,惟独鳌拜掌心写的‘隐’字。就冲这一点,朕便宽大处理他。其次嘛,朕年岁不大,不想留下一个嗜杀的评语——将鳌拜终身囚禁,既能展现大清对待功臣的宽容之态,又能表示朕对逆臣贼子的仁慈之心。”所谓一死百了,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活着,却没有生存的希望。

苏麻扑哧一笑,“依苏麻看呀,皇上冲龄践祚,虽是少年天子,但不失为一位仁君,实乃大清之福,百姓之幸哪。”

几人说笑了会儿,忽听魏东亭叹口气,惭愧与恼恨在他脸上交织,“皇上,奴才有眼无珠,枉信小人,竟认贼为友,差点让皇上身陷困境,请皇上治奴才渎职失察之罪。”

康熙仿若未听见般,径自打开精巧的锁扣,放飞了鹦鹉,笑道:“出去玩吧,朕不锁着你,可你得记着回来,只有乾清宫才是你的家。”

这话说的意味不明,让欲上前帮腔的苏麻定住脚步,苏锦扯扯苏麻的袖子,对她摇摇头——君臣之间的事情,她们不好插手,说不定还会帮倒忙。

虹影欢快的叫着“仁君,仁君”飞出了窗户,康熙目送它飞远,才负了手,回头睃了眼一直保持躬身请罪姿势的魏东亭,“东亭哪。”

“奴才在。”魏东亭耷拉着脑袋,中气不足的答道。

康熙落座,抚了抚腰间的荷包,那是今儿新换的、苏锦的得意之作,“你的父亲魏承谟是朕的启蒙恩师,你六岁入宫伴读,十六岁升任御前侍卫,掐指算来,朕和你相识,足足十二个年头了。朕让人潜入你家监视,且下令斩了郝老四……”

“皇上……”魏东亭张口语言,被康熙挥挥手打断。

“你忠心耿耿,白璧无瑕,朕对你有足够的信任。但是,”康熙话锋一转,“朕虽信任于你们父子,却不太信任你的结义兄弟,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一出戏。”

这话说的无可厚非,有了郝老四这个反例在,魏东亭左思右想,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便顺着康熙的思路,慢慢说服自己,抹去了心底的那点不自在。组织了半天语言,他还是吐出个最保险、最安全的话,“皇上说的是,奴才心服口服。”

康熙眉梢一松,魏东亭想通就好。皇帝的宝座看着光鲜亮丽,可是高处不胜寒,为君者难以找到可放心信任、可交托后背、可谈天说地的朋友。后宫的妃子视他为倚靠,臣民百姓仰望他、畏惧他,他执掌天下不过数载,已经觉得遍体寒冷、孤独侵骨。

“好了。今日朕龙心大悦,不如出宫去找伍先生说说话,那本批判前明皇帝的书籍,”康熙垂目想了想,“墨尔,你把书收在哪儿了?朕要拿去还给伍先生。”

“就在书架上呢。”苏锦笑道,“主子最近忙得紧,怕是都把它忘记了。墨尔就去取来,保证不会误了皇上的事儿。”

“去吧,去吧。”康熙点头,“朕也去更衣,准备出宫。”

“奴才去安排马匹。”魏东亭说完,见康熙点头,便转身去了马厩。

苏锦包好书籍后,为康熙正正瓜皮小帽,随口问道:“皇上此行仍要扮作龙儿?您不打算告诉伍先生您的真实身份吗?”

苏麻为康熙系腰带的同时,竖着耳朵等待解答,只听头顶康熙的声音响起,略带着温和的笑意,“墨尔呀,糊涂有糊涂的好处,聪明有聪明的好处,朕不想自己告诉伍先生。——端看才高八斗,却不善察言观色的伍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龙儿乃天子。这不是比直接说穿身份来得有趣?更何况,伍先生志在山水,不喜为官,朕也怕吓走了这位良师益友哇。若伍先生跟朕请辞,一去不返,朕可不得落得一身埋怨?”说着,揶揄的看了眼苏麻。

苏麻哪里听不出天子的打趣,顿时羞得满面通红,跺了跺脚避到内室去,嘴里还说着,“我去给皇上找折扇。”

“哎,”苏锦不厚道的笑,喊着逃避的苏麻,“姐姐,这天儿根本不热,还有些凉风呢,根本用不上扇子!”

康熙盯着苏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张脸犹带着小姑娘的娇憨,粉白可人,毫无瑕疵,不见一点女人的成熟风韵,却能吸引他的视线,引诱他的神经。偏这小姑娘一点绮思也无,被他看久了,还回头问他:“皇上,墨尔的脸上有脏东西吗?”

康熙的目光微闪,笑着回答:“没有。朕在想,几年时间,朕都长成了一个大人了,还比墨尔高一个头,倒是墨尔仍旧像个小女孩儿。”

有这么明显?苏锦摸摸脸,熊猫说她发育缓慢,是因为修炼了九转回心诀,拉长了每个生长阶段的关系。说起来,她与“好朋友”已经多年未见了。

四人骑马出宫,侍卫暗中保护。还是在悦朋店门前下马,店小二已等候多时了,见到他们忙迎上来,做了个揖,笑道:“伍先生猜测龙公子今日会来,特派了小子在此等候。”

魏东亭掏出一角碎银子,扔给店小二,“赏你了。”他从宫里出来,没有带铜板。

店小二得了厚赏,点头哈腰的领着几人进门,暗道这差事好啊,光这角银子就是他一个月的工钱了,可惜这等好事不常有。不过,以后好好侍候伍先生,还怕没有机会?

伍次友早听到声响,站在房间门口,拱手道:“龙儿小友,魏小哥,苏麻姑娘,墨尔姑娘,各位上午好,快请进吧。”

“有劳伍先生久等。”康熙上前寒暄一番,两人携手进了屋。

苏麻自去煮茶,苏锦打开包裹,将几本书籍放在茶几上,才福身退下,魏东亭当然在外间等候。苏锦退到魏东亭身边,示意他去看笑容不断的苏麻。

铁壶中的水翻滚,蒸腾起白色的水汽,模糊了苏麻桃花般的笑靥。她抽空瞟一眼伍次友,从包袱里拿出一罐茶叶,抓了小撮放进茶壶,然后冲倒热水泡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演练了千百遍。

见苏麻送了两杯茶水进去,魏东亭恍然大悟般的哦了声,“苏麻喜欢伍先生?”

无语……苏锦很想朝天翻个白眼,撬开魏东亭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脑花还是豆渣。她压低的声音道:“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现在才知晓?敢情以前少爷调侃苏麻的时候,你是在神游四海吗?”

魏东亭无辜的摸摸脑袋,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哪里会明白女儿家的心思?要不是苏锦提醒,估计他会一直蒙在鼓里。

苏锦叹口气,她是脑筋错乱了,才会与魏东亭谈论这些东西。——未来的魏夫人,姑娘对你表示万分的同情。

伍次友与康熙面对面盘坐在大炕上,苏麻端上了热茶,干脆留在旁边时候,眼神时不时溜到侃侃而谈的伍次友身上。“今上乃少年英主,果敢聪慧,一举歼灭鳌拜乱党,弹指间定鼎天下,独掌朝政,书生我钦佩万分啊……”

“哦,先生此话当真?”康熙抬眼看他。

伍次友肯定道:“自然是当真的。”

康熙朝前倾了倾身子,问道:“若天子亲自前来请伍先生上朝为官,伍先生作何应答?”

伍次友愣了愣,失笑道:“龙儿小友可真是把我问到了。伍次友并非诸葛亮,先不说皇上根本不认识伍次友,就算他认识,我又何德何能劳动天子大驾呢?”

“伍先生何苦妄自菲薄?”康熙不赞同道,“你的才能有目共睹。”

伍次友摇摇头,“龙儿小友,恕在下直言,在下敢在你面前畅谈国事,无拘无束,笑天下一切可笑事,骂天下一切荒唐人。你我虽然身居斗室,却盘膝对坐,以茶当酒,忘却时间荣辱,不见官场恩怨,唯余彼此真性情……”他长长的喟叹一声,“若是某日,在下面见天子……无论皇上多么礼贤下士,仍然觉得天威当头,仿佛芒刺在身,块石在喉,不能像与小友一起促膝长谈般快意了!官服于书生来说,好似一座牢笼,束缚着我,不能动弹……龙儿小友,这便是书生的答案。”

康熙怅然若失,叹道:“先生的心意,龙儿已了然在心。来,”他举起茶杯,“就让学生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咱们以后还是像今日般,亦师亦友。”

伍次友端起茶杯与康熙相撞,朗声道:“好!书生果然没有看错小友,干杯!”

苏锦听完两人的对话,感叹道:“东亭,原来还有比你更木的人。”魏东亭不明所以。

苏麻撩开竹帘,回首望了眼伍次友,蹙起秀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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