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夜深人静, 到了昆吾颠的门禁时间，倒是什么人进出山门。
但这并不能使被谢无歧和方应许二人推来推去的皓胥脸色好看分，他双臂被捆着紧贴身侧, 直愣愣地倒挂山门前, 一张俊俏面庞涨得通红，不知是被挂太久还是被气的。
“……无耻！”
“枉我以为你们二人虽行狂妄, 也算个君子，到也做这样落井下石之！”
方应许嗤笑一：
“我以前也觉得你算是有担当，到你的担当就是不分是非黑白，只护着你家弟子，不管谁对谁对。”
皓胥被怼得话说了。
“什么君子不君子的, 君子是能当饭吃，还是能给自己出气？”
谢无歧看着被倒吊起来的身影晃晃悠悠，慢条斯理地说：
“更何况我们这还不够君子吗？大半夜不睡觉来陪你闲聊, 还陪你荡秋千解闷, 换做的人，早把你裤子扒了, 让你光着这里挂到明日早晨了, 你说呢？”
谢无歧尾音拖得又慢又长, 面上又挂着很有底线的恶劣笑容，看得皓胥毛骨悚然。
“他吓唬你的。”沈黛宽慰他, “我二师兄人很好，不做这种的。”
皓胥：……我看只有你这么觉得吧。
“我刚才去见宫姐姐了，她同我说了宫泠冰和宋月桃的情。”
沈黛昂着头, 看向半空晃晃悠悠的皓胥。
即便是倒吊着，沈黛也还是能从他脸上看出不悦的神色。
“……师姐同你说什么了？”
“她说，她觉得宋月桃不是她妹妹, 说你是为了让她宽心，才告诉她妹妹找到了。”
皓胥皱眉，仿佛自言自语般叹息：
“纯阳之体，修为难以精进，还有那宫泠冰相似的容貌，这些加起来，她还是不信吗？”
沈黛望着他：“那你信吗？”
“我？”
皓胥忽而很淡的笑了笑。
似乎是觉得无论如何宫泠月已不肯认宋月桃是妹妹，所以也什么好隐藏的了。
他直言：“我也不信。”
听了这话，谢无歧和方应许有些讶异。
皓胥来十洲修真界找妹妹的情，早就昆吾道宫里传开。
大约是纯陵这位小师妹的好运气太过出名，所以传出宋月桃就是重羽族下任族长的妹妹时，众人意外又不意外。
可如今皓胥轻描淡写地来了句“我也不信”时，这件就显得很荒谬了。
方应许：“你不信？你不信你白日里这么维护她？一听我师妹的名字就莫名起来发火，说我师妹欺负那个宋月桃，但凡长了眼睛长了耳朵，也不至又聋又瞎到这个地步。”
这件上皓胥自知理亏，有吭。
但是——
“我知道她不是宫泠冰，但我维护她，是因为她的确是我重羽族人。”
方应许：“你就这么确定？”
皓胥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
“纯阳之体你以为是大街上随便就能捡到的体质的吗？这种纯阳之火就是重羽族血脉里带的……算了，和你们这种外族人说了也不懂嘶——”
见他态度不好，沈黛薅了一把他倒垂下来的头发，提醒他对她师兄说话客气些。
谢无歧摸了摸下巴：
“那既然宋月桃不是宫泠冰，你为什么要说她是？难道就为了让她放下心结？”
他凑近了些，将皓胥面上不自然的神色尽收眼底。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知道宫泠冰的下落？”
皓胥眼神一变。
“看来说对了。”谢无歧笑意渐深，又继续试探，“你这样着急找一个替补，该不——这个宫泠冰，其实已死了？”
言一出，连沈黛和方应许有些惊愕。
皓胥错开视线，面上崩得很紧，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镇定。
“……她死，她的本命灵火还灵塔烧着，谁能说她死了？”
方应许沉默半响，才开口：
“那东西，不是有作假的办。”
皓胥突然暴怒：“少管闲！我们重羽族的情你们何干！”
“如果这只是你们自家的情，我们当然也不多问。”
沈黛认真地看着他。
“但皓胥仙君，如果你有开玩笑，有认错人，你们重羽族可能真的要出一个魔族勾结的叛徒了。”
皓胥闻言愕然怔住。
沈黛第一日去昆吾道宫入学，就碰上了重霄君。
重霄君来昆吾颠伏沧仙尊商量一些，途听萧寻说沈黛提前出关，也昆吾颠，便顺道来看看。
正巧，就真武堂前面碰见了一身雪白轻纱的沈黛。
重霄君垂眸询问：
“听说你昨日出关，今日就来了，时间匆忙，你师兄给你落下什么东西吧？”
“有有。”沈黛恭敬答，“齐了，住的客舍也布置好了，很好。”
“闭关这段时间，修炼上可有困难？”
沈黛觉得重霄君的语气，就很像逢年过节来问绩的亲戚，让人如临大敌。
“还、还可以吧……”
重霄君微微颔首：“有兰越仙尊指点，必修为应该进步迅速。”
说完他忽然轻咳两。
咳的两并不急，乍一听只像是清嗓子。
沈黛眉头紧拧，忍不住问：
“重霄君，您的身体……”
“无妨。”
话音刚落，就见身后一个弟子匆匆赶来，手还拿了一件披风，他焦急道：
“师尊，师尊您怎么又不拿披风，如今乍暖还寒，您还是多添一件衣服……”
“师潜。”
重霄君的音里带着不言而喻的威严，哪怕师潜是太玄的五师兄，重霄君的亲传弟子之一，也不敢造次。
他只得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挽着披风立一旁，像个低眉顺眼的小太监。
沈黛见重霄君冷下脸来也觉得害怕，不过到未来修真界了顶梁柱，被魔族像筛子一样猝不及防打穿，她还是只能顶着重霄君比她高教导任还要严肃冷酷的一张脸，视死如归地开口——
“重、重霄君！”
他垂眸看着沈黛，沉问：
“何？”
“还、还完全开春呢，为了修真界的安危，您多、多穿点吧！”
一旁的师潜用“你好勇”的眼神看着沈黛。
刻真武堂前修士人来人往，沈黛很担心她来的第一天，大家就要目睹她被重霄君呵斥的一幕。
不过等了半天，等到重霄君的呵斥，沈黛小心翼翼抬眸一看，发现重霄君已老老实实披上了披风。
诶？
“既然是为了修真界的安危，那我还是穿上吧。”
……刚刚重霄君，是不是很轻微的笑了一下？
沈黛觉得稀奇，要再看，重霄君已大步走远了。
师潜看了看身旁重霄君的神情，试探着问了句：
“师尊对这位沈仙君，好像不太一样？”
“师潜。”重霄君忽然开口，“你觉得这位沈仙君，看着阿应般配吗？”
师潜一愣。
“日后太玄总归是要交到阿应手的，他看着沉稳，容易意气用，钻牛角尖，这个沈仙君性子柔，心思细腻，倒是他挺互补的，你说呢？”
师潜了才开口：“这……恐怕还是要看方师弟的吧。”
“沈仙君姿容出众，品行端正，又资质不凡，配他绰绰有余，我看他对他这位师妹也很不错，必也是有心的。”
重霄君到他打听到的那些消息。
不是今日方应许送了沈黛什么天阶器，就是送了什么上品灵草，他还见方应许对那个修这么好过。
改日有机，就和兰越仙尊提一提吧。
重霄君丝毫不知道自己乱点了鸳鸯谱，沈黛也完全不知道重霄君之所以对她如慈祥和蔼，是将她看做了内定的儿媳妇。
她刚一踏入真武堂，就见被一群修围绕着的谢无歧冲她招手。
“师妹！”
他用眼神示意他旁边的空位，托着腮笑盈盈对她道：
“坐这边。”
沈黛感觉乎整个真武堂的修士全看了过来。
尤其是围着谢无歧的那个，锐利视线沈黛身上扫了个来回，看得她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
不过仔细一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谢无歧生了这样一张脸，确实是很容易招蜂引蝶的。
“让一让。”
这话是谢无歧对着他周围的那些修说的。
他虽然还笑着，但笑意并不达眼底，看上去并非是温和好说话的模样。
“你们挡这里，是生怕我师妹能坐过来吗？”
修们这才纷纷让开，等沈黛空位上落座，这些孩子又开始围着沈黛叽叽喳喳。
“我记得你，你就是上届宗门大比的第五名！”
“我好像听薄月师姐提过这位沈仙君，神仙塚一役你也立了大功对吧？”
“小小年纪就这样厉害，真不愧是谢师兄的师妹！”
“师妹师妹，谢师兄你知道谢师兄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狡猾！师妹你告诉她，师姐送你一只灵簪，你悄悄告诉我一个人……”
修们攻不下谢无歧，全涌向了沈黛，谢无歧反而被晾一旁无人搭理。
沈黛并不讨厌这种热烈追逐自己喜欢物的孩子，所以非常真诚地一一回答了她们的问题。
谢无歧看着这场景只觉得啼笑皆非，又抬眸瞥见一个身影进了真武堂，便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桌子，拖着尾音喊：
“衡虚仙尊来了——”
众人立刻收，以一种堪称诡谲的速度迅速各归各位。
沈黛本以为是谢无歧开玩笑，抬起头一看，果然是衡虚仙尊宋月桃、江临渊三人走了进来。
她有些意外。
到来昆吾颠的第一天，竟然就是衡虚仙尊的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