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一片嘈杂，女人的痛苦叫声、仆人的脚步声、水盆倒水的声音胡乱混杂在一起，蓦地就让人心烦意乱得停不住。
皇上龙体为重不能见血光，站在殿外来回踱着步焦灼地等待着，抬眼看见大殿外沈暮烟背着药娄大步踏进了外厅。
“你背的这是？”
沈暮烟身后半人高的竹篓中摆着几种草药，因为赶得急有些东倒西歪了。她道：“我出宫几日，就为了采这些珍贵的药。”
皇上许是想起刚才还要处置她的那一茬，脸上有些僵硬。
正在这时，后殿传来一声极度痛苦的惨叫。沈暮烟脸色一变，匆匆向皇上行礼后大步跑了进去。
产房内几乎是一片血腥，血水一盆一盆不要命似地往外端，几个医女站在一旁一筹莫展。
“看不到她快休克了吗？愣在那儿做什么？！”
沈暮烟迅速放下背篓净手，快速赶过去检查情况。那几个医女在一旁为难道：“我们只会些普通的病症，这样大的症状还没有处理过……”
“没有处理过？！”沈暮烟头也不回地质问道，“御医人呢，不是说所有御医都束手无策么？”
这些医女平素都是知道她温和，头次见到她这样骂人，不由得声音有些低：“御医是男子，如何能帮后宫妃嫔生产……”
见沈暮烟没有理以为她没听到，又一个医女道：“分娩这种事向来是医女听了御医的嘱咐做的，这样止不住血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御医们都站在殿外站在，您没看到吗……”
刚刚她只顾着往里赶，给皇帝行礼都是匆匆忙忙的，模模糊糊好像看到了一排穿着官服的御医们？
“若我没来她就死在你们手里了好吧？”沈暮烟从背篓里拿出药材来吩咐道，“还不来帮忙！”
那些药材还真是采的好，有一大半都是对症的。
看着她在检查，且孕妇的叫声又低了些，医女有些放下心来，一半去捣药一半给她打下手。
沈暮烟搭了脉，看着看着总觉得不对劲。
“御医可有说病症为何？”
“可能是腹内收缩乏力……”
“废话，要是有力不早生出来了？”
医女讷讷地辩解道：“御医们不能进来看，这怎么能抓到病症……”
沈暮烟拿着捣好的药往孕妇身上放，向孕妇道：“用力！”
那孕妇已然累的不行，再加上流血过多马上就要昏迷了，听见这话只艰难地睁开了眼劲儿却使不上多少。
这怎么行？！
稳稳地放下药盅，沈暮烟着手处理起来，血不断流着，因极品药材的辅助终是放缓了流血的速度，但是依然很不正常。
“努力！你再使劲些。”
症结在于孩子太大，困在肚子里出不来导致的大出血。她这样无力，只怕是不等能生出孩子来就要归天了。
正皱着眉让她用劲，沈暮烟神色一凝，问医女：“多久了？”
“啊？”
沈暮烟站起身焦躁地问她：“她分娩多久了？”
“……有两个时辰了，一个时辰之前开始大出血……”
生了四个小时没生出来，这产妇肯定没有力气了！
看着床上一张惨白到几乎没有生气了的脸，咬咬牙，问：“你在宫里时间不短了吧，知道什么是母凭子贵吗？”
产妇浑身一颤，哆嗦着睁开了眼睛。她满脸已经被汗水布满，发丝濡湿黏黏地贴在脸上，看上去异常疲倦。
医女看她不医治了站起来唠嗑，不由得想出声劝她，被沈暮烟一个眼刀飞过去一声不吭了。
“我告诉你，如果这一关你不坚持下去，你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事小，命没了才是事大！”
产妇虚弱地眨眨眼，眸子中有了些神采。
沈暮烟又道：“你还有没有力气？我不问你保大保小，因为只可能两个都存在或者两个都丢了命！你只要回答我，要不要活着？”
床上人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微神色的变化，青涩的脸上有些茫然地喃喃道：“要……活着……”
“你还很年轻，这个孩子该是你的福星不该是你的鬼门关，你懂吗？”沈暮烟看着一个个端着血水的婢女来来去去，心下焦急仍是放缓了声音问她，“你大声告诉我，想不想活着？”
“想！”产妇眼角滴泪，“我要活着，我要见皇上……”
“好！”沈暮烟松了一口气，拿出纱布来塞到她嘴里，“你狠狠咬着，把孩子生出来！”
“用力！”
“唔……”
“再用力！”
“……唔啊……”
沈暮烟眉头紧皱，虽然她的气力大了很多，但是孩子仍然没有要出头的迹象，再这样下去要糟！
“唔唔……”
沈暮烟闻声看向产妇，她苍白的脸上滑下串串泪痕，忙过去取了纱布。
“我要皇上……”
沈暮烟一愣，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内殿。
“情况紧急，需要陛下的一样东西。”
皇上在外等的心焦，见她出来忙上前要问，闻声一愣：“要什么？”
“需要陛下您在窗外喊一声，让她安心。”
“不可！”
沈暮烟刚说完，一旁的御医们就吵吵嚷嚷地说起来。
“陛下九五至尊，岂能吵吵嚷嚷失了体统？”
“就是，成何体统！”
沈暮烟深知情况紧急，没有给那些个御医好脸色。正视着皇帝的脸：“现下有两个选择，一是陛下为她打气。”
“二呢？”
“二，一尸两命。”沈暮烟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内殿。
“你仔细听着，不会有第二声了。”沈暮烟低头为产妇处理着，又将纱布塞进她嘴里。
窗外窸窸窣窣地有些阻拦声，片刻后只听到皇帝的响亮声音：“你别怕，朕守着你！”
产妇躺在血淋淋的床上，闻声剧烈一颤，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哇啊！……”
一声清亮地婴儿啼哭声响彻大殿，沈暮烟从容地吩咐着医女辅助她救人。
产妇有了皇帝的那声别怕，硬生生地撑出力气来，孩子的头，胳膊，腿……慢慢地终于整个脱离了母体……
听着孩子响亮的啼哭声，床上的人苍白着脸笑着、带着泪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