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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3、死亡海岸线(2)

丁燳青阔气, 专门订购一批乐器,每人一样,提前?彩排, 最后一致推选岑今当主唱。

岑今抿唇,嘴角的笑?意藏不住, 手肘顶着?丁燳青腹部:“被我歌喉惊艳了吧。不是我吹,新海城东西?区一条街每年歌王大赛,我都是亚军。”

丁燳青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他的伴奏吉他,闻言看了眼岑今:“举办方?赞助是你什么人?”

“你这话内涵不到我,明白告诉你,我参加这比赛公平公正, 不止举办方?不认识,连评委和观众都跟我毫无瓜葛, 参赛选手超过百人。”

岑今竖起大拇指对着?自己:“我,歌王之王。”

龟缩一隅的黄毛闻言捂着?脸偷偷窃喜, 难道他是因为?不够自信才烂歌喉的吗?实际也有成为?歌王的潜质?

岑今抖着?肩膀哼着?小曲离开?。

龙老板路过吐露真相:“他参加的是小区文化联谊大赛歌唱组, 小区赞助商和评委会跟他关系最好,暗箱操作愣是把亚军颁给他。刚好隔壁举报规模更大的歌王大赛, 弄错获奖名单还是啥的,反正阴差阳错把奖颁给岑今, 事后死活不肯归还证书和奖项,花高价买下来, 经常带出去装逼。”

丁燳青关注点不太一般:“他哪来的钱?”

龙老板:“找我跟巫雨洁借的。”他摇摇头,说岑今为?了买下证书和奖杯花光积蓄:“倾家荡产啊。”

丁燳青抬眼, 看向跑前?面的岑今,这会儿正跟巫雨洁勾肩搭背,一头黄色小卷毛跟着?蹦蹦跳跳, 像一颗行走的柠檬,还顶着?头泡面。

给出通行证,跑到游轮上的岑今趴着?船舷冲港口的丁燳青招手,等人上来就拽着?他胳膊往人群密集的甲板挤。

这艘豪华游轮约有一千人,甲板不是船员、船上服务员就是游客,甲板前?方?是蔚蓝色大海,身后就是驾驶室。

岑今拉着?丁燳青跑到甲板最前?,因人群拥挤的缘故,两人靠得很近,丁燳青能闻到岑今头顶染发膏的味道,有点刺鼻。

闻的时间一长就习惯了,隐约还能分辨出夹杂在染发膏味道里的另一股清新味,是洗衣粉的味道。

岑今的脸稍稍侧过来,眼睛看着?驾驶室上面说:“那是停机坪,我听船员说等会有奇幻夜的好货到。”

前?面有一队船员经过,疏通道路,导致人群像海浪一样扑到后方?,岑今不得不向后退到更逼仄的角落里,丁燳青扶着?他的肩膀,两人靠得更近了。

这时天空传来直升机‘哒哒’的轰鸣声,一架双发单桨重型直升机悬挂在停机坪上方?,垂吊一个?巨大的集装箱,螺旋桨扇动时刮起的狂风吹得甲板人群站不稳。

停机坪有船员跑去,推着?集装箱迅速离开?,直升机飞离,过了一会儿又来两三架直升机,下来一些脸孔颇为?熟悉的名流政要。

甲板上的人群陆续散开?,龙老板他们到船舱找房间,顺便熟悉游轮,直到天色入暮,最后一架直升飞机降落停机坪。

机上下来一中年人,金发蓝眼,相貌英俊,气质儒雅,目光不经意扫向甲板船舷处的岑今和丁燳青,没?有过多停留就扭头走向船舱。

“那是游轮主人,叫诺伦,不知道姓什么,纽约有名的房地产商、金融家,和克罗尔家族来往密切,还跟全世界的黑帮交好。”

丁燳青在岑今耳边说话,气息喷洒在耳朵边,痒得岑今缩起肩膀,下意识朝旁边迈开?脚步,却因肩膀被箍住而困于原地。

丁燳青似乎没?发现他的窘迫,继续低声说着?任务相关的情报:“刚才落地的直升机,第一架出来的红裙女人叫利德曼夫人,他们某个?固定?的上流圈子称她是‘血腥玛丽’再世。

第二架飞机出来的年轻绅士叫罗宾,外?号是‘铁钩子’,源于他童年被猎犬咬断的左手,残疾左手安装了铁钩子。

第三架飞机出来的驼背男人叫洛基,如同他的名字谎言之神,从不以真名和真实相貌示人,至今没?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三人加上诺伦都是奇幻夜的‘主持人’,前?三人分别?主持过历届奇幻夜,今年轮到诺伦。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奇幻夜’的操作流程和真实目的——”

“我今晚想办法接近诺伦打探消息。”岑今打断丁燳青的话,肩膀顶开?他的手,一边捏着?手指一边向前?走:“李道一黑进他们内部电脑找到节目安排表,我记得音乐节表演的时间被安排在晚上七点,九点结束。我们乐队在八点四十分出场,只给五分钟表演时间……虽然输赢不是我们的目的,但也不能太敷衍,我还不想中途被赶下船。

话说回来,游轮安排两份节目表,一份面向普通游客开?放,另一份只针对名流政要,后者多了一个?深夜节目:奇幻夜。”

丁燳青虚握拳头,掌心和指尖似乎还残留温热的气息,略偏着?头,目光沉沉地望着?岑今的后背心,心想岑今今天废话有点多,态度不是很自然。

“我知道,李道一说过。”

“也跟你说过?”

岑今蹭了蹭鼻子,想着?也对,别?看丁燳青平时温和儒雅好说话,实际处于掌控全局的位置,当然掌控欲不会表现很明显,只不过他会以看似有商有量的方?式让别?人参与进来,最后还得按照他的方?式行事。

一开?始共事,他不喜欢丁燳青。

岑今性格散漫自由,也是个?喜欢拿主意的人,碰到表面温和实则固执的丁燳青,犹如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磨合多次,又有龙老板等人缓冲,才有现在的和平相处。

岑今挥挥手:“那看来你有别?的计划,需要团队合作的时候再告诉我。”

说完就双手插兜,一踢一踏地离开?甲板。

互不干涉就是他们和平相处的方?式,当然岑今和丁燳青不会拒绝团队合作,只是多数任务前?期需要调查,团队基本兵分各路,各显神通。

两人调查的路数完全不同,便没?有过多交集。

丁燳青回头看了眼沉落海平面的红日,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消失,游轮‘唓’一下亮起璀璨灯光,悠扬的音乐自音乐厅飘出来,嘈杂人声隐约透出,游轮的第一个?夜晚由此开?始。

丁燳青搓了搓手指,朝客房走去。

客房区一共两处,分别?在船头和船尾,船头处的客房区有四层,船尾客房区只有三层。岑今他们的客房被分配到船头客房区第二层,上面的三、四层主要是名流政要的住处,唯一一间总统套房由每年奇幻夜主持人居住,所?以今年是诺伦住第三层的总统套房。

丁燳青到第二层的客房区,不怎么宽敞的廊道很安静,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地毯几乎无处不在,铺满船舱和廊道。

轮船提速,摇晃的力?度加大,丁燳青步伐逐渐放缓,呼吸放慢,手杖落在地毯上,没?发出丁点声音,死寂的氛围中,隐约听到咆哮声自身后猛冲过来。

丁燳青反应敏捷,当即侧身,背部紧贴墙壁,冷静地看向身后,廊道两边挂着?人像油画,尽头是空荡荡的墙壁,贴了红色的墙纸,乍一看仿佛有大量鲜血混合着?破碎的肢体喷涌而出。

握紧手杖,丁燳青没?有丝毫放松,继续盯着?尽头的墙壁,一秒、两秒……墙壁赫然鼓起一个?大包,像婴儿在孕妇肚子里手舞足蹈推着?肚皮顶起来的形状。

只试探一下,那大包便消下去。

过了一会儿,墙壁赫然出现三四个?大包,露出人脸咆哮的轮廓。

大包猛然消失,墙壁无比平滑,下一瞬便有一个?狰狞的面孔顺着?船舱墙壁飞快移动,眨眼间出现在丁燳青紧贴着?的身后的墙壁,伸出双手、张开?大口,试图擒住丁燳青将其一口咬断。

丁燳青抬起手杖鞭打伸出的双手,举起拳头便以同他脸蛋极其不相符的力?道迅捷地击向墙面鼓起的头颅,一下又一下,狠戾至极,最后一下摇晃手臂,便从袖子里滑出锋利的匕首,于手指间轻巧挥舞,三两下便剖开?墙壁,却发现里面毫无异常。

接着?地面、头顶和侧面的墙壁都出现凸起的大包,分别?攻向丁燳青。

丁燳青虽游刃有余,一时间仍无法解脱困局,直到手肘重重撞向客房门发出重响,有人一把拧开?门冲外?面怒骂:“谁他妈在外?面吵!滚回房间打.炮——”

对上丁燳青的眼睛和他手里的匕首、手杖,拧开?客房门怒骂的人顿时哑然,摔门、上锁、裹床单一气呵成。

丁燳青眉头微皱,却听身后方?的客房门被拧开?,传来岑今的疑问?:“你遇袭了?”

他没?回头,只下意识看向两边和尽头的墙壁,被匕首劈、被拳头砸出坑坑洼洼,最关键是墙纸并非他刚才看到的红色,廊道两边也没?有挂油画。

岑今抱着?胳膊靠在门边,肯定?地说:“你中招了。”

丁燳青朝他这边走来,扫了眼门牌号:“我们住一间?”

“两人一间标准房,没?办法,游轮方?安排的。”岑今让丁燳青进去,而后看了眼廊道两端尽头,隔壁客房有人开?门,是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人,穿着?朋克外?套、背着?把手风琴。

“嗨,我叫帕特?里克,喜欢别?人叫我帕特?,乐队独奏兼主唱。”

“岑今,乐队主唱。”岑今无意深交,颔首微笑?便关门。

帕特?也不在意,耸耸肩就背着?手风琴去找吃的,一转身看到斑驳狼藉的廊道顿时发懵:“电影里发生在游轮上的黑帮械斗原来也会出现在现实中吗?”

岑今听着?外?面恢复平静,拉开?椅子坐下,下巴靠着?椅背打量丁燳青,确定?他没?受伤不由吹声口哨:“连根头发丝都没?乱,改天我们打一次?”

丁燳青找出放在船舱里的急救包,给手背喷酒精消毒,将刚才发生在廊道里的事简单叙述一遍:“我不认为?是幻觉,但精神受污染是一定?的。

毫无预兆,不同寻常,恐怕这次任务没?那么简单。”

岑今哼笑?一声:“知道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什么有趣的画面吗?”

丁燳青闻言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思索片刻便询问?:“和落在停机坪的集装箱有关?”

“聪明。”岑今打了个?响指,脚尖点着?地面,带着?椅子左摇右晃,小卷毛跟着?晃来晃去,格外?夺目。“就在这一层的尽头向左偏转、再向右转,过一个?空荡荡的大厅,对面廊道尽头只有一间房,大厅一侧有货梯。集装箱就被货梯运转进大厅对面的那间房。

我偷偷看过,大厅监控无数,房间里还有警卫守着?,当时开?门的瞬间,我看到房间里还有很多个?相同的集装箱。

那集装箱被推进房间时发生意外?,里面有东西?撞击,还有哐啷水声,那东西?力?道很大,集装箱险些没?被撞翻,好几个?警卫跑过去扶着?才稳住。”

丁燳青:“里面关押着?的东西?可能跟奇幻夜有关。”

岑今:“百分百有关了。不过你被袭击,现下多了需要注意的地方?。为?什么袭击你?那是什么东西??跟游轮有什么关系?跟奇幻夜、主办方?又有什么关系?”

丁燳青:“今晚的奇幻夜我要去。”

“那我想办法混进集装箱房间查探清楚。”顿了顿,岑今忽然诧异:“你怎么能进奇幻夜?”

丁燳青:“我找人弄了一个?驯兽师的身份。”

“……艹。”岑今脸色有点奇异地睨着?丁燳青,趴着?椅背问?:“你哪来这些三教九流的门道?他们就没?怀疑你是钓鱼的?”

主要丁燳青那气质不像作奸犯科的人,怎么让人相信他的?

丁燳青温和地说:“钱+讲道理,做好这两样,世界上没?什么事办不成。”

钱他能理解,至于讲道理……“用?拳头说的道理?”

“偶尔需要一点非常规手段才能让人听进我的道理。”

岑今睨着?丁燳青温和的笑?脸,抖了抖胳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起身去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磨砂玻璃一道身影若隐若现,丁燳青侧坐着?,低头定?定?看着?手背细碎的伤口,犹如一个?坐禅入定?的禁欲僧人。

暮春将入夏,天气已然有些炎热,但大海昼夜温差大,白天热气全被驱散,应该不会感到闷热才对。

丁燳青如是想着?。

眼角余光瞥见出来的岑今,他在浴室里就换好衣服,黑色的衬衫和同色牛仔裤,衬衫背面一个?硕大的骷髅头,正面领子开?得低,露出胸膛和锁骨。

脖子戴着?一个?黑皮choker,挂着?一颗银子弹头,垂在锁骨中间,

赤脚走出来,地毯留下湿漉漉的脚印,岑今浑不在意,一把瘫坐在柔软的床上,从行李箱里翻找出高跟马丁靴穿上,慢吞吞且不耐烦地穿鞋带、绑鞋带。

折腾一番后,鞋带穿错孔,他再一扯,彻底乱成一团,必须再拆开?重新穿一遍,这对没?耐心做细致工作的岑今来说是一项大工程。

他瞪圆了眼睛,如遭雷劈的不敢置信中,似乎还有点委屈。

丁燳青一下笑?出声,岑今敏感地抬头瞪过来。

丁燳青:“鞋新买的?”

岑今闷闷不乐:“巫雨洁推荐的,她说摇滚得有合适的服装。”

丁燳青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一次性手套套上,朝这边走来:“choker也是?”

“什么?”岑今顺着?他目光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点头说:“有点紧,不太舒服。”

“挺好看。”

丁燳青单膝蹲下来,把岑今的脚放在膝盖上,帮他拆掉鞋带重新系上,穿针飞线似的格外?稳、快,在岑今手里像团乱麻,到他手里服服帖帖。

直到两只鞋鞋带都绑好,岑今才讷讷说:“其实我能脱下鞋子的。”

丁燳青顿了一下,似乎也才想到还有这可能,笑?了笑?,摘掉手套说:“做都做了。”

说完停在岑今面前?,驻足了几秒,转身拿衣服去浴室,不一会儿就是水声哗哗。

岑今拨弄绑好的鞋带,偏头看浴室里的丁燳青,水汽弥漫在磨砂玻璃上,丁燳青又白,几乎看不清人影,但他就这么看了很久。

脑子空空的,啥也没?想,突然听到浴室门打开?的声响才惊醒似的回神,然后看到湿着?长发的丁燳青走出来,穿衬衫西?裤,裸.露锁骨、腕骨和脚踝这些要命的地方?。

吹风筒哗哗地响着?,丁燳青正在吹头发,突然抬眼看过来。

岑今猛地扭头,踱步到小小的窗口,看外?面海上生明月,银辉如鳞,一时间觉得客房内还挺闷热。

这时电话铃声响,龙老板他们打电话喊去吃晚饭。

岑今回答就来,挂掉电话,甩着?胳膊若无其事地聊其他,眼睛一错不错地观察丁燳青。

丁燳青没?发现哪里不对,岑今一向如此,黑白分明的眼睛老喜欢直勾勾盯着?人瞧,被发现了也倘然得很,于是习以为?常地回应岑今的聊天。

蹲在角落里的黄毛透过岑今的眼睛观看他们互动,像在看电影,可惜没?薯片和快乐水,这种?时候怨童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黄毛托腮叹气,奇妙的是他和过去的岑今感同身受,对方?心绪的变化都在他的心里演变。

那种?变化不是首次实时的感受,更像一个?人看着?走马灯回忆突然想起过往而触发的心情记忆,虽能情感共鸣,却没?到沉浸其中失却自我的地步。

年少的岑今对丁燳青产生朦胧的情感,现在大概处于心动不自知的阶段,或许一开?始出于颜控,后面的相处逐步沦陷,尤其刚才丁燳青二话不说就跪下来替他绑鞋带。

丁燳青洁癖可严重了,但他方?才好像忘了。

黄毛想着?,要是换其他人,丁燳青还会不会这么干?

想了几秒,黄毛果断否决,别?说给李道一或龙老板跪地绑鞋带,他能当即加钱升舱换个?单人客房。

黄毛从托腮换成摸下巴,所?以不是岑今心动不自知?丁燳青也是?

一边啧叹,黄毛一边换个?舒适点的姿势继续看‘电影’,第无数次感叹没?有爆米花薯片和快乐水。

丁燳青换好衣服,之前?那条裤子被他用?热水+洗衣液浸泡,这才扔进洗衣机自动洗+烘干,手背细碎的伤口贴了片创可贴,一转身就差点跟一条银子.弹壳项链碰上。

稍稍后仰,丁燳青接过岑今递来的项链:“跟你那条是同款?”

“巫雨洁定?制的队友同款。”

丁燳青眉梢眼底的兴致顿时消散些许,戴上项链,和衬衫西?裤搭一起竟也般配。

“巫雨洁设计的,老跟我炫耀她的设计理念多时尚,不就一子.弹壳套一大铁链子?能有我理念先进?”

岑今和丁燳青一前?一后走在船舱廊道,丁燳青闻言问?:“你也设计了队友同款首饰?”

“没?,我钱不够,但是技痒,当场挥毫三千笔,老板都被我震惊,连夸‘fation’。因为?是开?山之作,所?以我打算珍藏,以后送老婆。”岑今不时朝后面看,神色有点跃跃欲试,又带着?矜持,一直看丁燳青。

丁燳青沉默片刻:“我能看你的成果吗?”

“当然可以!”岑今飞快掏出一礼盒,随身携带可见他有多自豪他的设计品。“看!”

礼盒打开?,墨蓝色的聚酯泡沫安静躺着?一条鲜艳红绳,绳子缀着?叶子大小的银饰,姑且称为?一坨,像融化的银饰没?经过磨具就随便倒地上,冷却后形成这模样——

不,哪怕随便倒地上也不能长这样,估计还比它漂亮。

丁燳青沉默又沉默,昧着?良心夸:“不错。”

岑今矜持且谦虚:“一般般。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丁燳青一字一句地说:“是无序混乱的宇宙吗?凌乱的线条代表无序的命运,不规则的形状象征混乱的世界,仿佛对应精神污染后的世界,对那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发出呐喊。”

像是满腹搜罗词汇的样子,颇为?艰难。

但这竭尽全力?的夸赞也只换来岑今麻麻的表情:“这是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

丁燳青:“……”没?看出来鱼,就丑字显眼了。

角落里的黄毛瞪大眼,丁燳青手腕间那条形状诡异混乱的银饰?

他送的?过去的黄毛送的?

不不,必不可能是他,他审美哪有那么糟糕。

沉思须臾,黄毛心想,其实银饰也没?那么丑,仔细一看确实挺像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就是摔一块儿,看那凸起的边缘像不像亲吻?

“两条翻跟斗的小丑鱼不小心摔倒,摔一块儿,结果亲吻了。”岑今如是解释他的设计创意。

丁燳青移开?视线,对他的设计创意毫无兴趣,审美不想被荼毒,便赶紧转移话题,好在他们很快到达餐厅。

餐厅占地面积颇为?广阔,各国美食皆有,龙老板他们当然选择中餐,岑今、丁燳青跟他们会合,将下午遇到的事情一并说出。

巫雨洁:“我被分到第三船舱,遇到利德曼夫人。她停下来和我聊天,邀请我观看歌剧表演和明天的下午茶。”

龙老板:“她对你一见钟情?”

岑今:“?”

龙老板:“老李没?对你说,利德曼夫人拥有不少同.性情人,以虐杀同.性情人出名,外?面传言她利用?同性.恋的幌子欺骗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取她们的血恢复青春。跟传闻中的血腥玛丽很像,所?以有了绰号‘血腥玛丽’。”

岑今:“老巫,到你出卖肉.体的时候了。”

巫雨洁:“我不乐意,拒了。”

岑今:“敢问?是欲擒故纵还是?”

巫雨洁:“价钱太低。”

桌上陷入沉默。

巫雨洁重新开?口:“不过我答应她明天的下午茶邀约,3点到5点,你们可以趁这时间溜进她房里一探究竟。”

李道一:“不错的主意。”

丁燳青:“我明天没?空。”

岑今:“我也没?空。”

江白平措:“那我出力?,我去就行。”

龙老板:“你为?什么答应下午茶的邀约?不怕她下药潜规则你?”

“下药?有谁能药倒鬼蛊女?”巫雨洁轻声说:“她给的钱只够支付我下午茶时间。”

桌上又陷入沉默。

突然隔壁桌发出巨响,一个?女人猛将手中威士忌砸落地面,摔桌离去,留下金发碧眼的青年抱着?手风琴无所?谓地弹奏琴键

察觉到岑今等人的注视,青年抬头,露出惊喜的表情:“是你?”他拉着?椅子搬过来,同其他人打招呼。

李道一:“你们认识?”

岑今:“一面之缘。叫他帕特?就行,也是参加音乐节的歌手。”

帕特?知道他们是地下酒吧常驻乐队,相当兴奋地说他也当过好几年的酒吧驻唱,聊着?聊着?说起刚才摔桌离去的女人,是他临时搭档的队友。

“参赛者要求队伍得两人,她跟我理念不合,恐怕今晚的比赛不能参加了。”帕特?有些苦涩。

看得出他很爱音乐,手风琴爱不释手,聊起音乐就眼睛发亮,情绪饱满,梦想是发唱片,可惜以前?寄出的录音样带都被退回,这次的音乐节夺冠是他唯一机会。

岑今等人对此爱莫能助。

“你是主唱?”丁燳青突然问?。

帕特?点头:“其他乐器我也会点。”

丁燳青:“我们队还差一个?人,或许你有兴趣?”

帕特?激动:“我非常有兴趣!”

岑今警惕:“他当主唱,我做什么?”

丁燳青喝了口茶:“主唱还是你,我那儿还剩把金属伴奏吉他。你如果能接受,就暂时换吉他上台,之后还有机会再换回手风琴也行。”

帕特?犹豫,主唱才有价值,一个?不怎么开?口的吉他手能被唱片公司注意到吗?

丁燳青找服务员借了纸笔,写几句话给帕特?看,后者当即点头:“我答应。”

岑今坐他对面,好奇地伸长脖子,愣没?见到他写什么,旁边的李道一看到纸张上写着?某首歌歌名,那歌小众不出名,唯一特?点是合唱部分有点多,分给主唱的词基本是说唱。

除了岑今,其他人都没?开?嗓的打算,所?以这合唱部分肯定?给帕特?。

李道一面色如常地坐直,无视岑今想知道内容的暗示,果断支持丁燳青找外?援的救场行为?,否则实在丢不起那个?脸。

用?完晚餐,时间六点半,所?有乐队选手进入大剧院后台,上一个?表演的歌剧团退下来,上百来人塞在后台,闹哄哄有如菜市场。

前?台观众陆续落座,由于音乐节是游轮宣传热点,大部分游客冲开?场表演而来,因此很快座无虚席。

后台,帕特?望着?出场顺序愁眉苦脸,李道一镇定?自若,江白平措闭目养神。巫雨洁几人用?各种?借口趁机离开?后台,推开?门到拐角处时,见前?方?有一行人堵住出口便连忙停在拐口处。

五六名黑衣保镖保护一个?红裙红唇的艳丽女人,那女人正跟一拽酷装扮的黑皮女人亲昵说话。

巫雨洁:“利德曼夫人和帕特?的临时队友。”

岑今和龙老板立刻探头看去:“渣女,怀里吊着?一个?,还想潜规则我们老巫。”

巫雨洁:“我拒了。”

岑今:“她有钱,你迟早从她,我就提前?贷款了。”

他们躲在拐口处吵嘴,那边已经聊完,黑皮女人撩开?绿叶讥讽地看他们,敌意毫不掩饰,越过他们时故意狠狠撞了把巫雨洁。

龙老板和岑今表情、动作一致:“啧啧。”

巫雨洁优雅地翻白眼,向前?迈两步,突然身形僵硬,岑今好奇地看过去,出口已经没?人,便听巫雨洁低声说:“利德曼夫人发现我,特?意等我出来,招了招手才走。”

巫雨洁藏匿气息的本事一流,普通人离那么远不可能发现得了。

岑今:“看来这艘游轮是真卧虎藏龙。”

丁燳青率先迈开?脚步走前?面:“小心行事,安全为?上。”

走到出口,四人默契分开?,分别?朝目标地区出发。

岑今走向客房区第二层藏集装箱的房间,小心避开?监控,穿过音乐厅、艺术长廊等各个?娱乐场所?,来到第五层的货梯入口。

推开?门走出艺术长廊,冰冷的海风迎面扑来,岑今打了个?哆嗦,背部一阵湿冷阴寒,惊得他迅速扭头看向身后的艺术长廊。

长廊打着?暗光,只在挂艺术品的地方?安装明灯,营造出艺术氛围,但此刻长廊被一片令人恐慌的死寂笼罩,所?有艺术品逐渐浸满鲜红的血液。

血液流到地面,汇聚成一滩乌黑的血水,血水凝聚成一只筋肉虬结的怪物。那怪物无手无脚,像破蛹的虫子试图从血膜中挣脱,冲岑今发出咆哮,腥臭的风隔着?十来米的距离喷到岑今的头和脸。

岑今抹了把脸颊的唾沫,心里咯噔一下,头脑空白:“是真的?!”

为?什么怪物无处不在?为?什么丁点精神污染都没?感觉到?

这情况和丁燳青情况是否一致?

岑今一边狂奔一边猜想,身后强烈的撞击声打断他的思路,透过前?方?酒吧大门反光能清洗看到那只筋肉虬结的血色怪物撞开?障碍物,连滚带跑地冲过来。

后退一蹬,猛地跳到天花板,再向前?一蹬,张开?嘴巴,近距离更能看清那嘴巴被鱼线缝起,已经跟肉长在一块,嘴巴一张,唇上的肉就被拉扯出硬币大小的洞,能看到里面交错的尖锐牙齿。

砰砰砰!

怪物撞击着?天花板、地面和两侧墙壁,留下深深的指痕,最后一个?跳跃就要扑到岑今头上,岑今身体一歪,擦着?地面向前?滑,撞开?酒吧门,顺手抓起门口放着?的灭火器就朝怪物的面孔砸去。

接着?反手操控酒吧门紧紧关闭,膝盖一落地,脚尖一蹬,立刻跳起,岑今埋头狂奔。

酒吧门骤然被踹飞,门窗砰一声紧闭,岑今一矮身溜进吧台右侧,屏住呼吸,仔细辨听怪物的步伐,寂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头顶有一个?圆形窗户,正对着?两个?月亮,一个?洁白、另一个?血红,血红的月亮逼近洁白的月亮,无端产生它将要吞噬取缔洁白月亮的错觉。

岑今脖子有点酸,下意识低头,忽然僵硬身体。

等等,两个?月亮?

他猛然抬头瞪着?窗户外?的两个?月亮,忍不住低咒一声,下一刻便有厚重的实木桌椅从天而降,砸在他头顶,及时喊出‘重力?掌控’勉强控制实木桌椅,岑今赶紧滚出吧台,身后实木桌椅砸落地溅起白色的灰尘。

怪物当即跳落岑今身后,将他一把捞起,准备撕成两半之际,岑今踩着?怪物黏黏的胸口,紧握左手手腕,掌心对准怪物的面孔:“十万重压!”

嘭一声,怪物整个?头部被砸扁,吃痛之下将岑今狠狠扔出去,撞开?酒吧另一侧大门的岑今连忙爬起冲向观光台。

此时月光透过窗户、门缝洒落酒吧台,海面两轮月亮重叠,爆发猩红色的光芒,岑今刚好冲进猩红色光芒里,身影消失不见。

货梯就在观光台那儿,离停机坪不远,岑今头也不回地冲进货梯,迅速到第二层的大厅。

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死死按住左手手腕,岑今盯着?货梯门,门一开?便按住记忆迅速破坏大厅的监控,而后迅速奔至大厅中央,骤然意识到什么停下奔跑的步伐。

死寂的空气里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呼吸和心跳声,无月光、无灯光,黑暗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他,‘咕咚’一下,岑今吞咽口水,额头渗出冷汗。

抬起头来,眼里充满惶恐,向左向右、转身查看这个?破败的大厅,不是他几个?小时前?见到的金碧辉煌的样子,而是破败潮湿阴暗,地面湿漉漉,长满青苔和密集的贝类。

乍一眼看过去,像船体长满密集的眼珠子,骇得岑今鸡皮疙瘩暴起。

他抬起脚,脚底黏满白色液体,像蜗牛黏液,散发着?奇异的馨香,勾起人的食欲,岑今回头看密集的贝类,胃部升起的作呕感冲淡了那股可怕的食欲。

岑今浑身发寒,深知脚底白色黏液散发出的馨香诡异且危险,得赶紧离开?大厅,可来都来了,原地退出未免可惜。

如是想着?,他摸黑走向里面的房间。

旁观的黄毛经验较年少时的自己更丰富,一眼看出情况不对,首先船只问?题很多,其次两个?月亮重叠后,被猩红月光笼罩的‘岑今’似乎掉进另一个?空间。

难道也是异空间?

黄毛想起李氏老楼的事儿,又想到过去的‘岑今’无论是体术还是超凡之术都远远不及未来的他,连一只低级诡异都能逼得他仓惶逃蹿,不由忧心忡忡。

他兀自忧心,岑今已然推开?房间大门,里面整齐摆放上百来个?集装箱。

地面同样潮湿阴暗,布满白色黏液,越往里面越多,仔细一看却能发现白色黏液出自集装箱内部,岑今尝试着?敲击集装箱,又用?重力?掌控推动集装箱。

重量告诉他里面有东西?,但是毫无动静。

深入到集装箱群中央,岑今找到一根铁棍挟裹重力?撬开?集装箱大门,将其拉开?,发出‘吱呀’声,又将他从入口处摸到的一支小电筒打开?。

敲击两三下,小电筒亮起,照进集装箱里,先是白色黏液像蛛网一样铺陈开?,接着?看到黑泥似的触角,触角尽头是硕大的躯体,看不清什么动物的躯体。

岑今用?铁棍撬开?蛛网似的黏液,又用?手抹开?蜂蜜一样滑落下来的黏液,忍住想舔.舐的冲动,小心翼翼凑近,终于看清怪物躯体的形状。

巨大的深海鱼类躯体,长着?八条触角,表皮漆黑,犹如一坨黑泥,形状像被晒溶化的章鱼,大口被撑开?,正对岑今,里面有一只人形大小的白色物体。

这白色物体有四肢,像是铅笔随意描画出来的白色小人,外?貌相当潦草,面孔就两个?黑点充当眼睛,两颊边有鱼鳃一样的东西?,没?有嘴巴。

它下半身被触角黑泥怪吞进腹部,上半身在嘴巴里挣扎,就这样死去,经年累月下竟然血肉交融,变成一只死掉的畸形怪物。

岑今确定?这两只怪物死得彻底便想转身离开?,眼角余光瞥见白色怪物的鱼鳃闪过一点光亮,好奇捡起,竟是一枚钻戒。

心中恶寒感陡生,岑今将头伸进触角怪狰狞的嘴巴,扒开?白色怪物的鱼鳃,看到满嘴七鳃鳗似的牙齿顿时头皮发麻。

手电筒照着?鱼鳃里的嘴巴看到喉咙口有一根断指,拨开?那断指,后面竟是一只没?有眼睑的眼睛。

那眼睛灰蒙干瘪,随主人的死亡变得暗淡无光。

手电筒的光照着?这眼睛,瞳孔骤然动了一下,吓得岑今立刻倒退数步,瞪着?毫无动静的怪物半晌,这才趴进去准备再看一遍,不料身后传来动� ��。

他迅捷转身朝声源处跑去,手电筒的余光扫过白色怪物的面孔,那黑点似的眼睛扑朔记下,骤然裂口,露出两个?无牙小口,口里两颗葡萄大小的眼球左右转动,发出细微的‘卡兹卡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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