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声叮当。
一口梅子酒下肚，姥爷说道：“跨了一个大境，之前姥爷也是没有想到，多少年没有突破了，姥爷都不记得，这一次跨境提升修为，从红山开始的厮杀磨砺之外其实长安是帮了姥爷的忙。”
姥爷喝酒，慢悠悠开口：“姥爷破境，其实破的是心，活了多久了，姥爷也忘记了，禹国前圣皇在的时候姥爷活着，当代圣皇执政，姥爷还活着，人族的打打杀杀和姥爷没有关系，江山更迭和姥爷同样没有关系。要不是仙儿，洛江的事情姥爷也不凑热闹。为什么？其实姥爷是怕，怕沾染因果，仙儿还小。还有就是为情为义为仁，大多难免作茧自缚，困了心境。如今破了大境，为什么？”
“为什么？”陈渔火正容。
姑娘礼数好，姥爷如今说的是破境心得，不亚于授业解惑。陈渔火还纠结在当初战后破境，没帮宁长安的忙。
姥爷看着两人，“还不是渔火一句天下万物，不过是臻于化境的一剑，长安在画界中抗天雷说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人族也好，水族也罢，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置身事外，与世无争。广陵书院的书生们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这句话对不对？心善渊，与善仁，这样想是有道理，对的！”
“可姥爷也在想，渊深定起浪，水静有暗流。还是长安说的那句话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是用来约束的，但如若这个约束让人唯利是图，畏死享生，那就不是道的问题，是规矩出了毛病，要以剑杀规。人生三不朽，立言立功立德。这是书生和朝廷权臣们的话，可古来多少人以杀立言，以权力德，以骨立功，长安说自己是小人物，见不得小人物平白无故的死，姥爷如今也见不得。所以姥爷破了为情为义为仁，作茧自缚的这个心障。情之所钟，皆可死，义之所在，皆可死，道不太平，亦可仗剑赴死。”
姥爷言语平凡，但肺腑之言字字千金。
宁长安目光炯炯，说了一句，“姥爷您这是入则为仙，出则为侠。”
姥爷楞，然后抚着光头笑：“好一句入则为仙，出则为侠。”
说着仙和侠的宁长安气海沸腾，一股紫气出气海如龙啸九天。
宁长安起身，轻微的呼吸了一口气。
房檐下的风铃声大作，桌面梅子酒、碟盘就像被一股气机托着一样浮在空中。
陈渔火两眼神采。
宁长安对姥爷说了一句，“入则为仙，出则为侠。”其实这句话也是对自己说的。
陈渔火太熟悉宁长安身上散发出的这股气机意味着什么。当初在嵩阳城楼自己提升修为也是如此，难道宁长安要突破。
宁长安确实感觉距离一品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
洛江时得益于花宫宫主洛姬指点，宁长安紫气东来蕴气海，气象万千。
上玉京突破到了六重楼，气机浑厚。
对战庄斩，十八盘的剑意被磨砺锋芒内敛，庄斩都说宁长安二品可杀一品无相。
和一悟破镜的陈渔火一样，宁长安就差心境的一个突破。
一句入则为仙，出则为侠破了心境。
宁长安没有服用柔神丹。
黑发随着鼓荡的气机飞扬，紫府三清气引导气海的紫气东来游走周身，筋脉间的夯实清晰可感。
宁长安身体离地，人悬空步步生莲。
苍穹无云，宁长安一步一步升空，星光璀璨一分。
星光灿烂，十多里之外的五道梁建宁观和天音寺大钟自鸣。
京城钦天监观星台上人影一闪，胖子秦是非现身。
观星镜看不到都城之外的场景，胖子嘀咕，难道宁长安又要突破了。
步步生莲，宁长安出现在虚空当中。
脚踩紫色大莲花，宁长安扶摇直上，星空灿烂。
无数星光在宁长安前方交汇在一起形成一个星门。
宁长安一步跨星门。
宁长安一步跨星门，紫气东来入气海。
三清气随之进入。
仙气、王气交织，气海上方出现一条逐渐清晰的紫色小龙。
然后宁长安识海内响起一声龙吟。
悲怆的龙吟。
声音愤怒，凄凉，不甘。
识海骤然动荡如同掀起千尺浪。
感觉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碎裂，紫色小龙入气海翻江倒海。
人在星门外，宁长安口吐鲜血，脚下大紫莲破碎，自夜色深处落了下来。
姥爷、陈渔火冲入夜色。
人在空中已经稳住气机，三道人影落地。
“发生什么了？”
姑娘拿丝帕，轻柔的擦干净宁长安嘴角血迹。
宁长安自己都一头雾水。
距离突破一品也就是一步之遥，已经感受到了一品无相的奇妙，可就因为识海内的一声龙吟气机沸腾不稳，功亏一篑。
看着神情紧张的两人，宁长安笑了笑，“差了一口气。还要和姥爷多唠嗑唠嗑。”
姥爷抚光头。
妖魔道归一境，可姥爷看不懂宁长安的道。
陈渔火盯着宁长安，长舒口气，从星门落下的那一刻，陈渔火感觉比对战赢时宁长安落血盆大口还要紧张。
钦天监观星台上胖子秦是非纳闷，天空开了星门又关闭，宁长安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前夜出枪伤精气了，不至于呀。
宁长安二品高境，就是遇到吸取纯阳之气的女鬼修翻云覆雨一番也不至于这样不堪。
晨光熹微，百官上朝。
进入人泰正殿的宦臣发出一声竭嘶底里的尖叫声。
大殿内躺着一条气息全无的紫色老龙。
不久之后，皇城四门打开，一列列金吾卫出城。
禹国金吾卫负责皇城安危，千挑百选的精锐，身穿黄金甲。
金吾卫出城，顺着禹国都城中轴朱雀大街活动了出去。
都城四门皆被金吾卫接管。
朱雀街、红符大街随处可见持重矛的黄金甲士。
满城尽带黄金甲。
广陵县小院。
小院炊烟袅袅，飘上天空的炊烟晃动了一下。京兆府的神捕西门秋水落地。
“出事了！”无事不来早，宁长安问。
御赐神捕，宁长安如今和南孤城、西门秋水四人齐平。
“嗯！”
宁长安瞪眼，惜字如金的冷面人补充了一句：“路上说！”
对姥爷、陈渔火交代一声，宁长安和西门秋水破空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