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两个顶尖高手？！
王聪跟在老巩身后，心中狂跳不已：老巩要怎么杀死那两个人？！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交手之后的废墟，面前就是山谷大堂。老巩带他回到了这儿，白天见过的交易员正在大楼外笑眯眯地等着他俩。
王聪大吃一惊，“教官，你真的要和朱老二合作，杀那两个人？”
老巩冷哼，“别废话。”
此时的老巩像是发现了天敌的野兽，本能的绷紧了自己的每一根神经，由内而外，一种前所未见的杀气在他身上蔓延。王聪本不敢开口，可有些话，他非说不可！
“这个朱老二看起来不像好人！”
“王聪，人不是用好坏区分的，是用利益。”老巩淡淡地说，“这两个人威胁到了河乐谷的安定，威胁到了朱老二的地位，所以朱老二必须杀了他们；这两个人之中，多半有一个就是来找你的战斗机器人，所以我必须动手。既然大家目标一致，哪还需要谈什么好坏！”
王聪微微摇头，“不，一切都还只是推测，也可能不是机器人，不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应该找到老魏，别管这儿的麻烦！”
老巩沉默了片刻，“你害怕了？”
王聪只觉得手脚冰凉，他当然害怕！
那两个人如此恐怖，谁不怕？！
没曾想，老巩轻声说：“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只有傻子才不怕。怕不丢脸，逃跑是对的。可要是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那一定逃不掉。”
“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狂热的追求机甲吗？当你驾驶机甲飞上高空，俯瞰地面上像蚂蚁一样的人类，而你只需要轻轻说几个语音指令，或是按下按钮，就可以让这些生命消逝。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像掌握生杀大权的神祗？”
“将来有一天，你变强了，就会明白，对于强大的个体来说，弱小的人类就像蝼蚁一样，毫无价值。身为强者，主动或被动的杀戮人类不会给他们带来道德困境，因为他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杀戮了。无论我是不是对那两个人动手，他们都有可能在一念之后杀了我们。王聪，人不能有侥幸心，一刻都不要有。”
王聪沉默了好一阵子，他知道老巩说的都对。自己在测试‘芒种’时，站在山谷众人面前，不知怎么也有高人一等的错觉。‘芒种’尚且如此，那些B级，甚至A级机甲的驾驶员岂不是更加高高在上？
强者为尊，这是自然界永恒不变的道理。
交易员带着他俩在山谷大堂绕来绕去，最后来到了一间地下室。屋子里宽敞明亮，足有近千平方米，一个又一个柜子排列得整整齐齐，上面堆满了各种包裹和箱子。
交易员从一个柜子上拎出一个大盒子，盒子又大很沉。王聪上前帮他将盒子取下来，放在屋子中央的工作台上。
交易员拆开纸盒，然后又打开里头那个灰色合金材质的盒子，解开保护袋。位于层层防护之中的，是一把通体漆黑的长枪。枪身幽幽闪烁光芒，它是如此精致，令人一眼难忘。
“‘科尔18A’，15.5毫米口径，全长148厘米，全重15.5公斤，2000米标准射程，多种子弹通用。”交易员缓缓抚摸枪身，像是在抚摸一件艺术品，“它的穿甲弹能击穿绝大多数C级机甲的弱侧装甲。所有的穿甲弹，穿甲燃烧弹，普通弹，燃烧弹，全在这儿，您随意拿。朱老板说了，除了这把枪，您还想要什么，随便挑。”
老巩拿起一盒子弹，若有所思，“他还有没有其他叮嘱？”
“他的原话是：除了那两个人，不能向第三个人开枪。”
老巩微微点头，“再给我一套标准短程武器。给我河乐谷的建筑示意图。”
王聪鼓起勇气，问老巩，“我要不要拿一件武器？”
老巩毫不犹豫地摇头，“不用，你拿武器，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老巩将枪组装好之后，进行了虚拟试枪，校枪，完成所有检验，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
等到老巩背着长长的黑色包裹出门，王聪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回医馆，看医生。”
“医生？”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眼睛怎么样吗？让你知道也无妨。”
王聪不由有些尴尬，“不止是因为好奇……前几天，你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才……”
夜风清冷，今日的长街萧条了很多，钻入小巷之后，再无他人。所有的喧闹都在远离他们，除了隐约的狗吠，世界只剩黑暗。
“放心，我现在的状况不坏，或者说，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了。”老巩沉吟片刻，“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李青崖和东野阳一？”
王聪缓缓跟在他身后，“是的，你说他们是很强很强的格斗高手。”
“你可知道，东野阳一和我为什么先后挑战李青崖？”
王聪心想，难道不是因为李青崖最强吗？或许，你们想知道谁才是西大洋联邦人类之中的最强者？
老巩冷笑，“联邦内部一个最强者的名声......有什么可争的？其实，奥古斯都计划的末期，我们都曾和战斗机器人交过手。”
王聪心中一惊，“战斗机器人？很强的那种？”
老巩摇了摇头，“在战斗机器人之中，不算最强的。超过五十的战斗值，稳定的五级能量输出，B级战斗机器人。”
片刻沉默后，老巩叹了口气，“我和东野阳一都输了，只有李青崖赢了。懂了吗？她是我们之中唯一击败过战斗机器人的人！”
“人是忘性很大的动物。一件事情，往往几天之后就能忘记；一场大战，也记不了几十年。到了你们这一代，很少接触战斗机器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战斗机器人的可怕。但我们那代人大多去过核区，见识过战斗机器人的强大。”
“于是，我们这代人坚信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战斗机器人！二十岁时，我的格斗技术小有所成；二十七岁，我加入奥古斯都计划；三十岁时，计划结束，我输给了李青崖；三十三岁，我离开了机动部队；又过了两年，我惨败给李青崖。”
老巩的声音平静而悠远，仿佛这一切都是与自己无关的闲话，“随后五年，我化名参加联邦无限制格斗大赛，五年不败。人人都说我是联邦第一高手，但我知道，我不过是想在人类的世界里找回一点儿信心。但赢得越多，我越觉得失落。我一直在想，和李青崖相比，我到底差在哪儿？”
王聪不由咋舌，他想起了一个名字，一个多年前联邦最响亮的名字，那可是无数少年的偶像！
“教官……你就是……连续五届联邦第一的……无刃？”
老巩摇了摇头，“那时李青崖和东野阳一都在，我不是联邦第一。”
王聪大气也不敢出，教官，你要早说你是无刃，我肯定抱着你的大腿老老实实跟着你！哪还敢有路上那些作死的行为呀！
“再后来，因为一些缘故，我不再参加格斗大赛，在退役军人基金会的养老院里隐居多年。”老巩笑了笑，“直到某天，老魏来找我。”
王聪心中了然，“他让你来盯着我。”
“不错，我答应他，自然是因为好奇，好奇他为什么求我做这件事情。但......也有另一个原因。”
王聪心中一动，“什么原因？”
“你可知道，顶尖的格斗家不仅将身体机能练到了极致，大脑也远远强于常人。这种强，和通常所说的强并不一样……也许你很难理解。”老巩思索片刻，“它有些像预感。我们能隐约预感某件事情的发生。”
“预感？”
“不错，预感。自从老魏来见我，自从火车上见到你，一直有某种预感在告诉我即将发生的事情。”老巩幽幽地说，“我可以轻易离开军营，但我没走；其实我也有办法把你们四个全带出机动部队的临时营地，但我没这么做；在曹蕊的机动小队里，我也有很多次离开的机会，但我一直在等。”
王聪大吃一惊，“教官，为什么呀？既然所有人都能轻易脱身，为什么不带大家脱身？你在等什么？”
“命运。王聪，你不明白，我的预感告诉我，我的命运就在前方等着我。”
命运？
王聪傻眼了，他是真不明白！
老巩笑了，“李青崖的确强大，但我总觉得，输给她，不仅输了实力，还输了心境。可我一直没想明白到底输在哪儿。此刻我才明白，原来，她从未将我和东野阳一视为敌人，甚至战斗机器人也不是她的敌人！因为在她面前，没有人可以阻挡她！”
“所以她才能击败一切敌人！直到此刻，我才知道，她对我一直留了手，她比我想象中的更强大！”
“无视一切，没有阻碍，这是李青崖的强大，是她的命运！可我的命运是什么呢？王聪，我得谢谢你，谢谢你带我来秦山，来河乐谷，让我看清了我的命运。”
老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淡淡地说：“原来少时的梦想从没走远，我想要的，一直都是击败战斗机器人。这么多年，我被机动部队改变，被奥古斯都计划改变，被李青崖改变……兜兜转转，此时此刻，我才明白，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我从没改变过。我想做的，不过是战胜战斗机器人；我想证明，人类并不是比机器人弱小的生物！”
“王聪，跟着你，我才找到了这个战斗机器人。”
“挑战这个战斗机器人，就是我的命运！”
王聪浑身颤抖，“可是……可是……”
可是那个机器人很强大呀！你能战胜他吗？紧靠手头的装备，没有机甲，而且你的身体还有问题，你能战胜他吗？
“王聪，别害怕。还记得我们刚从战术小队逃出来的那一晚？”
“记得。”
“就当现在是那个时候吧。你一次进森林的时候，很冷静，很自然，比我想象中更好。就当我们现在依然在原始森林里，只是树换成了建筑，野兽换成了人。我们是怎么从原始森林里走出来的，我们就能从这一座森林里走出去。”
是呀，它们同样黑暗，同样恐怖。
“是，教官！”
王聪清除杂念，挺直胸膛，重新开始悠长的呼吸。在轻盈的脚步中，他一点点寻找走路的节奏。和森林中不同，这次不用快，而要稳，越稳越好，稳到每一步走下去，都知道附近有什么，都知道能不能踏出下一步。
慢慢的，他的步调和老巩变得一致。远远看去，他俩步行时保持着完美的同步，一前一后，消失在长街上。
回到医馆，老巩和王聪直奔医生所在的二楼。
关医生听见他俩上楼的脚步声，‘哐’的一声，关上房门，躲在屋里得意洋洋地大喊：“哈哈！俩王八蛋！这会儿改主意？叫我亲爷爷也不行啦！”
老巩一拳将门打破，大摇大摆走了进去。
楼下的关小助听到动静，三两步匆匆爬上来。王聪堵在楼梯口，冲他摇了摇头，“放心，教官不会伤害他的。让他俩说话，我俩就在这儿等着。”
关小助伸长脖子也看不见屋里的动静。见王聪一点儿也没有让开的意思，手里还拿着一张盾牌，全神戒备，关小助只得苦笑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问题把王聪难住了，想了好一阵子，他才犹犹豫豫地回答：“应该……不算太坏吧？”
二楼书房，医生本想逃走，却被老巩一脚踢回椅子上。然后，他拖来一把椅子，在医生面前坐下。两人彼此相隔不到一米，像两个即将对弈的棋手，紧紧盯着对方，想要从细微的表情变化之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医生脸色的疑惑越来越重，“老子没看错，你看起来气势很强，其实体虚力竭，就算你下一刻倒在这儿，我也是毫不奇怪。就这样还敢来凶我？你不怕死得更快吗？！”
老巩笑了，“我打听过你，你医死过不少人。”
医生哈哈一笑，“没错！我虽然没打听过你，不过我猜，你也杀过不少人。死在咱俩手下的人都不少，咱们阿大就别笑阿二了！”
“不一样。我杀人是自己想杀就杀，你杀人……肯定不是自己想杀的。”
医生一时语塞，难得的有些脸红，“怎么，嫌弃老子的本事？既然敢来找我，还怕医死你呀？”
老巩缓缓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你胆子有多大。”
医生撇撇嘴，“治病需要屁的胆量！你不就是眼睛瞎了，感染了之后体虚嘛。这种小病，老子还看不上呢！”
“不，你会治的。”老巩冷冷地说，“如果不治，我先杀了老关，再杀了你儿子。不杀你。”
医生眼珠一转，“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你杀了老关，老子巴不得呢，这个蠢货早就该死了！至于儿子……死了再生一个嘛！老子正好想再要一个！这他妈也叫威胁，哈哈！老子爱干嘛干嘛，你管得着吗？！”
老巩不由点头，“有道理。那我先帮你杀了老关，算是先付你的医药费。”
老巩起身来到窗边，掏出手枪。眼看老巩瞄准了后屋廊前坐着的老关，医生脸色变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掉落，他的手用力抓紧扶手，抖个不停。
他忍不住大喊一声：“等等！”
“等什么？”
“医药费…..也不用现在就给。我帮你治不就得了吗！”
老巩缓缓收起枪，“知道我为什么敢让你治病吗？”
医生愤怒不平：“因为老子医术秦山第一！”
下午还是河乐谷第一，现在就已经升级成秦山第一了。王聪不由怀疑，昨天他可能还只是这条巷子里的第一。
老巩摇头：“跟医术无关。我知道你身为医生，毫无医德可言，什么都做得出来。但刚才你对你兄弟还算有点儿人性。如果刚才你让我开枪，那我杀的就是你了。”
医生呸了一口，“老子就是没人性，你能怎么样？”
老巩耸耸肩，懒得理会医生的死撑。
众人来到一楼的诊疗室，医生让关小助守在门口。
王聪知道，自己终于要知道老巩眼睛的秘密了，但他丝毫也没有‘终于知道了秘密’的那种兴奋感。因为刚才老巩和关医生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关医生说老巩的情况很差……如果他没看错，那不就糟糕了吗？
医生解开了包裹在老巩右眼上的重重绷带。然而，拆开之后，预想中惨不忍睹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
老巩右眼上覆盖着着一层薄薄的白色黏膜，透过这层膜，隐约能看见老巩的右眼，只是完全看不真切。这层黏膜像是有生命一般，缓缓蠕动，没有丝毫的血腥，却透着难言的诡异，仿佛这层白色黏膜是某种生物，以眼睛为入口，正在吞噬老巩的生命力！
王聪不觉打了个寒颤，他突然想起了山林中偶遇的那条迅捷无比的小青蛇。如果青蛇那可怕的大嘴是迎面而来的凶悍，白色黏膜就是如影随形的心悸。
心悸应该是避无可避的绝症吧！
想到这儿，他不由微微移开了视线。
医生虽然也愣住了，但他毕竟是个医生，倒也不怎么奇怪，马上就对白色黏膜进行扫描。老巩摇了摇头，“不是现存的生物材料，去大宇公司的有机材料里找。”
大宇？王聪身上的防弹服、超柔防弹裤、软靴……全是大宇的产品，它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新型材料科技公司之一。
医生很快比对出老巩眼睛上覆盖的正是大宇公司研发的一种新型生物材料。这种生物材料叫‘泰坦’，主要成分是某种转基因活性分子，但网上没有这种材料的详细资料，活性分子的功能、目的、培养源，全都是绝密。
关于这项研究，网络上只有寥寥几句：‘泰坦’项目实验失败，永久停止。
医生灵光一现，“妈的！你不会是‘泰坦’的实验品吧？”
老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查一下我的各项体征。”
医生撇撇嘴，“很有些古怪。”
老巩的身体指标基本正常，红白血球含量稍高，看起来和发烧的症状很像。
医生懒洋洋的说：“没错，这家伙现在的体感跟发烧一模一样。虽然不知道泰坦是干什么的，但我大概能猜出来，这个‘泰坦’在不停地刺激你的细胞，就像蚂蚁在钻你的脑子！你的细胞承受不了这些刺激，所以身体才会越来越虚弱！”
“打个比方，你是一个运动员，有个教练每天让你从早练到晚，你会越练越好？屁！你只会越练越虚。这个什么狗屁‘泰坦’，就是个疯子教练！我猜得对不对？”
老巩点了点头，这一次，他心悦诚服，“关医生果然是秦山第一。”
“废话！老子有两只完好的眼睛！它很快就会**你，我可没办法阻止它！以河乐谷的垃圾设备，绝对什么也做不了。你从哪儿弄来这么个玩意儿？”
老巩望向王聪，“五年前，打完最后一场，我去见了个人。”
医生撇撇嘴，“你见什么人关我屁事！”
王聪冷哼，“闭嘴！”
老巩笑了笑，对付关医生，就得这么不客气。
“那人说奥古斯都计划重启了，让我回去一趟。”老巩沉吟片刻，“不过，她骗了我。她来自‘真实的人类’，你当然听说过他们。所以我和他们打了一架，左眼受了伤。”
“我不想换生化眼睛，所以找了几家医院治疗，只是都不见好。没过多久，大宇公司找到我。他们愿意给我提供世界上最好的眼睛。他们说这颗眼睛由新材料‘泰坦’制成，最终，它会和我的身体完全融合。这只眼睛将会和我的左眼毫无区别，就像天生的一样。”
“介绍他们来找我的是东野阳一。我很确信东野阳一不会坑我，因为他只希望我能变得更强，最好能击败他。所以，我答应和大宇公司合作试试。”
关医生吓了一跳，“泰坦到底只是新材料，还是眼睛？它和你的身体融合……是什么意思？”
老巩冷哼，“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医生大怒：“如果这种活性分子真的能和你融合，那就不能叫人造眼了！所有人类都知道，一个人一旦和生化物质完全融合，那他妈就不是人了！那叫生化改造人！”
生化人？人类世界最唾弃、最反对的生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