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先生的这位保镖似乎过于耿直了。
王聪苦笑道：“阿忠老兄，你有必要跟得这么紧吗？不是说好了我当诱饵，你来埋伏吗？咱俩这一路上相隔不到五十米，马光远再瞎也会看见你的！”
阿忠哼了一声，“看见了又怎么样？他既然敢在交易所动手，为什么不敢当着我的面动手？”
这傻大个说得好有道理，王聪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他只能叹口气，“我离开伯爵酒店在外闲逛的时候，是马光远最好的动手机会。因为酒店附近地势空旷，罕有人迹，动手方便。可他没有出现。进了酒吧区之后，人多，车多，他没有下手的机会了。我觉得这会儿是安全的。阿忠老兄，来都来了，不如……你也找个姑娘，喝一杯？”
“老板交代过，我必须一直盯着你。你若死了，损失就大了。”
王聪笑了，“怎么？监视我？”
铁灰脸的汉子重重一哼，“保护你。”
王聪耸耸肩，“随你。”
他回到人行道，慢悠悠瞎晃，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似乎也在寻找一间喜欢的酒吧，打发一个无聊的夜晚，浑然忘记了身后还有一条跟屁虫。
经过一间特别热闹的女仆酒吧，王聪饶有兴趣地钻进去。阿忠冷哼一声，果然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一分钟后，他突然回过神来，瞬间便从车上跳下，挤开门口的人群，冲进酒吧！
可哪里还有王聪的身影？
在酒吧附近找了一遍，没发现王聪的踪迹，阿忠愁眉苦脸地联系莫先生。莫先生思索片刻，“你去约定地点等他就行。”
“他会出现？”
“当然，他不像是个会找死的人。”
“快一天了，考虑得怎么样？”
熟悉的酒吧，熟悉的角落，短发女孩吴昊在天野面前坐下。看见王聪脚边的背包，她呵呵一笑，“被‘大鱼号’赶出来了？恭喜恭喜，这下你是自由身了。”
“不，我现在可没有自由。按照警局的要求，接下来半年，我都不能离开光州。”
女孩狡黠笑道：“他们说不能走，你就不走吗？原来你这么乖的，之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别急着嘲笑我，”王聪没好气的说，“怎么说我也帮过你的忙。”
女孩似笑非笑，“是呀，还得多谢你没有向茶茶告知我的存在。要不然，AI事务局还不得撵得我满光州的躲。”
王聪耸耸肩，“你好像什么都知道？看来，你们组织的耳目多得很。库图佐夫呢？为了自保，他会不会把你供出去？”
“当然不会。麻烦你用用脑子，库图佐夫如果真像流言中的肆无忌惮，甚至敢得罪‘真实的人类’，他能活到现在吗？他这个人聪明着呢！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心里自有盘算。”短发女孩慢悠悠地喝着新调的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海盗和寻宝队火并？呵呵，现在看来，姚天盛背了一口黑锅，有人想把另一口黑锅甩给库图佐夫。怎么，觉得他挺憋屈的？担心他和警方合作？不会的。一定要选，他会选我们这一边。”
王聪苦着脸，“我们又是谁？”
吴昊眨眨眼，“咱俩呀！”
“对不起，我跟你可不是一伙儿的。”
“别呀，现在咱们可以说正事了。”她手指轻动，王聪的通讯器里多了一张名片，“不想知道我们公司是什么样的吗？自己看！”
大江船运？不是‘真实的人类’吗？
王聪愕然，“你是跑船的？”
“可不，大家是同行呢！”
王聪翻了个白眼，“你骗鬼吧！”
“怎么说也是科技时代，那儿有鬼呀？”短发女孩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大江船运安保部独立调查员，薪水不错，工作也很轻松，经常有公费旅行的机会。”
王聪冷笑，“实际上呢？名叫船运，会不会其实一条船都没有？”
短发女孩的眼珠骨碌碌转了转，“船还是有的，大大小小十几艘呢！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这家公司的控股股东是退役军人基金会，大部分工作人员都是退役军人。军方背景哟，势力强大哟，开不开心？”
王聪沉默良久，退役军人基金会，好熟悉的名字。
是那个黎芮曾经常年资助的退役军人基金会吗？
熟悉的名字让王聪恍惚了片刻，抛去心中杂念，他马上问：“你也是退役军人？”
短发女孩摇头，“我才不去军队呢！我又不傻！从机甲训练馆毕业后，我就去了公司。你不会以为，我会递给你一张写着‘真实的人类’的名片吧？白痴，好歹也得给联邦一点面子，别当着他们的面招摇过市嘛！我们和第四军团有点儿交情，所以昨晚我们通过军方哨卡的时候很轻松。喂，能说的我都说了，很显然，我们公司很吃得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聪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能加入大江船运。但我们可以合作，在光州合作。”
短发女孩没好气的说：“怎么，还讨价还价了？真以为我求着你呀？”
王聪摇头，“你的后台很有实力，但我并不信任他们。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但如果只是和你合作，我还算有一点信心。毕竟，你想要做什么，我大概能猜到一点点。”
吴昊大奇，“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王聪耸耸肩，“有人吃肉，有人喝汤。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你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对吗？抓库图佐夫是可不能了，你要是想知道那个女机器人对我做了什么，我倒是可以找一个智能系统将当时的情况仿真给你…..”
“小子，你果然和我很合得来。”短发女孩得意洋洋地打断他，“不过，现在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我要去找那个机器人！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可以捉住机器人的办法！”
王聪懵逼了。
之前听见莫先生以自己为诱饵捉拿海盗马光远的计划时，王聪虽然觉得有些冒险，但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现在听说短发女孩吴昊居然要去捉拿女机器人，王聪顿时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大姐，被机器人吓得躺地上装死的是你，两腿发软闭眼等死的是你，现在雄心万丈要去抓机器人的也是你，你是精神分裂了吗？
见王聪一脸古怪地看着自己，短发女孩很惊讶，“默契呀，难道你也想过去捉机器人？”
王聪喃喃地说：“这个……我还真没敢想。”
女孩哈哈大笑，“你跟不上我的想法，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这样的天才不多！”
王聪苦着脸，“的确不多。”
“哈哈哈，让我跟你细说！你以为经过了新晶的强化升级，机器人现在的状态正值巅峰，不可战胜吗？恰恰相反，现在的机器人应该正处在最脆弱的时候。我们的消息源说，新晶强化升级后的武器系统会马上迎来一段沉寂期。可能是因为元素之间的化学反应分为好几个阶段进行，我们见过的那种爆炸性的电磁效应只是全部化学反应的第一阶段，后续还有更多更复杂的反应。武器会这样，机器人也应该这样！”
王聪想了想，“沉寂期？你的意思是，机器人昨晚大杀四方，累坏了，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睡觉？”
吴昊的眼睛闪闪发光，“你这话可就俗了。不过，虽然不见得是睡觉，但也应该是电磁效应大幅衰弱，战斗值大减！”
“那你让第四军团去找不就行了？他们人多，我一个人能做什么？”
吴昊大怒：“你当我傻吗？当然不能把机器人交给第四军团！我们跟军队虽然有些关系，但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机器人可是个大生意！”
“问题是就靠你我两人，怎么可能找遍这么大一座光州城？再说，即便你说的是真的，此时的机器人比较弱，可如果她的沉寂期非常短，我们没能找到她，错过了这段时间，怎么办？”
吴昊笑了笑，“我当然有一个好办法。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但你应该可以的。”
王聪心思一动，“你可能想多了，虽然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昨晚发生的事情，但我用半智能电脑检查过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异常反应。新晶对我没作用。她碰我，只是一个巧合。”
吴昊笑着摇头，“我们这些普通人会犯错，会有巧合，但A级战斗机器人绝对不会。它们的强大，首先在于智慧和运算能力，而不是战斗。所以她无视战斗力更强的库图佐夫，而对你另眼相看，一定有特别的原因。那个原因就是你能找到她的一线机会！那颗新晶样品，是不是还在你手里？”
王聪心里一惊，“你还惦记着呢？怎么，想抢还是想买？”
“咱俩都是合作伙伴了，还需要抢吗？”吴昊不高兴地撇撇嘴，“麻烦你用‘借’这个字。”
王聪摆摆手，“抱歉，不借。别以为我猜不到你想干嘛，但那是不可能的。样品太小，电磁效应不强。就算你用了什么方法能放大这颗新晶样品反应时的电磁效应，首先惊动的肯定也不是机器人，而是已经风声鹤唳的军团和警局，明白吗？”
吴昊眨了眨眼，“我当然知道！我也不打算这么做，其实…我想让那颗样品烧起来，再把你点着一次……”
“大姐，说来说去，你是想烧死我呀？！”
“你昨晚不也烧过，没死呀！我是想，也许机器人在你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它能接收到你的信息……”
“你怎么全靠猜想！能不能来点儿靠谱的？”
“想象力才是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短发女孩的脑洞清奇，令王聪也不得不沉下心来仔细思考。坦白说，吴昊的脑洞未必全不着调，因为他自个儿也疑神疑鬼的将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查了一遍！
强大如女武神的机器人会不会真的在自己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有办法找到那个标记吗？
思索良久，他还是摇了摇头，“没法把宝全压在虚无缥缈的猜测上。”
吴昊耸耸肩，“最多也就是浪费了那小颗新晶样品。”
“太冒险了，而且，抓住这个机器人，你是赚大了，可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当然有！你不想知道机器人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吗？”吴昊眨眨眼，“它是不是有脑电波传送能力？它让你看到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此刻，你比我更想见到她！”
王聪哑口无言，不错，我渴望见到她，渴望她解开我的疑惑，渴望再次感受那种致命却无法抵抗的魅力！
酒吧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这个卡座里却寂静如另一个空间。良久，王聪突然问：“有一个人在跟踪我，对不对？”
吴昊满不在乎地点头，“你进来没多久，他就来了。虽然他努力掩藏，但我还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海鲜的腥味儿。”
王聪叹了口气，“有的人真是无法理喻。”
“可不，大多数人都不可理喻，比机器人麻烦多了。越聪明的人，越简单。”短发女孩耸耸肩，“我也不喜欢海盗，要不要我帮你打发了他？”
王聪摇头，“毕竟是我自己的麻烦，只能自己面对。”
“不用我押阵？”
“这活儿已经有人干了。”
吴昊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路子不少嘛！抓紧时间，小子。虽然我不知道机器人的沉寂期到底有多长，但肯定是越快行动越好，明白？”
王聪摆了摆手，举起酒杯，像是结束了一番闲谈，轻松作别。
“疯子，全是疯子！”王聪忍不住咒骂。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疯狂想法，库图佐夫有，莫先生有，吴昊有，马光远也有。他原本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就是帮白发鬼弄一笔钱，修好‘大鱼号’，远走高飞。可遇到这群疯子之后，自己也快被带疯了。比如，他现在竟然觉得抓住机器人似乎也有几分可能性……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维修街。深夜的维修街一片死寂，只有几盏路灯长明。王聪渐渐不那么烦躁了，他在小街东头的小桥上坐下，暗想，原来自己最习惯的还是这种地方。就像在‘垃圾场’生活的那几年，自己只需要单纯地维修机甲，与各种各样的材料和设备为伴，不用理会赚多少钱，更不用在意外界的纷纷扰扰。
偏偏命运把自己越拉越远。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种生活。
小街西侧出现了一个孤独的人影。那个身影慢吞吞向东走来，离王聪越来越近。
王聪眯起眼睛，一动不动，他很紧张，但更多的是‘终于来了’的释然感。
这人正是他等待多时的海盗马光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