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自毁的地方，离你藏身的灯塔不远？”
“沿着海岸线往南，三公里。但我保证，你什么痕迹也找不到。”
莫先生微微点头，不知在思索什么。王聪想了想，“特里罗卡那儿，倒是有点儿进展。只是，你也许不再需要了。”
“要的。”
“啊？”
莫先生的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要的。就算安娜使用新晶之后的结果是失败，是自毁，那也得像那个机器人一样，先试一次，不是吗？人总不能不如机器人！”
王聪愣了好一阵子，对面前这个性情变化无常的莫先生，他似乎又多了一分了解。
他苦笑道：“天狼星。特里罗卡说K在天狼星岛。”
莫先生顿时脸色一僵，半晌，他才叹了口气，悠悠说道：“果然，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要想找到新晶，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K。
可怎样才能进入受到了严格管制的天狼星岛呢？
派人偷偷潜入？太危险了，每年都有很多人试着潜入天狼星岛，然后成为岛上防卫人员和AI事务局派驻特勤的追杀目标。
公开渠道？除非是顶级的科学家和获得了联邦委员会特殊授权的人，否则，就算是军队和官员都无法上岛。
两人一时都有些茫然，莫先生苦笑道，“算了，我再想想吧。AI事务局的人盯着紧，恐怕你得在农场里干一阵子农活了。你提到的事情，我会去确认一遍，不要离开农场，也不要主动联系我。”
“农活好说，但我需要一些东西。”王聪要了整套小型机器人自动化拆装设备和一个半智能工作台，要求加装最新的辅助操作系统，林林总总十几颗不同用途的芯片，以及一套新的B级柔性装甲。要的东西太多，说着说着，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莫先生一口应允，什么也不问。王聪挠挠头，“要不，算我借的？”
“不，算我卖给你的。”
王聪摊了摊手，“我可买不起。这些少说也十万出头了。”
“你当然买得起。”莫先生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小小的正方形，“你还有颗新晶样品，虽然很小，但足够我的人拿来做一些分析了。用这些东西换，很公平。”
王聪有些尴尬，那颗新晶样品已经被自己强行烧掉了……
见王聪一脸的尴尬，莫先生马上就明白了，“懂了，看来你只能先欠着了。放心，你的信用很高，欠得起。”
王聪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说了句谢谢。
“我会尽快把你要的东西送过去，另外，你在海员之家见过的那个强得离谱的人，我也许知道他是谁了。”莫先生的眼睛里有锐利的光芒，接二连三的挫折并未让他气馁，“事情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有趣了。王聪，你得变得更强，要不然，这个游戏你会玩不下去的。”
710农庄也许是1505农业区最小的农庄之一，因为除了沉默的老农和他同样沉默寡言的太太，小农场里通常不会再有第三个人。老头负责干活，老太太负责做饭，每到农忙时，便请短工过来待上两个月，一年又一年，农庄顺顺利利运转到了今天。当然，也因为他们的农场是附近最小的一个，不到六百亩
老农颇为耐心，就算今年来的是王聪和花杰两个新手农夫，连农活的先后顺序都搞不清楚，老头也没因此心急发火。傍晚收工回农庄之后，在餐厅一同吃过晚饭，老头便将他们送到了后门处的二层小楼。等两人各自在楼上挑了个单间，老头便回前屋，不再理会他俩。
不得不说，只要不想起‘海员之家’遭遇的那个可怕至极的高手，农庄真是个修养的好地方。
可惜，只要闭上眼睛，王聪就会想起那个黑暗中的人影，听见那个中性得毫无情感的声音，然后被吓得后背生凉。
这个时候，他会打开黑色背包，摸一摸里面那拆成了十三段的战枪。这能让他心神略定。战枪为什么能拆解开？很简单，海滩上，当他紧握战枪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喃喃说了一句，‘要是能拆开就好了。’
然后战枪就断成了十三截。
也许战枪内部有声控和传动系统，没准还有智能系统呢。于是王聪颇为轻松的将它们放进随身的强化背包里。
此时，他琢磨了好一会儿，依旧不明所以，于是他觉得应该再说一句话。
“要是能重组成战枪就好了。”
微光闪过，他喃喃自语，“还真行呀。”
十三支朴实无华的短棍重新组合在一起，变成了那支令人一见心折的战枪！
王聪竭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扶住这把沉重的战枪。一分钟之内，他把早已想好的话全说了一遍：“你有智能系统吗？你的最高权限在哪儿？除了变成一支战枪，你还能做什么？你是什么级别的武器，A级？超A？S级？你还有哪些执行指令？程序的运转目标是什么？你需要能量吗？你怎样获得能量？你听从我的指令？是你自动给了我权限吗？是什么级别的权限？还有其他人能够激活你吗？”
不管他说什么，战枪一字不回，然后，王聪撑不住了。
“拆开。”
十三支平平无奇的短棍重新掉回背包里。
仿佛在嘲笑王聪的无知。
不再理会高冷的战枪，王聪将机器人玩偶拿出来。女武神自毁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机器人玩偶内部的智能芯片停止了运转。他相信等到莫先生将检测台送过来，就能查出原委。现在的玩偶是一个死物，但又绝不是死物。它是王聪所见的最可怕的东西之一。
它的激活指令来自我的大脑。毁灭者，观察者，掌控者，他们都有可能在自己脑袋里留下激活指令，到底它是其中的哪一个呢？
现在的它只是基础运行程序，没有任何威胁。但它会成长，会找到藏在云端的大数据库，最终会找回自己……用女机器人的话说，会‘觉醒’，成为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
“不管你是哪一个人工智能，我都不会让你再醒来了。”王聪心想，不管它是谁，对人类来说，都是来自地狱的魔龙。人类好不容易才战胜机器人，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怎么能又一次面对一个可怕的高级人工智能呢？
“我会把你大卸八块，搞清楚你到底在我脑子里做了什么，然后在物理层面上把你灭掉！”
将玩偶塞到床下，王聪摆了个起手式，开始缓缓练拳。
第二天夜里，一辆农用运输车进了农庄，车上除了种子和新式肥料，还有两个老旧的金属大箱子，每个都有一立方米那么大。老头看了一眼，说是你俩的东西，你俩自己扛吧。花杰和王聪奋力将这俩大箱子扛进屋里。
见箱子里装的是各种芯片和微型机器人拆装设备，花杰郁闷地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怎么，这是要继续修炼你的机甲维修技术？我说，你还真准备扎根农业区了？”
“你在港区的时候，不也是打着机甲维修师的幌子？”关于机器人玩偶，王聪对花杰只字未提。他想，把花杰牵扯进来未必是好事，所以得赶紧转移话题。他将B级柔性护甲扔给花杰，“给你要的，B级。我建议你睡觉时也穿着，安全第一。”
“对呀，机甲什么的我也懂一点儿！”花杰将B级柔性护甲扔在一旁，开始帮王聪组装自动化工作台，“局里让我到光州来当卧底，临时培训了几天，当然，手艺跟你没法比。我们的目标是盯着库图佐夫，盯着和他有关系的人，又不是真的修机甲。再说，就光州港务局的那些破机甲，唉，还比不上老魏的呢，没什么好修的。”
王聪一心只想赶紧将他打发走，“你又不爱弄这些，就别碍手碍脚了，我自己来吧。”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自己说话轻率了，“别，不是说你碍事儿。”
花杰笑了笑，很是无所谓，“懂，知道你在嫌弃，脸上写着呢！”
他拿起B级柔性护甲，施施然离开了房间，“看在它面子上，走啦。要不然烦死你！”
王聪哈哈一笑，等到门自动锁上，他才收起笑容。
他隐隐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这么粗暴和花杰说话的。
微型机器人自动化工作台是机甲自动化工作台的改款，工作对象是高度不超过五十厘米的小型半自动机器设备，比如无人机、微型工程车，以及微型机器人。它有一个可折叠的工作台，最大工作面积可达两平方米；传动系统主要控制的是四个自动机械臂；控制系统由平板电脑无线控制，除了少许细微的操作，绝大部分工作都能在平板上通过全息影像遥控操作完成。
装好工作台之后，他发现不仅配器件一个不差，甚至连自己没向莫先生要求过的扩展坞和备用电池也有。他不仅苦笑，莫先生心思细腻。要是他在工作台的辅助操作系统里装了后门，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自己是察觉不了的。
呼！别疑神疑鬼了！这个时候，明智如莫先生，才不会用这种小手段！
深吸一口气，他激活了辅助操作系统。
将机器人玩偶放上工作台，全息扫描开始。液晶平板开始显示机器人玩偶各方面的属性数据：高度，质量，能量单元，内存单元，传动系统，通讯系统……外在参数并不重要，但王聪想要的内核数据却迟迟无法显示。系统提示，芯片的电源部分被强行切断了，只有在通电状态下，它才能继续检查内核。
应该是女机器人动的手脚。
断了也好，王聪不置可否，“把它的芯片零部件拆下来，单独检测。”
“无法做到，先生，被测对象内核有自毁设置，单独拆下内核的不同部分，可能会导致自毁程式开启。”
“没有电源，没有能量，为什么还能自毁？”
“内核集成了一片充能单元。”
王聪思索片刻，是了，这颗芯片原本是‘小鬼’，‘小鬼’就是通过自毁伤害人类寄主。芯片被改造了，这个功能却留了下来，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哪些部分会被毁掉？”
“存储器被毁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运算单元被毁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通信单元被毁的概率是…….”
“够了，告诉我存储器不被毁的那百分之一可能性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保护存储器的条件如下：更换芯片的标准电池，启动机器人，将初始启动程序刷新成为一个空转程序，再次重启并马上关闭内核，切断电源，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存储器的物理切割，并将它转移至真空保护区……”
王聪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光是听到这些操作，他的手就快不听使唤了。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自己的技术还算不差，但检测系统提出的要求，就算自己是大师也没戏呀！
不愧是顶尖的人工智能，真狡猾呀！裹得像个刺猬似的，明明已经是个死物，自己竟然还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不许通电，能检测多少是多少，把它能拆的部分全拆掉。”王聪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任何动作，只要不损伤它的内核，都可以硬来。就算是传动系统，也可以直接切断。”
“好的，先生。但我认为我能做的非常有限。”
王聪突然知道什么叫挖耳挠腮的急切了。人工智能越是狡猾，越说明这个芯片不简单，一定藏着非比寻常的秘密。对方像坚不可摧的堡垒，怎样才能杀进去呢？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花杰收回了他准备开农场的大计，“感觉自己像一匹马，”他啃了一口鸡腿，愤愤不平，仿佛这个鸡腿就是罪魁祸首，“每天都被人呼来喝去。从整地机到通水机，从播种机到除草机，我现在连腰都直不起来。”
王聪坐在对面慢吞吞的喝粥，难得一见的小米粥，他笑得很狡猾，“据我所知，你驾驶的那台通水机驾驶舱大得足够你躺下来睡一觉，所以如果你觉得腰疼，肯定是因为别的原因。”
“对，是可以躺下来，而且我也这么做了。但每次我刚躺下，老头子就会出现！”
王聪眨眨眼，笑道：“有监控的。”
“可不！什么世道，农民都这么狡猾了吗？打理几百亩地就这么辛苦了，我觉得还是回AI事务局混吃等死得了。大不了跪下来求情，没准他们会原谅我。”
王聪乐了，“这就嫌辛苦，看过其他地方的农场吗？一级农业区的农场至少土地肥沃，种地安心，没有安全隐患……”
花杰摆摆手，“别提**农业区，我知道他们是真的辛苦。”
“不，还有更糟心的，你得去遗留区看看，那儿的农民都是战士，”王聪想起了祁阳以北那个被机动部队摧毁的遗留民定居点，以及住在河乐谷附近那座山谷里的老关等人，“不比我们差的战士。”
“我当然去过，但去那儿可不是为了种地，是去寻宝呀老弟。我顾那儿的农民干嘛？！话说回来，你恢复得真够快的。我知道战斗值高的人身体素质强大，伤愈的时间会短一些，但这才两天……你的速度，还是快得有些离谱。”
“老巩教得好。”
花杰沉默了片刻，“他也教过我，不过我不喜欢练这些。科技这么发达，人类的身体潜能的确开发巨大，可就算将身体练到了极限，也不是机甲的对手。绝大多数人的身体就连常规武器都挡不住，更别说电磁武器和核武器了。王聪，我们这个种族的身体太弱小了，练了也白练。”
王聪笑了笑，“练了又不是为了挡子弹。你看库图佐夫和阿缇雅，他们的强大其实是被环境逼迫的。在北方自治领，没有一定的战斗值，根本没法生存。除了变强，我们没得选。”
“但你学得太快了，王聪，你和教官才相处了多久？以前我一只手就能放倒你，现在，你怕是一只手就放倒我了。我和教官学过三个月，虽说不喜欢，但我从没停止过练习，从来没有。可到现在，战斗值也不过6、7的水准。”他怅然若失，“看来我真的不太适合干这行。也许我还是适合去找一个有钱的姑娘，快快乐乐过这一生呢！”
王聪见他神色黯然，呐呐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