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睁开眼睛，此时已是黑夜。
月亮残余只剩一牙，比往日的颜色暗了许多。乌云包围着式微的它，给人一种隐约的不安感。
“阿笛？”她从院子里的青石板上爬起来，依稀记得这瞬间失去意识前自己身边有年幼的他。
院子安静得令人不敢置信，拥有百余名仆人的孟府，即便是深夜，也有巡逻的家丁，四处也会结起灯笼，灯火通明。这是因为孟月姣怕黑，所以府里从不熄灯。
除非举家外出，去南山避暑。
“难不成，他们都去了？”孟月姣感觉脑袋很疼，她勉强地往前走了两步，只有月光为她驱除内心的慌张和恐怖。
不对啊，要去避暑，不可能不带上她。
“静娴？静娴你在哪里？”
根本没有任何人回应。
孟府在有人的时候显得气派，却在没人的时候显得阴森。
这熟悉的一砖一瓦此刻好似有了张牙舞爪的模样，搞得她一步都不敢动。
忽然，她感觉东面有什么声响，她紧张地喊了一句“是谁？”
等一会儿，只有秋风过境卷起枯叶的声音。
站在这里不是办法。孟月姣四望，发现不远处有一匹小矮马，从它额头的白点，她想起这是自己的第一匹马“御风”。这是爹亲自去挑选带回来的小马，十分有灵性，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脾气也极其柔顺，待人友好。
“御风，你不在马厩呆着，出来干什么？”孟月姣摸了摸它的头，牵起缰绳。“不过还好有你......走，我们一去去看看。”
有了御风在身边，孟月姣心想就算发生了什么，自己也可以骑马逃走，于是胆子大了一些。
她牵着马，慢慢朝东方走去。
越过两个院子，她看见了一个房间亮着灯。
那屋子......是爹的房间！
“太好了，御风。”她抱着马脖子，亲昵地亲了一下，便将缰绳栓在柱子上，“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找爹，然后我们一起送你回马厩。”
御风发出一声响，似乎是明白了。
孟月姣跑向屋子，正要敲门的时候，听到里面穿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孟老爷，你有什么需要交代的吗？”
“你不是他派来的信使。”
“我当然是。”男人笑了笑，“我这面孔不是和画像上一样吗？”
“纵使你这人皮面具做得再像，一个人的内核是你学不会的。”孟老爷的声音有些虚弱，好像是受伤了。
“只要够像就行了。”他的影子印在纸窗上，孟月姣对着影子感到毛骨悚然。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害怕？
“还好孟老爷这张脸是我喜欢的类型，否则，一想到要用好些年，就难过死了。”
“别碰我......”
爹的气息越发微弱，孟月姣心里一急，也没多想，就这么敲起门来：“爹！你怎么了爹？”
似乎是听到她的喊声，孟老爷正要喊什么，就被捂住了嘴，在红木座椅上挣扎着。
“唔——唔——”
“爹！”孟月姣蛮横地踹门，却毫无作用，忽然插销被人抽走，她一下子扑了进去。
“疼。”她的手掌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了起来。
“爹！”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孟月姣赶紧起身，只见爹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她。
“爹？”
这是爹吗？
毕竟刚才听到了那些动静，她不太肯定眼前这人到底是谁。
“怎么了？”他笑了一下，“月姣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避暑山庄吗？”
她本应该在避暑山庄？那她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那马......御风难道是她骑回来的？
“你是谁？”孟月姣看不到房间里有第二个人，而刚才确实还有个男人在。
“我是你爹啊，月姣。”他说着，就要走过来，好像是想要亲近她。
好奇怪。
虽然是和爹一模一样的脸，却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别过来！”孟月姣忍不住尖叫起来，“我爹在哪里？”
“月姣，你怎么了。爹就在这里啊？”那人的表情还挺像是真的在伤心，可是孟月姣却读出了虚假的信号。
“你对我爹怎么了？”她大声质问，仿佛这样就能壮胆一样。
“你这孩子。”他笑了一下，“怎么这么倔？我都说了，我就是你爹啊。从现在开始。”
从现在开始？
孟月姣慌张四望，终于在一个角落看见了一双布鞋。
“爹！”
她急着想过去，却被男人一把拽住了衣领。
“放开我，咳咳。”领口勒住了她的脖子，孟月姣只能死命拽着衣服，双脚不断蹬动，想要摆脱钳制。
“别费力气了。我的乖女儿。”男人的笑容越发夸张，他忽然把她往屋内一扔，孟月姣便重重摔在了地上。
“啊......”
好疼。
她的脑袋撞到了椅子脚，险些昏厥过去。
“真没想到，我竟然也有失手的时候。”男人自言自语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蓝色的玉瓶子，蹲下身，一把捏住了孟月姣的嘴巴，“来吧，孩子，吃下这个，忘掉所有的疼痛吧。”
“不......”孟月姣看着那瓶子里爬出一只黑色的小虫，它前后挪动一下，好像是在活络筋骨。
“去吧。”
小虫慢慢地爬进了她的嘴里，一时之间，孟月姣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僵住了一样。男人松开手，她就这样倒在了地上，睁着眼睛，无法动弹也无法入眠。
接着，她就看见这个男人拖着一具尸体往门外走去。
爹......是爹啊！
她很急，却无能为力，只能倒在原地，看着他远处。
不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极其凄烈。
一定是御风认出了，这人的真面目，知道自己的老主人死了。
它那般聪明，定是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