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响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的那一刻，三人都呆住了。
这是孟月姣第一次打静娴，静娴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姐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而江洋则是松开了静娴的手，以为自己产幻了，赶紧揉了揉眼。至于不远处的陆秉明，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缓和气氛。
整个现场的温度好像是降到了腊月寒冬，没有人说一句话，许久之后，静娴好像冷静下来了，小声啜泣起来。
她的脸红得像是抹了胭脂，孟月姣的这一巴掌极重，若是再用力一些，怕是已经打出血了。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孟月姣的声音冷冷的，好像是在审犯人。
静娴不言语，孟月姣就自己说了起来：“实在太难看了。静娴。”
说完，她朝陆秉明招了招手：“背我去灵堂。”
“哦，好。”陆秉明立刻回神，接驾后赶紧离开了院子。
留在原地的静娴眼眶中全是泪水，她凝视着远处的孟月姣，眼泪啪嗒啪嗒地落。
“静娴......”江洋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疼吧？我去给你找个鸡蛋滚一滚。”
“不用。”静娴转头，“你回吧。”
说着，她就沿着小路往自己的屋子走。
江洋便这么远远地跟着。
她知道他在身后，没有出言赶他离开。
正因为他的不离不弃，让静娴能够有所安慰。
她一直都是府里最听话懂事的丫头，因为听话和懂事能够赢得夫人和老爷的夸奖，每次看到二老和煦的微笑，她就觉得自己所有的隐忍都是值得。
她没有入府之前，只是个为了半块馒头会与人拼命的野丫头。是老爷收留了她，给她食物，给她衣服，把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看待。虽然那次避暑山庄归来后，她总觉得老爷与过去有些不同，好像少了几分亲切感，可是静娴的忠心却从未改变过。
她不明白，为何小姐没有悲戚之情，为何大家每日还是如寻常一样，好似老爷的死不过是一棵树倒地般寻常，就连老夫人也越发淡然。
走在月光下的静娴思考着，而走在她身后的江洋则是担心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圈又一圈地在小路上漫步。
而这时，孟月姣已经来到了白色的灵堂。跪在那里烧纸的，除了两个丫鬟，便是她的娘了。
“娘。”
“啊。”孟夫人回头看见自己的宝贝独生女，立刻露出了笑容，“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她为这惊喜感到由衷地开心。
“娘，你瘦了。”孟月姣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瘦了好。”老夫人抹了抹泪，“瘦了精神些......”
孟月姣握着母亲的手，看向灵堂正中央的棺材。
“爹，何日下葬？”
“后天。”孟夫人轻轻叹气，“拖了这么久，就是为了你能赶上看这最后一面。”
“嗯。”孟月姣不想去看，可是娘已经这么说了，她只好在陆秉明的搀扶下来到棺材旁。
家丁上前搬开盖子，刚拿开，孟月姣和陆秉明刚瞥见一眼，就一起说道：“不必看了。”
“诶？”
“盖上。”孟月姣命令式的语气让家丁立刻盖上了盖子。
孟夫人有些不解：“女儿，你这是......”
“我不忍心看。”孟月姣转头埋进陆秉明的怀里，声音哽咽。
孟夫人听到这话，眼睛润了。
“哎......也好，我们都记得他好的时候便罢了。”
在场的丫鬟家丁都偷偷抹泪，受到气氛感染，陆秉明也不禁悲从中来。
“岳母大人，月姣刚醒，身子还不太好，我先带她回去，休养两日，准备后天的出殡。”
“好。”孟夫人看着陆秉明背起女儿，柔声道，“大人这几日每天都来，被我们家那静娴丫头赶走，让你委屈了。”
“没有。”陆秉明低头。“是我办事不力，才造成如此惨案，是我的错。”
“别这样说。”孟夫人再叹息一声，“人，自有天命，也许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
陆秉明和孟月姣都没有再说什么，他背着她，缓缓走在回家路上。
忽然，孟月姣笑了一声：“好怪啊，明知道那不是爹，看着那扭曲的表情，还是止不住地伤心了。”
陆秉明抿唇。
因为是毒虫侵蚀，尸体的面部表情很狰狞，虽然已经擦去了血污，进行了简单的整理，依旧令人看后难以接受。
“爹明明是个那般好的人......”孟月姣趴在他的背上，一滴眼泪滴下，落在了他的衣领里，令他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她哭了。
陆秉明沉默地走着，孟月姣小声地哭着，在她停止前，他一直没有回衙门，就在无人的路上，踏着青石板，与她一道沐浴在冷月光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