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栀犹豫了，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她的鼻子又酸了起来。
怎么办？接还是不接？心在剧烈的悸动着，一遍遍的呼唤她，听听他的声音；可理智却在剧烈的反对着，不行，若接了，之前所有摆出来的绝情就土崩瓦解了。
狠了狠心，何清栀使劲挂断了电话。
仰头把所有的酸涩逼回去，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了病房。
把手中的午餐刚刚放下，又有电话打了进来。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何清栀拿着手机走出去，接通了这个电话。
“清栀。”易禛南依旧蹲在翠竹园的围墙外，风呼呼吹过他的耳边，后背蹭着的积雪也已经融化浸透了他身上的衣服，可他仿若不曾察觉到寒冷一样，在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眉宇间闪过一道光亮。
那样暗沉嘶哑的声音，沙沙的，仿若是石子轻轻滚动在路面上一样，听得她忍不住的心疼。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来，她紧紧捂着唇，把想要溢出喉咙的哭泣憋回去，化作怒声道：“你不赶紧找你的工作，还给我打电话做什么？”她声音清冷，甚至带着一丝儿绝情。
易禛南的心狠狠颤了颤，剧痛刹那间笼罩整个心扉。他抬起左手紧紧按了一下心口的位置，沉声道：“我想见你，清栀，我要你当面说。”
“当面说什么？我不爱你吗？”何清栀梗着脖子，使劲的往上仰着头。似乎，看着天花板，她就不会哭出来一样，她淡淡道：“好啊，你说地方吧，我有时间就过去。”
“好，等我选好地方，我给你发短信。”易禛南挂断电话，从手机中搜索起。
他搜索的速度很快，不多一会儿，易禛南便把地址发送了过来：“城郊二百米路南金秋农庄。”
农庄？怎么会想起要到那儿去谈？何清栀有些奇怪，这大冬天的，农庄里的果子早已经收完了吧？难道是为了清净？
好吧，确实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僻静去处。
何清栀草草吃过午餐，便打车直接去了金秋农庄。
彼时，易禛南早已经到达。他没有进农庄，只是双腿交叠着靠在他的车上，手中点着一根烟。
他的身后是金秋农庄里的果树，秋天里累累压弯枝头的果树，这会儿只剩下零星的枯叶被冰雪困在枝头，在北风潇潇的吹动下，发出哭泣般的声响来。
阳光打落在易禛南的脸上，把他神情间的哀切与落寞照耀的一清二楚。
他靠在那儿，似是和背后的风景融合在了一起，何清栀下车后只看了一眼，便有些不忍去看。低着脑袋快步走到他身边，她努力装作平静的样子，浅声道：“我来了，进去说吧。”
见她低着头绕过他就要往金秋农庄里进，易禛南把手中的烟掐灭，伸手拉了她的手：“那边。”他指向农庄不远处的树林。
那一片区域是新建的绿化带区域，大片大片的杨树林排列整齐的竖在眼前，一望无际，绵绵延延。
何清栀更加诧异。
易禛南却已经拉着她的手往树林里走去。
隐隐的，她似乎从横七竖八的枝杈中望到了远处的风景。
树林深处最里侧靠近高铁架杆的方向，一大片若隐若现的红色。
“竟然是红梅！”何清栀凑近看一眼，不觉有些喜出望外，偏头，她眼睛微微发亮的问易禛南：“你怎么知道这儿会有这样的风景？”
阳光普照，冰雪粼粼，洁白的雪中隐约能看出枝头的红梅含、苞待放。虽不若齐齐盛放时候的美，却依旧别有一番清霜高雅。
易禛南眼睛落在她的侧脸上，看她因为开心而眉眼生动的模样，也忍不出轻勾了勾唇：“你不是说女人都喜欢花，冬天里，也只有梅花最具代表性了吧？”
“是，确实挺美的，如果能过段时间，等到百花齐放在看，肯定更美。”
这儿的红梅树并不高，何清栀轻轻抬手便能夹着一支。
见她手握着红梅枝，枝头花骨朵落在她眉心的模样，易禛南快速掏出手机给她拍了一张照片，随即，在她还来不及说话的时候，他笑着开口：“挺好看的，两人合拍一张。”
他不由分说的用大掌使劲托着她的脑袋，两人脸紧紧相贴的拍了一张。
何清栀微蹙了下眉头，心情陡的有些失落起来。
稍稍离他远一些，何清栀抬眸平静的望向他道：“你把刚才的合照删了。”他是嫌死的太慢吗？竟然还往手机里拍那么亲密的照片。
看她变脸，易禛南的心也突地多了几分忧伤。把手机宝贝似的放进兜中，他道：“不删，清栀，我约你来这儿，就是想和你说咱们之间的事儿的。”
何清栀双手猛地捂了耳朵：“我不听，易禛南。”她往后倒退两步，看也没看他的道：“之前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我不爱你了，所以这些事情都丝毫没有意义。”
她的话沾染着冰霜的凉意，涔涔的，似是在一点一点的侵蚀易禛南的心。
易禛南苦涩一笑，望向眼前大片的红梅：“看吧，我就知道我刚才的做法是对的，因为不见得我们以后还能再一起赏景，一起拍照了。”
那也不能留那张照片！何清栀放下手来，三两步跑到他身边，就往他裤兜里掏：“你觉得对，我还觉得不对呢，反正就是不许留。”万一这照片要是传到司灏的手中，易禛南就死定了。
她不要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可何清栀的手刚刚伸到易禛南的裤兜口，便被易禛南抓着了。
他微微敛眸，望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蓦地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唇瓣微凉，可味道却依旧是那样的熟悉，轻易的就让他就发了狂。
突如其来的吻，让何清栀有些呆懵，片刻，待她回过神来，想要推开易禛南的时候。
耳畔，易禛南磁性而又低哑的声音响了起来：“哪怕要分手，也想留一个最美好的回忆，清栀，我只能再抱你这一次了。”他只能再冲动放肆这一次了。
微微哀哑的话，轻易的瓦解掉何清栀所有的努力。她缓缓闭上眼睛，双手也紧紧拥抱了他。
夕阳落在梅林中，把整片梅林都照耀的晕黄温馨。
何清栀坐在易禛南的腿上，忍不住又吻了他一下：“这算是吻别吗？”她努力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来。
眼前梅树上的积雪被阳光直照一天，最枝梢的红梅骨朵上冰雪悄然融化，呈现出格外的红艳来。
易禛南看着红梅映衬下，何清栀微微泛着红晕的脸，喉结忍不住再度滚动起来。
何清栀笑着从他腿上速度站了起来，理一理有些凌乱的发丝，她别过目光望向别处，低声道：“从此后，便你是你，我是我了，易禛南，保重。”她不想要哭的，可眼泪却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泪水模糊着眼睛，何清栀边擦着眼泪边朝着杨树林外跑去。
易禛南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眼角才不期然落下一滴泪来。
他的身高较高，那泪恰恰滴落在树梢间一朵红梅上，刹那间击碎一滩冰雪。
“清栀，若是心里委屈，就发短信给我之前那个手机号码。”那是他为她一个人准备的，那怕妥协，他也不想彻底斩断这最后一点情分。
何清栀跑着的身子一僵，哽咽的点点头，她往外跑的步子更快了一些。
刚刚跑到杨树林外的大马路上，她还没来及喘两口气，就被沈妈妈眼泪汪汪的抓着了手：“清栀，阿姨知道对不起你，对你不公平，可易禛南是妤蓝的命啊，阿姨求求你，求求你……”她哽咽着，几乎语不成调。
沈妤蓝刚从出租车上下来，便听到她妈妈点头哈腰一个劲的“求求你。”她脸色立马变得更冷了。
“妈，你求她做什么？”沈妤蓝一把把沈妈妈拉到了她身边，眼睛瞥到一旁易禛南的车，她心抽痛抽痛的，可她只是狠狠拧了下眉头，并未说什么。
倒是何清栀见她身形削瘦，面容憔悴，连妆都没化，拖着棉拖鞋就跑出来的样子，先开了口：“找个暖和点的地方，我们谈谈。”
“我不需要你可怜！”沈妤蓝使劲拢了拢她身上穿着的大衣。她来的急，只匆匆在病号服外罩了一件大衣，这会儿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她不愿意在何清栀面前低头。
尤其是看她容颜精致，唇瓣潋滟的样儿，沈妤蓝就更不想和她坐到一处。
何清栀也没勉强，只是浅浅的望她一眼：“我是好意，前面一百米有家饭馆，我先过去那边。”
沈妤蓝最终还是远远的跟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坐在暖气十足的小包间里，何清栀替她点了一杯热饮：“我没想到，有一天你会变成这样。”印象中，沈妤蓝从来都是优雅的，她身上总是穿着得体的服装，画着精致的无可挑剔的妆容。
可这次，她竟然会鞋都没换的从医院跑过来，确实是让她吃了一惊。
沈妤蓝接过热饮喝两口，却依旧对何清栀没半分儿好脸，她冷笑一声，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去了。”
“确实。”何清栀点头，“我确实没想到你会这样狠，对旁人狠，对自己更狠。”她眸光瞥向沈妤蓝左手腕上露出的疤痕，只觉得从心扉处蔓延上一股股的悲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