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胡子男子一边打铁，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
整个率宾府在渤海的各个州府之中，算得上是最小的。不靠海也不挨着边界，境内只有河流丰富，并且有着整个渤海国最大的湖泊——汨沱湖。这座湖泊，南北二百多里，东西一百二十多里，可以说得上是一片海了。
率州城既不在交通要道上，也不是边塞，虽然城市不太繁华，但也算整个府的中心。总是有来来往往的渔民和小商户，平平静静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谁知道，就在前两天，这座城迎来了最黑暗的一天。
那天正午时分，来了一个道士。这座城市之中，本来只有一座寺庙，里面住着一老一少两个僧人。人们也有好几年没有见到过道士，以为只是个打卦算命的。
“那道士大概长得什么模样？”王正忍不住插嘴问道。
“我也没有亲眼看到，只是听前来买马掌的赵赶驴说的。”那铁匠倒是个谨慎的人，“此人身穿一身黄色的袍子，背了一把破旧的铁剑。个头不高，嗯，据说眼睛特别有神呐，不是个容易相与的主儿。”
黄道士！
王正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捕捉到了那个疯道人的线索。
“那道人来到城里之后，却并没有像其他看相的人那样走街窜巷，而是找到城里最好的客栈，叫了一间上房，稳当当地住了下来。”
王正知道，那道人看上去铁剑满是坑洼，黄色的道袍也不起眼，但却是从村子里搜刮了不少钱财。别说区区一个客栈，就是连宅子也是买得起的。
“事情就是从那时候发生的。”铁匠抬起眼睛，惊恐地望向窗户和门。见二者都是关闭得严严实实，才放心地再次打起铁来。
黄袍道人在客栈里安然住下，却好像在等什么人一样，过一两个时辰，就要出来走一走。也不走远，就在客栈门口的大街上，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不见他一样。
当天夜里，就出事了。
赵赶驴那天正好拉了位专门贩卖鱼皮鱼膘的商人。这一类物资，本是用来熬胶用的，官府严禁私人贩卖，尤其在这战时，从弓箭到长枪，哪个都离不了这宝贝东西。可这位商人有路子，大老远跑到这里来收购，据说可以从海上运到东瀛去。
此人极为阔绰，此番生意估计没少赚，因此晚上花天酒地，特意还包了赵赶驴的车子。这天夜里他们回来的晚了一些，已经三更时分，把客人护送回房之后，赵赶驴刚要回家，却见那客人天字号客房旁边的一间屋子，房门哐当一声被踹开。
当时的客房，按照［天地玄黄］四等排列，天字房算是最好的。
紧接着，那间房门里奔出来一个身穿黄袍的道士来。那道士圆瞪双眼，口中“嚇嗬”作响，想喊出什么声音却梗在嗓子里发不出来，任凭口水顺着大张的嘴巴流淌出来。
王正听到这里，知道此人正是黄道士。他这一副惊恐的表情固定在脸上，一直奔跑出去一夜。那一声惊恐的叫喊声，直到死去的那一刻，才勉强发出。
“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铁匠已经给白初晴的双刀做好了手柄，正在投入冷水淬火，“赵赶驴伺候这么多年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懂规矩。虽然那道士的房门大开，但他知道，那可不是自己能进去的地方——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救了他一条命。”
“啊？”白初晴早就听得入了迷，“那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她随即分析道，“不可能是强敌和猛兽，因为房门敞开着，整疯了那道士，这二者早就该逃跑才是。难道……是机关？”
“道士已经疯了，那机关也应该触发了啊。”她仔细思索着。
“这世上还有把人弄疯了的机关？”王正隐约觉得，这一伙黄衣道士的背后，与那神秘的阴气有关。元霞子的死就是如此，如果不是运气好，找到了那能够化解阴气的龙虱，现在的白初晴恐怕也会是同样的结局。
想到龙虱体内的金色碎片，王正暗暗决定，之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那汨沱湖查看一番，到底是什么让这龙虱体内生出这样神奇的东西。难不成，那里真有一位龙王爷？
“哈哈，你问我算是问对人了！”白初晴特别喜欢在王正面前说一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就为了多看上两眼他呆呵呵的神情，“不说别的地方，单单就我们那处山中，就有一种蘑菇，叫做［毒蝇伞］。这东西看上去花花溜溜的特别喜庆，但吃了之后，包你想看见什么就看见什么，整个人疯疯癫癫一直折腾到死。”
“要说作死啊，可不仅仅是人会。”白初晴打开了话匣子，就眉飞色舞起来，“咱们那有一种东西叫［四不像］，头上枝枝丫丫地张着乱七八糟的角，这玩意只要看见那蘑菇，就玩命地吃。吃完了就四处发疯地跑，仗着这货体格壮，毒不死，要不然啊，这傻子早把自己吃绝户了。”
“说起这个啊，还有那没羞没臊的老爷们，专门去舔那四脚兽的尿。毒蝇伞的毒性，被四不像吸收大部分之后，倒是成了这些家伙的好东西了。”
王正听她说得有趣，不由得想起后世自己在野外生存课程上学到的知识。那蘑菇的确存在，毒性不小，还能致幻。也的确有人专门舔食吃过这蘑菇的动物的排泄物。据说，西方某个红色帽子白色胡子的老爷子形象，就与这个习俗有关。
“这些有意思的事儿，还是留着进山的路上慢慢说吧。”王正打断了她的话头，“店家，劳烦您继续说说，那门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铁匠其实一直也在听白初晴讲的山中奇闻，正听得入神，这才一边继续给两把大刀锻造刀把，一边继续讲述起来。
那赵赶驴没有进去，却在外边张望着。他知道一个简单的道理，热乎的炖肉锅子边上不可能没人看着。
果然，很快就跑上来两个伙计，推推搡搡地把赵赶驴挤到一旁，赶紧奔进房间查看。
结果这么一进去，这俩人就是迈进了阎王殿，而且死状奇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