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娜忽然觉得自己可以动了。
强加于自己身上的无力与阻断，在那个男人开口的瞬间，就完完全全消失。
她站起来，活动身体，用眼神让索菲娅放心，而后直视着那个没有头颅只有迷雾的男人。
“我愿意交易。”
“很好！”
时末的语气里带上些许笑意。
“那么，请问您想要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诺娜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表示对时末用“东西”这个词来代替维恩的生命而感到心里不适。
而且迷雾下的眼睛，将她的一切都洞穿。
她就像是没有穿衣服一样站在时末的面前，一切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时末审视着她的灵魂，比起索菲娅的璀璨和爱丽丝罕有的水晶球，诺娜的灵魂之上，多出一种深邃的意味。
那是经历过许多风浪起伏，才拥有的深邃，以及坚韧。
虽然不及索菲娅和爱丽丝的经验，但细看之下，却有独属于她自己美感。
如果将这些瑰丽的灵魂如同收藏家的藏品一样，陈列在那虚空之下，反射出斑斓纷杂的极光，欲望的声音也会绕过它们。
只要一想到自己以后的意识海之中会充满各种各样的瑰丽灵魂，时末就感觉到由衷的快乐。
那是恶魔的身份所强加于他的，比起得到身体还要充盈无数倍的快乐。
“我希望维恩能够活下去。”
“当然没有任何问题，那么，您愿意付出的交易品又是什么呢？”
时末走到诺娜，在保持礼貌距离的情况下，时末挥手，一串五颜六色的光团出现在诺娜面前。
“每一个，都代表着您的一个珍贵之物：记忆，情绪，寿命，健康，灵魂......”
“当然，这些所有的可交易品，都可以细分，情绪可以分出爱情，亲情等等，您可以在这些里面，选择出最不受宠的一个......”
“只不过，有些或许不够资格能够换取这位先生的性命，到时候还需要叠加更多才行。”
诺娜有些举棋不定。
以往的交易者找到时末，都是有着明确的目标，带着明确的想要交易的东西。
但是诺娜却从没有想过，假如与恶魔交易，自己打算交易出什么。
谁知道自己真的有一天会遇到恶魔呢？
在她曾经到处流浪的日子里，虽然也遇到过一些恶堕族，但这些恶堕族的处境，无一例外都算不上多好。
与其中一些在机缘巧合之下算是可以称为朋友之后，他们也坦言，恶魔已经数百年没有过回应。
但就是现在，恶魔出现在面前。
她不忍心看到维恩就这么死去。
索菲娅为了部落甚至都已经将所有能够交易的东西都交易出去。
当一个拯救维恩的机会出现在她面前时，为什么不抓住呢？
“如果交易爱情的话，足够吗？”
她下意识地不想将灵魂交易出去。
“很遗憾，这并不足够承担维恩先生的生命，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
时末表示遗憾，然后看了一旁的索菲娅一眼。
索菲娅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时末甚至又多看了她一眼。
她一边期待着诺娜成为恶堕族，成为她的同伴，又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而羞愧，一边希望诺娜救下维恩，又不希望她真的与恶魔交易。
跟恶魔交易之后，她就不再是完整的精灵。
心灵会被恶魔种下诱惑的种子，遇到各种情况，她以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方法都会偏激，而这种偏激很可能靠自己无法完成，然后会再次寻求恶魔。
与恶魔交易，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直到永堕深渊。
索菲娅虽然已经忠于恶魔，但是曾经的经历与感情却依旧会让她陷入挣扎。
她不帮着时末一起蛊惑诺娜，就是能够做的极限。
再想要更多的偏向诺娜，拼命都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了。
“那这些里面，哪些可以交易？”
“比如，您的所有情绪，或者是未来四分之三的寿命，或是健康，或是所有记忆，或是三分之一的灵魂...
我推荐您选择三分之一的灵魂，毕竟失去这些，短期之内对您不会有任何影响，而且，它所需要的量也最少，仅仅只是三分之一而已......”
时末露出了獠牙。
“三分之一的灵魂，就能够换维恩的生命？”
黑雾之下，时末的嘴角泛起笑意。
其实交易灵魂，才是最大的代价。
没有神灵会眷顾残缺的灵魂。
而没有神灵眷顾的生灵，很容易就会被因信仰而聚集起来的各种神教吃干抹净。
为了能够在这些神教的侵扰下活下去，他们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重新乞求神灵。
最终的结果，就是失去一切沦为恶魔的眷属。
“当然，很划算不是吗？”
“那么......”
诺娜看了一眼地上的维恩，还有依旧在用魔力维持他生机的索菲娅。
索菲娅的眼里流露出担忧与挣扎，但是诺娜看不见，索菲娅的脸，被黑雾所模糊。
时末这个恶魔怎么会让到嘴的肉跑掉？
“我......”
她感觉不对劲，但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这些不对劲究竟在哪里。
“我愿意！”
诺娜咬牙答应下来。
“很好！”
似乎是怕诺娜反悔，时末的声音都加快了一丝。
“那么，交易达成！”
古老的羊皮卷出现，密密麻麻的恶魔文字，底下落款处，精灵文写成的她的名字浮现出来。
字迹跟她平时写的字一模一样。
而后整个羊皮卷开始燃烧。
她的灵魂附着上“交易”，似乎有种沉重感觉，但一晃神，那种沉重却又消失，仿佛从来没有过。
“您的愿望是，让这位维恩先生活下来，那么，我将完成您的愿望。”
时末走到维恩面前，索菲娅乖乖站起来，走到他的身后。
如今看不清她的表情，诺娜完成交易之后，她一直都低着头。
也不知道是开心将来诺娜也会变成同行者，还是伤心诺娜也终将恶堕。
不见时末有丝毫动作，缠绕在他身上的黑雾分出一部分，在空气中陡然壮大，将维恩伤残的身体完全包裹。
维恩嘴巴开合着，似乎在说“诺娜祭司不要相信恶魔”的话。
时末帮他闭上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