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霏？你认识江云霏？”齐修的脸上扬起笑意，伸手一挥，一旁抓着纪婷儿和王氏的人立刻松了手。
纪婷儿笑了笑道：“当然认识，我也是清溪村人，我们曾经是好姐妹，只是我家搬到了梅花镇，联系这才少了。”
“原来是云霏的朋友。”齐修笑了笑，招手让他的小弟们一并退下，“既然是自己人，那就算了，你们可以走了。”
王氏满脸欣喜，没想到有一日竟然能沾一沾江云霏的光，还是自己女儿有本事，晓得对身边的人和事加以利用。
“老大，那可是一百两银子啊！”老二齐天小声地在齐修耳边说，就算眼前这位是江云霏的好友，那老大也未免太大方了些，又不是江云霏她本人。
“闭嘴！我自有分寸。”齐修低斥一声，齐天立即退了下去。
纪婷儿缓步上前，福了福身道：“小女子纪婷儿多谢公子相助之恩。”
“叫什么公子，唤我齐修便是。”齐修笑道：“我有一些事情想问姑娘，不知姑娘可否告之？”
“当然可以，你尽管问。”
“这边请。”
齐修请了纪婷儿进厢房，厢房内异常安静，隔绝了外面的嘈杂声。
齐修刚坐下就开始发问：“江云霏她是哪里人士？如今多大？又是怎么嫁给纪远清的？她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什么……”
齐修噼里啪啦地丢出一连串的问题来。
纪婷儿掩嘴浅笑道：“齐公子，您这样问，我该怎么回答你呀。”
纪婷儿能确定了，眼前这个齐修，怕是对江云霏动心了吧！
“好，那我一个个问，江云霏是哪里人士？她娘家人几口人？”
纪婷儿眼角往下拉，恹恹地道：“这个问题，我真是不好回答。”
“为何？”齐修道。
“唉……”纪婷儿重重地叹息一声，十分怜悯地道：“齐公子你有所不知，云霏她是什么来历，其实我们也不知，她是纪远清从路边买来的，还是私贩的，无户无根，谁也不晓得她从哪里来，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齐修心惊，他以为自己年少失家已经够可怜的了，没想到江云霏比自己更加可怜。
纪婷儿继续道：“今年过完年，她该有十六了。可惜了，原本是多美好的年华啊，却——”
纪婷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似的。
齐修心急追问：“却什么？难道她过得不好？他们对她很坏？”
“恩。”纪婷儿用力点头，道：“其实云霏嫁给纪远清，是完全被迫的。他们说她是买来的，想娶便娶了。可怜云霏年纪小，不仅要照顾家中，而且还要抛头露面的在码头摆面摊赚钱养一大家子。”
“真是岂有此理！”齐修气急了，一拳头砸在桌上，茶杯都跳了两跳。
“是啊，若非云霏摆面摊赚钱，他纪远清在梅花书院进学的束脩从何而来？他娘根本整日在家养着无所事事，还不都靠着云霏一人撑着整个家。”纪婷儿极为愤慨道：“你知道吗？那纪远清可真无耻，还说什么等他考中举人前途无量时，他休妻，云霏必须净身出户。这岂不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我真没想到纪远清竟是这般无耻之徒！”齐修气得咬牙切齿，江云霏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纪远清却还要如此欺辱于她！
纪婷儿起身，又福了福身道：“齐公子，今日这事，你可千万莫要寻云霏去说，她若是知道我把这些事情同你说了，必定要同我生气了。”
“你放心，我是不会出卖你的！”齐修道。
纪婷儿又与齐修说了些自己与江云霏之间发生的趣事，说了半个时辰后，纪婷儿告辞回家。
回去的路上，纪婷儿坐在马车上，掀着车帘，冷着脸望着外面点着夜灯的街道。
王氏在一旁喜滋滋地道：“还是女儿你高明，既借了江云霏的名行了便利，又给齐公子说了那些事，去给江云霏添堵，我可真是没白生你这个女儿。”
纪婷儿倏地放下车帘，怒而瞪着她娘王氏道：“我这几日已经够烦的了，你能不能老实几日？好好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还是跑到赌坊这种地方来，你可知我从林棋身上拿来的钱，都让你输在赌坊里了。”
女儿纪婷儿脾气越来越大，王氏再无母亲的威严，立即怂了，怯怯地道：“以后我不来便是了，况且我输的都是些小钱，哪有全让我输在了赌坊？”
“一两百还是小钱？你以为林棋他们家是开银矿的，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去便是了，你那么凶做什么么？”王氏底气不足道：“我怎么说也是你娘。”
“呵呵……你倒是得有个娘的样子啊！”纪婷儿冷言冷语的讥讽。
王氏语塞，望着面前陌生的女儿，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她再也没办法抱着女儿，小心地哄着，如今她是仰女儿鼻息而活。
“你别气。”过了好一会儿，王氏才道：“是不是谁给你气受了？难道是林棋的老头爹又来了？”
纪婷儿不耐烦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跟我说说，心里总舒服些。”王氏软下语气，小心翼翼地哄着。
纪婷儿缓和了脸上的怒气，眼底浸出丝丝委屈：“马上就过年了，我跟林公子都拖了这么久还没结果，我真怕……”
害怕的结果，她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她是真害怕。
如今什么都有了，日子过得这样舒畅，万一有一天没了，她再回那个赤贫的清溪村去，她会活不下去的。
而且，林棋同自己说过，等他考中举人，可能会去柳州进学，到时候会把她带去。
那可是柳州，这辈子只听过，还从未去过，如果有一日能去，还能在那样繁华的地方过日子，真是梦一样的生活！
若林棋再争气些，考中了贡士，那就能去京城，天哪！她这样的小人物，若能有朝一日去京城生活，她就是死也无憾了。
这些心里的小小祈愿，她真是想诉说的人都没有，她娘王氏整日顾着过眼前的小日子，哪里想得到那么远！
“不怕，不会的。”王氏比纪婷儿更害怕，若是林公子不要自己女儿了，她就得再下地种田去，以后都没那么多银子花了。
王氏转动着眸子道：“婷儿啊，你就狠下心，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林棋他就是再生气，气过一阵就没有了。到时候你有了身孕，肯定会——”
王氏的话还未说完，纪婷儿就把手抽回了，她道：“张依依的下场您还没看到吗？您也想我步她的后尘？”
“张依依怎么能跟你比？这不一样，乖女儿，你听娘的——”
“好了，别说了。”纪婷儿皱着眉头道：“我自己有分寸。今日爹到处寻你，你还是先想好说词，到时候怎么应付爹吧。”
若是让纪来福知道王氏去赌坊赌，还输掉了许多银子，纪来福肯定会气得跟王氏和离。
纪婷儿就算在怎么心烦她娘，也不会让她娘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向前方，消失在街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