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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新年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 睡在他枕边的人又变回了霍闻泽。

他把昨晚的情况告诉霍闻泽之后,霍闻泽也很惊异,表示自己在治疗中, 亲眼见证了霍忱意识的消除,没有人会比他本人更能确证这一点。

因为霍闻泽出于被监控的状态,他们不能在明面上讨论这件事, 只能不动声色地通过文字交流, 仿佛在宁静的湖面下翻涌的暗潮。

霍闻泽告诉他, 在他脑内构建的领域里,霍忱的那间房子依然是消失的状态。他现在可以清晰感受到其他五个人格存在, 但无法感觉到霍忱的气息。

如果不是酸软的双腿和身上暧昧的痕迹,奚迟简直要怀疑昨晚雾气中的旖旎只是一场梦。

直到霍忱再次出现, 明明白白地站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 霍忱真的如同所说的那样, 只有在他想对方的时候,才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还有些时候他并没有想, 但霍忱觉得他想自己了,就会不由分说地冒出来。

对于这种不讲道理抢占时间的行为, 其他人格纷纷表示强烈谴责,但还是暂时默默地容忍了, 并且不约而同地遮掩着霍忱的行踪。

就连六岁的霍闻泽都凑在奚迟耳边悄悄说:“有个叔叔在和我玩捉迷藏,不可以告诉其他人。”

这样奇怪的现象持续着, 直到有一天,霍闻泽从公司回来, 突然脚步急促地把他拉进了书房。

“今天我脑海里的空地里, 出现了一棵树苗。”

奚迟望着他隐含着光芒的眼神, 微怔地眨了眨眼。

“你等一下。”霍闻泽道。

接着他神色一转,霍以辞带着温润的笑意跟他说:“我来接着跟你详细描述吧。”

霍以辞拿出来一张白纸和几支彩铅,垂眸飞快地描绘着,不出一分钟,栩栩如生的画面在他眼前展开。

和煦的阳光照耀着绿丝绒一般的草地,几栋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上面,各有各的特点,而中间明显空着的一块地上,有一棵幼苗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上挂着露珠。

奚迟眸光微微震动,心跳加速地抬起头。

眼前的人又换回了霍闻泽,霍闻泽翻过画纸,在背面写字告诉他:

【我想起来了,他现在这种混乱无序的状态,和霍知、霍野他们刚分裂出来时极其相似。】

奚迟开口的声音有些不稳:“也就是说……”

霍闻泽薄唇轻抿,对他点了下头。

也许现在的情况并不是治疗失败了,或者奚长明最终心软给他们放了水,让霍忱躲过一劫,而是某种意义上的新生。

后面的日子里,奚迟能感受到霍忱一天比一天变得稳定,不再像幽灵一样来去无踪,出现和离开也开始有规律。尤其每次感觉自己要被其他人格替换了,霍忱就会抓紧在他身上留几个印子,让接下来的人格疯狂吃醋,把奚迟恨得牙痒痒。

霍以辞每天都画一幅新的画给他,他目睹了小幼苗凭单薄的树干往上钻,伸展枝叶,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繁茂,连起一片绿荫。

紧接着,他们看到那棵树扭曲了枝干,开始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生长,努力想要把自己变成一座房屋的模样,新绿的枝桠簇拥而上,织成了遮风挡雨的顶。

奚迟隔着生动的笔触窥见这一幕,胸腔里翻涌起汹涌的浪潮,堵在他的喉咙里难以平息。

他有种冲动,不要继续遮掩躲藏了,他想看霍忱拥有崭新的人生,不再蛰伏在阴影里,而是像其他人格一样正大光明地活着。

他立刻去找奚长明说了目前的情况。

奚长明也震撼极了,喃喃道:“这按理说是不可能发生的,我们的治疗很成功,全程在摄像机的记录下,经过了几重测试,足以证明霍忱的人格已经消融……他没有概率能逃过去。”

“也许霍忱是消失了一次,”奚迟把画拿出来,直直地看着他,“这是他的第二次机会。”

奚长明凝视着画纸,眉间的沟壑显得更深了:“你能把他带过来么?”

霍忱再次进入了诊室,陈枫也闻讯赶来,拍着他的肩膀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前一段时间的样子可把我急死了……我先进去看看哈。”

过了格外漫长的一段时间,门打开时奚迟先看见了陈枫闪亮亮的眼神,然后奚长明走过来,眉眼舒展地告诉他:

“我们刚才对霍忱进行了人格障碍测定,数值和之前出现了较大的差异,偏执评分和反社会型障碍评分有所降低。对于曾经导致他人格形成的刺激因素,也就是绑架案相关的人物、影像、声音等等,他也呈现了一种低敏感性,不能被诱导出暴力行为……”

奚迟心跳骤然快了一拍,这就是说,霍忱这一次,不再是被仇恨的本能催化而生,而有了新的存在的意义。

陈枫挠着头问:“那现在他应该算一个新人格吗?”

“医学角度可以认为是,”奚长明所有所思道,“但如何判定不是我们说了算。”

跟奚长明道别后,奚迟和霍忱径直去了公安局,从戴着手环来做检查的时候,他们就决定了不再逃避。

突然得知这个爆炸消息,市局立即选择上报,接下来就是一系列的调查,专家联合鉴定,上级机关讨论,再次调查,再次请其他专家鉴定……

终于,在新年到来之前,他们得到了最后的结果:认为先前的融合治疗已经成功,不予重新启动强制治疗程序,但需按要求接受随访,定期上报复查情况。

这一新闻在网上又引发了轩然大波,各大论坛首页都在激烈地讨论:

【这不就相当于他逃避了制裁吗?我心理上没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能这样说吧,医学已经印证治疗没有失败,可以认为是主人格融合了那个极端人格的记忆后,又形成了新人格?】

【难道要再让他被消除一次吗?如果把原来的霍忱看作一个独立的人,他所作所为罪不致死,但因为他只是一个分人格,就付出了死亡的代价,现在不对他进行第二次判决,我觉得恰恰体现了对生命的尊重。】

【可是结果如何不都是那些专家说了算,如果他们合伙包庇罪犯呢?他的主治医生之一甚至跟他男朋友有亲缘关系,万一有私心动点手脚,外行也看不出来。】

【奚教授为精神医学献身一辈子了,年轻的时候被病人捅伤也没放弃岗位,反正我是不愿意去质疑他的职业操守。】

【大家都好认真,是不是只有我还不太明白,现在和过去的霍忱到底算不算一个人啊?】

【楼上,你有没有看过重生文学?】

不管外人怎么看,往日的一切在奚迟心里终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点。

他陪霍忱去摘掉监控手环的那一天,天空中万里无云,冬日的阳光并不灼热,柔和地洒在衣服上,让人全身疏懒。

他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干脆散步走了回去,霍忱一路上牵着他的手,在人潮最拥挤的路口也没有松开。从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遥遥相随,到现在可以十指相扣并肩而行,仿佛隔了很久,又像在弹指一挥间。

好消息总是成倍地出现,没过几天,奚迟正式晋升了副教授。

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一下多出了六束花,像是在暗中较劲一般,一束比一束大,一束比一束精致。

高昊和安妍推开门,徜徉在馥郁的花海之中,忍不住惺惺相惜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辞职吧,这地方还能待得下去?”高昊语气悲凉,“事业拼不过别人就算了,还要天天被冲着脸秀,关键这狗粮总是超级加倍,太刺激人了。”

“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安妍目光发直,转过来幽幽地对奚迟说,“下班请客啊奚教授,只有火锅才能治愈我们受的伤害。”

奚迟抱歉地笑了笑:“明天我一定好好请你们吃顿饭,今天正好我男朋友也跟公司签约,我答应了去跟他们乐队一起庆祝。”

“哦哦哦,就是那个玩摇滚的,”高昊了然地点头,“霍知是吧?”

安妍白他一眼:“人家那个人格叫霍野,你能不能记清楚点,别下次见面又叫错了,影响师弟家庭和谐。”

“怪我,我想起来了,霍知是黑客,给咱们送过手工点心。”高昊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肚皮。

“那是霍言清。”安妍表情更无语了,“你单身真的不亏,一个学校毕业又坐在同一个办公室,为什么别人就能把六个男人哄得服服帖帖,还能抽出时间带孩子。”

说到这,她忽然好奇地问:“师弟,他们真的不会经常互相吃醋么?比如你多送了谁一个礼物,多和谁约了一次会,多……咳。”

她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过来。

奚迟神色一滞,在记忆可以沟通之后,这简直是每天的日常。

最近霍闻泽吃醋得尤其厉害,因为他公司堆积了太多事务要处理,不得不加班工作,再回忆起别的人格黏着奚迟的生活,气压日渐降低。

直到奚迟半夜迷迷糊糊被亲醒,被霍闻泽留了一身吻痕,咬着他的耳朵充满占有欲地说:“不许和他去看日出。”

他早上当然是没能起来,霍言清委屈了半天,到了晚上说好的时间,哼哼唧唧就是不走,把他折腾到睡着。

本来这一晚霍以辞是约他看话剧的,来这样一出,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第二天他早上醒来,直到中午才下床。

和霍知去a大听学术讲座的计划自然搁浅了,于是进行了一些别的“学术”研究……

总之这个周末完全是恶性循环,他过得水深火热,人格之间也陷入了僵持状态。

这么下去最累的是他,年关将至,住院病人也差不多都出院了,他得以提前下班去了霍闻泽的公司,打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到了顶层总裁办公室门口,奚迟正好碰见霍闻泽的新秘书给他送咖啡,于是跟她说:“给我吧。”

他放轻脚步从侧门走进去,不动声色地把咖啡放在霍闻泽手边。

霍闻泽眉心微拧,全神贯注地盯着显示屏,丝毫没有察觉出异常,说了声“谢谢”,便继续沉浸在了工作的世界中。

然而“秘书”一直站在旁边不走,他终于疑惑地瞥过去一眼,目光倏地定住了,惊喜地问:“迟迟,你怎么来了?”

奚迟唇角弯起了个小弧度,走近一步道:“看看你。”

霍闻泽眼底的疲惫瞬间消散殆尽,眸光一动,揽过他的腰,直接把他带到自己腿上坐下了。

奚迟看着他西装笔挺的正经工作状态,耳根有点热,目光扫向办公室的门,觉得这样不太好,打算站起来。

霍闻泽却把他搂得更紧了,另一只手在桌边按了一下,厚重的木门顿时咔地一声被反锁了,敲在心脏上令人心跳加速。

“你只看我一眼就走么?”霍闻泽问着,嘴唇亲昵地蹭过他的侧颈。

他痒得喉结滑动了一下,答道:“我病人都出院了,今天我可以和你一起加班。”

霍闻泽眼神更亮了,顺着往上绵密地亲到他的下巴。

奚迟感觉气氛逐渐偏了起来,侧过脸躲开了,望向桌上的一摞文件提醒道:“赶紧继续吧,看着都累。”

霍闻泽的手从他毛衣下摆探进去,唇边满是笑意:“教授发话气势果然不同。”

听在耳朵里发烫,他制止住霍闻泽的手,赶紧道:“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霍闻泽抬眸看着他。

“我妈刚才问我,明天除夕,要不要带你回去吃年夜饭。”

霍闻泽眼神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邀请,大年三十一向是家人团聚的日子,这意义非同寻常。

奚迟看他没说话,又补充:“我们自己过也是一样的,还清净。”

“我当然想去。”霍闻泽笃定地说,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话锋一转,“阿姨是只让我去,还是让‘他们’也一起去?”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他还是据实以告:“应该是指你的所有人格。”

毕竟刚才在电话里,他母亲很不习惯地问,到底应该备几副碗筷,不同人格吃饭口味有没有区别。

霍闻泽唇线抿起,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下同时,又隐约有些不爽,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腿上的人,手指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微仰起头吻住了他。

宽敞而安静的办公室里,他耳边只剩下彼此交叠的呼吸,和令人脸红心跳的水声,感觉到摩挲在自己腰线上手越来越重。

他一边被吻得头晕,一边想他今天本来打算缓和一下霍闻泽的醋意,结果现在感觉对方吃醋得更厉害了,真的好难。

除夕夜,整座繁华的城市节奏慢了下来,雪花从空中轻缓飘落,往日遥远而璀璨的霓虹,今天都换成了暖融融的新春祝福语,卖冰糖葫芦的老人收了摊,小朋友拿到最后一串糖葫芦,牵着爸妈的手蹦蹦跳跳往前走。

高架桥上,星星点点的车灯汇成了回家的路,在一个最普通的角落,奚迟和霍闻泽一起按响了门铃。

方琴跟何俊良热情地招呼他们进来,穿着小红棉袄的恬恬扎进奚迟怀里,仰起脸喊道:“哥哥,嫂子,新年快乐!”

霍闻泽眼神一顿,显然还不能完全适应这个称呼,拿出红包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

自家闺女嫂子都叫了,红包也收了,方琴连忙也拿出个红包塞给霍闻泽。

霍闻泽自然不好意思拿,两个人发挥我国人民传统技能,进行了一番推拉。

最终方琴脸上泛起了歉意道:“以前是我没想通,真的还要感谢你一直照顾迟迟,看到你们两个孩子好,就是我最大的愿望。闻泽啊,你收下红包就当原谅阿姨了。”

这一下站到了最顶层,霍闻泽只能赶紧收了下来。

奚迟在旁边看着,眼睛微弯。

他们这边过年,如果家长对孩子第一次上门的对象特别满意,就会在见面礼的一万块钱红包里多加一块,寓意万里挑一。

他看这厚度,应该是没错了。

一起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天,方琴就着急去厨房继续张罗,何俊良跟他们笑呵呵地解释了一下,他们家保姆过年回了老家,一桌年夜饭都得自己做,说完也跟着去了。

没几分钟,霍言清敲了敲厨房门,进来乖巧道:“阿姨,我来帮你。”

方琴端详了他两秒,确定了:“是言清对吧?快出去坐着,哪能让你沾手。”

“不用把我当外人的,我正好学学他喜欢吃什么。”霍言清说完马上洗了手,接过她手里的菜继续切起来。

方琴眉开眼笑地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何俊良身边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声道:“你说我给闻泽红包,言清算是收到了,还是没收到啊。”

何俊良也愣了:“这……”

方琴犯了难:“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喜欢霍闻泽,不喜欢他?”

一番纠结,她擦手出去了,过了片刻回来,亲切地拉过霍言清:“来,言清,把这个收着。”

奚迟正在外面和恬恬剪窗花,看见霍言清神神秘秘地过来。

“哥,阿姨刚给我发了红包,给你。”

奚迟指尖触到霍闻泽刚交给自己的,一模一样的红包,想象了一下方琴的心理活动,哑然失笑。

这时他身边的人又变了,霍以辞看到恬恬手里惨不忍睹的红纸,温润地笑道:“让我来吧。”

不出一会儿,一幅足以放在民俗博物馆展示的剪纸作品诞生了,何俊良从厨房出来时也震撼了一下。

霍以辞立即打招呼:“叔叔好,我叫霍以辞。”

“噢噢,以辞,艺术家就是不一样。”何俊良笑眯眯地说,“对了,前段时间有人送我一幅画,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当然了。”

他们去了书房,没多久方琴敲门进来了,把相同的红包塞到霍以辞手里,笑意盈盈:“以辞啊,真好真好,快拿着。”

因为恬恬最近发展了弹吉他的爱好,缠着奚迟,想要霍野来教她。

奚迟只能把霍野喊出来,霍野坐在小女孩旁边,从入门的指法开始教,恬恬也一板一眼学得特别认真。

“比她写作业专注多了。”奚迟评价道。

霍野眼里勾着笑:“她挺有天赋的,比孟一文学得快不止一点。”

这时他们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方琴做完了饭,举着相机记录下了三个人一起弹琴的一幕。

“来来来,小野,先把红包收下。”方琴弯着眼睛,“恬恬的学费我往后再给你啊。”

“那我怎么能要。”霍野忙道。

方琴又对奚迟说:“你不知道,昨天我还听手下的小姑娘提到他呢,真想不到你妈我也认识明星了。”

年夜饭的桌上,除了恬恬喝可乐,大家都喝了点酒。

酒过三巡,何俊良的文人兴致上来,开始吟诗作对。

方琴无奈地瞥他一眼:“又来了,可惜我们都是理科生,没人能接得住你的茬。”

“说不定我能找个人陪何叔叔聊。”奚迟开口道。

他发现霍知除了医学专业书籍,其他方面的书也看了不少,甚至诗词歌赋也有所涉猎。

之前霍知还写了首暗藏心意的诗送他,然而他感性思维有所欠缺,并没有看出来,觉得自己反而更像个“直男”。

果然霍知出来之后,和何俊良一拍即合,你来我往,高兴得何俊良又喝了三杯酒。

方琴忍不住笑:“完了,找到知己了。”

找了个空档,她赶紧把红包塞给霍知:“来,知知,少喝点酒,让你何叔叔一个人喝去。”

吃完饭,进入了所有男朋友第一次来家里做客的必备项目,看老照片。

恬恬第一个抢着卖哥哥,把奚迟小时候的相册都翻出来,包括在床上爬的、哭鼻子的、把雪糕吃得满脸都是的……

霍忱低头一张张看着,眼底漾满了笑意,而奚迟把视线偏过去,耳朵泛红。

越长大他的照片就越少,一个是因为他不愿意拍,一个是因为他母亲也日渐繁忙。

到大学时就没有了,方琴藏好眼中的愧疚和失落,笑道:“就是这些啦。”

霍忱的视线定在他六岁的一张照片上,上面的他笑得格外灿烂,一双眼睛弯起来,亮得像星星。

“阿姨,可以把这张照片送给我么?”霍忱开口问道,“我有很多迟迟大学的照片,可以都给您。”

他不动声色地加码:“包括他参加军训,第一次穿西装演讲,被拉去文化节表演……”

奚迟在桌子下轻轻踢了他一下,明明全是偷拍的,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做交易。

方琴倒是爽快地笑道:“成交!我再送你一张他幼儿园表演,头上点小红点的。”

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奚迟觉得自己被卖得彻彻底底。

霍忱帮忙把几摞相册搬回柜子里,方琴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奚迟,开口跟他说:“你这孩子,之前也受了不少苦。”

霍忱指尖一顿,转身看着她。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温和地笑笑,把红包放在霍忱手里,“以后你们好好过。”

等到六岁的霍闻泽出来,自然也拿到了红包,只不过算是压岁钱。

小朋友开心地马上把红包给了奚迟,让他帮自己保管。

奚迟看着手上堆积如山的红包,忍不住想笑。

而方琴终于把一碗水彻底端平了,偷偷跟何俊良说:“还好他只有七个人格啊。”

时间逐渐滑向十二点,窗外的雪越来越大,恬恬闹着想堆雪人,她爸妈只好带她下了楼。

温暖的房间里留下他们两个,人格之间又起了新的争执——谁陪奚迟一起跨过零点。

奚迟眼看着人格迅速地切换,抽签等等方法都被否定了,最后他们让他自己选要谁留下来。

他整个人僵住,觉得怎么选都是错的,好在他亲妹妹及时出手解救,打电话让他看楼下的雪人。

奚迟走到窗边向下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立着五个圆滚滚的雪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他回头想让对方也看看,却猝不及防地被堵住了唇。

秒针剩下最后一圈,奚迟睫毛颤了颤,看见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里,光芒突然一转,没过几秒,眼神又变了。

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勾住了对方的脖子,在急骤的心跳中回应了这个吻。

新年的钟声敲响,欢呼和祝福充满了每一个角落,他们在飘雪的窗前长久地接吻。

崭新的美好的一天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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