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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回磨小麦因狗撒一地 过大寿为钱闹半天

鸡豚归场搬出村,大街小巷狗成堆。

改革开放生活富,莫为爱犬作贤孙。

大义多行没小过,小气少生无大非。

柔软得当比铁硬,刚强太过不如灰。

政策不是吹,农村路变新,泥泞不沾鞋,烂坑绊倒身。

工程是功勋,质劣知何因?投资数额巨,难满没底心。

闲话少说没是非,夜半打门有原因。上文说道:常大伯和玉顺老哥两从县城回家,由于天色太晚,没有跟上班车,就坐了一辆没有手续的顺车。他两个知道车没手续之后,就给开车的小伙讲了许多道理,小伙很受感动,准备回去卖车,没想到半路上就被警察捉了。

常大伯和玉顺只好步行回家,他们刚走了一二里路,玉顺就觉得腿沉脚痛,有些支持不住,就喊走在前边的常大伯说:“哥呀,咱们歇歇再走吧,我实在走不动啦。”

常大伯回过头,看着玉顺那狼狈的样子说:“歇就歇吧,反正也快到啦。兄弟呀,我比你大五六岁哩,我还不觉得什么,你就累得撑不住,我看你还是缺乏劳动锻炼之故。”

玉顺往公路旁边一坐说:“我的身体不行,可能就是电视上说的那种‘骨质疏松症’吧,得补铁、补钙、补充微量元素。我买了很多种钙片、营养品,补了好长时间都不顶啥。唉,有啥办法哩,现在的假货太多啦,寻人、看脸、走后门,还是买不下管用的好药。”

常大伯坐在他旁边说:“补啥哩,你就是缺乏劳动锻炼,平时啥都不干,走几步路也要骑电摩,给身体惯了些懒毛病。兄弟,大人的身体就跟小孩的脾气一样,咋惯咋来哩。”

玉顺也不管地上脏净,顺势往下一倒说:“好哥哩,你叫我干啥呀?前几年教书的时候,还经常跟学生跑跑步,做做早操,有时陪学生参加几次校内劳动,打扫环境卫生,清除花园杂草。现在退休在家,啥事没有,家务不够桃花一个人做,你叫我做啥呀?”

常大伯说:“人只要想干活,就有干不完的活;如果不爱干活,眼睛就看不到活。你现在不教书啦,还可以干点别的事吗,比如说,家里不是还有两个人的地吗,为啥自己不种哩?种那点地有多累的。你看你,都退休几年啦,就没干过一件正经事。”

玉顺坐起身说:“哥呀,我这几年没干过啥,就是爱出去逛逛,但我没嫖没赌,也没干过什么不正经的事呀。我把地包给别人,那是觉得种地没啥利润,自己不缺那几个钱。”

常大伯说:“兄弟,你是个好人,有钱没学坏,比那些吃喝嫖赌的人强多了。但你也没干过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呀,连种地的收入也看不上,觉得自己很有钱,你拿钱都干了些什么?不是买保健品,就是吃保健药,经常出去和那些有钱人寻求健康长寿的秘方。

我给你说了好几回啦。那些保健品、保健药都是骗钱的,没有多大用处,可你总是不听。你哥我从来没吃过保健药,也没用过什么保健品,身体咋比你好呢?原因还不明确吗?这就是劳动与不劳动的明显差距,并不是保健不保健的作用。”

玉顺沉默了一会说:“你说的有道理,人的身体就是要锻炼哩。咱们慢慢走,我以后就是要多锻炼哩。”

玉顺说着起身就走,常大伯跟在后面说:“这就对了,坚持下去就不累啦。”

老哥两回到家里,正是半夜时分,家里人早已睡熟,玉顺不想惊动别人,他就在客厅里喝了杯水,盖了件大衣,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但他刚睡不久,又被一阵急促地打门声惊醒了。急忙翻身坐起,穿鞋开灯,快步跑到大门跟前,伸手打开一看,只见到:

两个妻弟满脸汗,瞪着眼睛门外站,

一个抬手把门打,一个跺脚连声叹。

衣襟敞开胸毛露,眉头紧皱须发乱,

不知他们有何事,惊得玉顺两手颤。

玉顺不知出了何等大事,难免心中慌乱,连忙战战兢兢地问:“你,你们这是怎,怎么啦?”

他的大妻弟‘麻明’说:“哥呀,你得给我们做主呀。你是我姐夫,这个忙一定要帮哩。”

二妻弟‘麻亮’接着说:“姐夫呀,好我的亲姐夫哩。我们不找你找谁呀?你赶快给我们出出主意吧,到底咋办呀?”

玉顺着急地说:“你们先说,到底出了啥事啦?”

常大伯这时还没有睡,他回家也喝了杯水,坐在沙发上闭目回想今天的事情,想着想着,就准备写篇文章。当他拿起纸笔,刚写了‘今日纪实’四个字,思路就被隔壁地敲门声打断了。他急忙放下手中笔,卸了眼镜,走出房门听了听,便快步打开大门,来到隔壁门前,听到玉顺急问两个妻弟出了啥事,麻明麻亮却老说不到点子上。

常大伯上前一步,大声问道:“麻明麻亮,你们是不是把羊丢啦?”

麻明麻亮齐声答道:“是呀,是呀,要不是丢羊大事,我们半夜跑来求姐夫帮啥忙哩?”

这时候,麻将婶和桃花都出来了,麻将婶听到弟弟把羊丢了,马上顿足捶胸、连哭带说:“唉呀,天哪!把它家地,阎王都不嫌鬼瘦吗。这些该死的贼娃子,放着有钱人家不去偷,咋就把你两家偷啦?把它家地,这可咋办呀?你两个又要连累我。”

桃花劝着她说:“妈,妈,啥事吗都值得哭。人家有钱人就不养羊,他们偷啥呀?”

麻将婶说:“没有羊就不能偷别的东西,为啥非偷穷娃的羊不可?把它家地,有钱人值钱东西多的是,有啥不能偷的,随便一件什么都比羊值钱。把它家地,你两个舅就指望咱给出钱买的那两个羊,挤奶卖钱过日子,这回把羊丢了,又该指望咱呀!”

桃花又说:“妈,听说贼娃子也是各经一行,偷羊贼就是专门偷羊哩,其他的啥都不偷。你放心,没有羊,我舅还能做别的啥事,现在这社会,做啥都能挣钱。”

老大麻明说:“桃花,你叫我们做啥呀?出去打工,你想把你舅掙死呀?你说偷羊贼专门偷羊,那么,你对门养了几个羊咋没见贼偷?偏偏跑到麻叶村去偷我们的羊。”

老二麻亮接着说:“贼娃子有啥专业哩,听说你村里的鼓上蚤啥都偷哩。晚上出去碰上啥就偷啥,啥好偷就偷啥。附近各村的人丢了东西,都来找他要哩。姐夫呀,你和他是一个村的人,熟人好办事,你就给咱帮帮忙,找他把羊要回来,你往后的麻烦就能少些。”

玉顺说:“唉呀,你们把羊丢了不快去找,跑到这里胡闹啥哩。你说地是那个朝代的事吗?现在的鼓上蚤年纪大了,儿子出门打工,老两口在家管着孙子,早就不干那种事了。我们村多年来都没人丢过东西,咱凭啥怀疑人家哩?”

麻明又说:“好姐夫哩,上了年纪的人就不一定不做贼啦。人常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村里没丢东西,他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就给咱帮忙问问吧。”

玉顺生气地说:“你说的啥话吗,那种话都是随便问的。要问你们自己问去,我就那么没水平吗?怎么好意思去问人家:‘你是不是偷了我妻弟的羊?’不挨打才怪哩。”

麻将婶连忙说:“把它家地,你是他姐夫哩,他们不找你找谁呀?听你说地啥话吗,一点亲情都不顾。把它家地,你,你不去了我去,离了你的勾子还不上粪啦。”

麻将婶说走抬腿就走,常大伯急忙当住他说:“你去,你去咋说哩?说人家偷了你娘家的羊,那你非挣耳光子不可。他两家的羊可能就是晚上和我们一起坐车的人偷啦。我一路上看他们怪怪的,始终没说一句话,刚到麻叶路口就下了车,不是偷羊还能干啥。”

桃花忙说:“大伯,你过来就知道我舅把羊丢了,原来早估计到了。咱们赶快报警,兴许还能跟上。”

玉顺也说:“对,报警,只要警察及时来,就能把羊追回来。”

常大伯冷静地说:“不用报警,警察不可能及时来。我估计咱们晚上坐的那辆车,就是给他们拉羊的。小伙在路上被警察捉啦,他们偷了羊没有车拉,另找车还得一段时间,可能没走多远。贼娃子晚上拉着羊去县城,不敢在公路上明走,一定在沿公路的麦地里走。警车就是能来,在公路上一跑,容易惊动盗贼,不一定有啥效果。不如咱们悄悄去追,如果沉着冷静,配合得当,不但能把羊追回来,还能抓住盗贼,以后就不怕再丢羊了。”

玉顺说:“咱们能行吗?黑灯瞎火的,就算偷羊贼在地里走,咱们也看不见,也不知道在哪里呀!”

常大伯又说:“天气虽黑,他们拉的羊是白的。现在的麦子一拃多高,藏不住人,老远就能看见。咱们在暗处,贼在明处,只要悄悄地围到跟前,一定能抓他个人赃俱获。”

麻明忙说:“抓啥贼哩,只要把羊追回来就行了。贼可不敢乱抓,兔子急了都咬人哩,他们要是捅谁一刀子,那就是不得了的事。咱们可不能冒那么大的险。”

麻将婶着急地说:“那你们还等什么,把它家地,再说一会就追不上了,你们快去呀!”

麻亮说:“哥,咱们快撵吧。看见了就喊,把贼娃子吓跑,把咱们的羊追回来就行啦。”

麻将婶说:“你两个不行,要多去几个人哩。把它家地,我这身体胖的,想去也跑不动。”

常大伯就像派兵遣将的指挥官似的发号施令:“桃花,你骑上电摩,带着你爸从公路朝县城的方向追,看见目标不要声张,悄悄地超过他们;我和你两个舅抄近路从地里追,等我们快到跟前的时候,你们再下车从前边包抄。咱们都悄无声息地围到跟前,完全可以抓住盗贼。谁要是害怕就别动手,只要围住就行,盗贼由我来抓。正能压邪,料他们不敢伤人。”

他们当时找了几件趁手家伙,按照常大伯说的分头追去。桃花骑电摩拉着公公上了公路,朝县城的方向急速前进,过了麻叶路口不久,果然看见离公路不远的麦地里有几个白影晃动。桃花小声说:“爸,那边有两个白影,可能就是盗贼。”

玉顺也小声说:“就按你大伯说的办,直往前走,等他们来了再下公路,从前边往盗贼跟前走。”

桃花息了车灯,慢慢向前,超过了那两个白影,又朝前走了老远,才找个地方停下来。

这时正直午夜以后,公路上鸦雀无声,没有车辆狂驶,没有摩托横冲,黑夜吞没了一切,人们正在甜蜜的梦中。可是,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还有人干着见不得人的营生。

常大伯和麻明麻亮他们,拿着棍棒铁叉,抄近路来得也快,老远就发现了目标,麻明麻亮大喊大叫地朝白影跑去。常大伯拦挡不住,只好跟着往前追。

桃花和玉顺听到喊声,急忙提着棍棒跳下公路,朝还在晃动的白影围去。当两拨人马胜利会师的时候,抓到的只是麻明麻亮的两只奶羊,偷羊贼早就跑得无影无踪。

麻明麻亮拉住自己的羊兴奋地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羊追回来就有指望啦。”

常大伯生气地说:“好,好啥哩,贼没抓住,还会再偷,下回我就不帮你们撵贼了。”

麻明说:“不会,不会,贼这回没偷成就不敢来了。好马不吃回头草,怎么会有下一次哩?”

麻亮说:“是呀,我们会吸取教训、加倍小心,晚上和羊睡在一起,他贼娃子再能行也偷不去。”

常大伯又说:“你们要是不喊不叫,悄悄过去把贼抓住,往后不就可以高枕无忧啦。”

玉顺说:“贼已经跑了还说啥哩。你们快把羊拉回去,下回再丢了别来找我们。天都快亮啦,赶紧回家睡觉,一晚上还没睡哩。哥,你坐电摩先走,我慢慢跑吧。”

常大伯说:“不,还是你们先走,我仍旧从地里回去,一会就到了。”

清明节过去以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提高了温度,出外打工者疲于奔命,留守在家的天天照旧。虽然不常去买酒割肉,还是少不了称盐打醋;请早间起床洗嗽,到晚上脱衣解扣,天天天跑前跑后要劳动,每日里有愁有乐也有怒。小学生时间更紧凑,天不亮出门要上路,到学校积极表现当优秀,放了学一个小时真不够;顿顿饭,急急忙忙吞下肚,做作业,每天晚上半夜后,为了明日光明路,高点明灯把功用。如今的野生动物多高兴,披上人皮担子重。

在这阳光明媚的仲春时月,常大伯并不太忙,除了去麦田拔草而外,就是在家种点豆,栽点菜,做饭接娃不例外。有闲时便听听广播,写点文章,平心静气地过着一天又一天。时光说慢很慢,说快也很快,四月份不知不觉地快完了,一年一度的五一长假即将来临。

这一天吃过早饭,常大伯知道麺缸里麺快完了,他就用蛇皮袋子装了一袋麦子,准备去邻村吹麦磨面。架子车长期不用,两个车胎好像没吃饭的肚子,外胎和铁圈挨在一起,他用气管打了半天也打不起来,只好放下气管自言自语地说:“唉,你们怎么都跟人一样,歇的时间长了就变成废物啦。”说着又把自行车推过来撑好,想把麦袋子放在自行车的后架上,自己抱了几次,就是抱不上去。只好站起身,用手拍了拍腰部,又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也成了废物?这么一袋麦子,也就一百来斤,咋就抱不上去啦?”

对门的三快婆正好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就说:“都快七十的人啦,你当还年轻着哩。老了别逞能,来,我帮你抬上去,咱两个老的和起来,也能顶一个小伙子。”

常大伯叹口气说:“唉,咱村里有几家电磨子,怎么全不干了?磨点麺还得到外村去。有架子车经常不用,也成了废物,用自行车驮又抱不上去,还得麻烦你老婆。”

三快婆说:“麻烦啥哩,不爱麻烦人就赶快办个老婆吧。你要是有了老婆,想麻烦我也不会帮你。我的架子车好着哩,你的不行就用我的拉去,自行车不好带。”

常大伯又说:“算了,你来了就帮我抬上去。路好了我还能骑着走,少走不少路哩。”

三快婆又说:“我看你还是用架子车拉着保险,自行车驮麦袋子不稳当,万一车子倒了,把你摔死了还好说,一了百了,再不用作难受罪啦。如果把腿摔断了,人不得死,家里连个老婆都没有,那就可怜死啦。不但自己受罪,还得连累儿子,往后的日子咋过呀?”

常大伯故作生气地说:“你个老巫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可没有那么枵气的,这两条腿结实着哩,轻易断不了。别只顾着卖嘴,快来帮我抬上去。”

二人把麦袋子抬上车子放稳当,常大伯捉紧车头,三快婆在后面扶着推到门外街上。三快婆还是不放心地说:“你可把车头捉好,我要撒手啦,去给你把门锁上。”

常大伯说:“你去合上就行,不用锁,谁偷咱的啥呀?快去忙你的,今天这事多谢啦。”

三快婆说:“这点小事还用得着说客气话,你要是再不办老婆,谢我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常大伯没有再说,推着车子朝村外走去。刚到这条街道中间,就有许多小狗跑来跑去,追逐戏耍。他怕碰上小狗,推着车子不敢骑,慢慢地向前走着。当他走到一段烂了路面的街道时,路上的狗更多了,各种体型、各种花色、各种毛须的都有。他们聚在一起,好像是一群现代青年在召开什么新型舞会,摇摇摆摆、搂搂抱抱;翻翻滚滚、吵吵闹闹。旁边还站着几个小孩在指指点点,说说笑笑。啊呀,好一派人狗同乐的和谐景象。

常大伯知道现在正是提倡爱护动物、保护动物的时期,这些狗在主人心目中比他爷重要得多。他也不敢叱骂,不敢吆喝,只能推着自行车在这狗的世界、狗的舞场里小心翼翼地避着走。尽管这样,自行车前轮还是压到了一条小狗的尾巴,那条狗尖叫着跑开了。

许多狗全都停住了游戏,站在路上伸长脖子,虎视眈眈地看着推着自行车的常大伯。有家门口的高台上,站着一条用铁链拴着的大狗。这条狗毛色光滑,浑身吃得滚圆滚圆,像个大牛犊。它不开声就朝前扑了几下,但都被铁链拉了回去,只好呲牙咧嘴地叫了几声。

常大伯没有料到,它这叫声就像是鬼子将领、黑帮老大发出的号令,那些站着看的狗一齐围住常大伯狂吠起来。刚才那种安静祥和的太平景象全没有了,一个个凶相裸露,恶眉瞪眼,大有把常大伯撕烂之势。有两只长得满身长毛,没眉没眼的家伙敢于冲锋陷阵,带头向常大伯的双腿扑来,常大伯喝叱了几声,没起丝毫作用,就想弯腰捡块石头把狗吓走。

不料,车子后轮掉进了一个烂坑里,车头忽地一下跷了起来。他使劲按头也没按住,脚下站立不稳,只有随着车子倒下去。车头碰在一块有棱有角的小石块上,石块蹦起来,正好打在他那遍布皱纹的脸上,一张黑褐色的老脸,立刻流出了红血。

那群狗却好像踩上了地雷的鬼子兵,忽地一下都跑得远远的,大部分不叫了,还有几条站在远处,有气无力地继续叫,那几个小孩早跑得无影无踪。

常大伯的脸上流着血,右手压在车头底下,小腿被车子脚踏垫着,动一下就疼得钻心。他试着爬了几次也没爬起来,只好爬在地上呻吟着想:完了,这下完了,要是摔个骨折,不正应了三快婆的话啦。唉,都是这些该死的狗,现在的人为啥要养狗哩?

常大伯正想着,就听有人在自己身后说:“啊,是老常哥呀!起不来了,要我扶不?”

常大伯听声就知道来人是谁。他就是住在村口,经常爱穿花衣裳,看着空学校,村里人都叫他‘老蝴蝶’。

常大伯连忙说:“老花,问啥哩,快把我扶起来。”

老蝴蝶挺直身子,朝开着门的几户人家高声叫道:“喂,有人吗?快出来帮个忙。”他一连喊了几次,只有个老态龙钟的老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说:“谁呀?卖糖的,我家不要糖。”

老蝴蝶没有再喊,自己先把车子挪开,再把人的前半身扶得坐起来,然后从口袋掏出点卫生纸,给他擦擦脸上的血说:“老常,你先坐着歇歇,我给你叫桃花去。”

常大伯可能觉得自己今天磨不成麺啦,他就不在执拗,坐在地上点点头没有出声。

老蝴蝶去后不久,就见桃花推着辆架子车,飞也似的跑了过来,在她后面还有三快婆匆匆忙忙地走着,老蝴蝶却被远远地抛在后边。

桃花老远就问:“大伯,大伯,怎么样?严重不,我送你去医院吧。”

常大伯说:“不咋,不咋,去啥医院哩。轻轻摔了一下,能有多大的事,歇一会就不要紧了。”

常大伯的确问题不大,他是随着车子倒下去的,摔得不怎么重,那块蹦起来的石块也没有多大的劲,再加上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老皮粗厚,只不过划破了个小口子。小腿的肌肉垫在车子的脚踏上压力不大,并无伤损,歇了一会就觉得轻松多了。

三快婆赶过来就说:“桃花,问啥哩,快跟我抬到车子上往医院拉。你大伯这犟人就要吃犟亏哩,我叫他用我的架子车拉,多稳当的。他偏要自能地骑车子,看跟我的话来了么,不挨锉就不知道锉是啬的。快,快来跟我抬呀,你还愣啥哩?”

三快婆说着就去抱常大伯的肩膀,常大伯觉得自己问题不大就笑着说:“老巫婆,你就会咒我,我可没有那么枵气的,结实着哩。医院和我这种人,从来就没有缘分。”

常大伯说着话自己就起站,桃花和三快婆一边一个把他扶起,在路上走着转了几圈,看他双腿果然活动自如,没有什么大碍,二人这才放不再坚持。

老蝴蝶这时也赶到了,看到这样的情况就说:“是呀,老常哥这人身体结实,从来不去医院,有时去也是给别人看病。”

老蝴蝶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今天说的这句笑话,后来却应在了自己身上,常大伯陪他在医院住了几天。

他们当时看常大伯不太要紧,的确没有去医院的必要。桃花说:“我去帮大伯吹麦,你两个把他扶回家吧。自行车捎不上了算撂着,我回来后再推回去。”

常大伯说:“不用,我歇一会就能自己去,你们帮我把麦袋子抬到架子车上就可以啦。”

三快婆扶着他说:“再别逞能啦。桃花你还不放心,就叫她去吧,保证不会偷你的。我扶着慢慢走,老花去帮桃花把袋子抬上去,再把车子推回去就行了。”

老蝴蝶和桃花去抬麦袋子,没想到袋子上边看着好好地,下边却被小石块垫破了,不动还好,两个人往起一抬,麦子便‘唰’地一声,撒在地上。

常大伯看得真切,当时惊叫道:“啊呀不好!袋子破了。快,快把它翻过来,塞好再抬。”

桃花和老蝴蝶连忙把袋子翻得烂口朝上,常大伯从口袋掏出自己的手帕,挣脱三快婆的手连跛几步来到袋子跟前,先把烂了的地方塞好,接着往地上一坐,拾着麦粒说:“这下麻烦了,撒的满地都是,叫我得捡半天。唉,全是这些该死的狗,把人能害死。”

桃花说:“大伯,算了吧,最多不过几斤。地上尽是沙石烂坑,你这样捡到几时去呀!”

常大伯说:“你们都回去,今天就不吹麦啦。我把它赶天黑捡完,明天再去也一样。”

三快婆说:“把它家地,爱护动物,养猫养狗成了潮流,咱也不知有啥好处哩。就是爱,也不能养得太多呀,太多变成灾害啦。你看现在,到处都是恶狗挡道,来个生人吓得不敢进村,呼啦一下就是一群。到处的街道上都是狗比人多,再不禁止,就成了狗的世界啦。”

老蝴蝶说:“唉,不光是狗,还有这些烂街道,要不是路上尽是坑,也不会把人摔倒。”

桃花说:“老花叔,你和我把袋子抬上去,让我先去吹麦,你们在这里慢慢捡,捡好了拿回去,下次磨麺也行么。”老蝴蝶说:“捡啥哩,不要算啦,不够麻烦钱。”

常大伯边捡边说:“粮食来得不容易,咋能不要哩。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慢慢捡。”

老蝴蝶和桃花把麦袋子抬上架子车,桃花不再说话,自己拉着车子出了村。老蝴蝶帮着捡了一会,就见三快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笤帚、筛子、簸箕小三件,和老蝴蝶把常大伯扶得坐到旁边说:“我知道这粮食就是你的命,你坐在旁边看着,我帮你收拾一下,保证一颗都剩不下。”她说着话就拿笤帚挥了几下,把附近几条狗全吓跑了。

三快婆边扫边说:“老花,你不是会上告吗,经常告这告哪,跑得马不停蹄,怎么不把这些该死的狗告告哩?它们成天啥都不做,一点用处没有,要白吃多少东西哩。”

老蝴蝶说:“唉,告啥哩,这些狗都是保护对象,比咱还合法。人家就跟现在的退休干部一样,不工作照样领工资,白吃白拿都是合法的、应该的,咱觉得不合理也告不成。现在这年代,明明不合法的事都不好告,何况人家是合法的。就像这些烂烂路,明知道包工头偷工减料贪污钱,刚打的水泥路面就烂了。咱村里还算好的,没烂完,有的村早烂完了。我去县里告了几次也没人管,听说人家势力大,没人敢惹,再跑也不顶啥。”

三快婆把地上的麦子扫到一起,先用簸箕搧了一会,再用筛子摇了摇,然后捡着里边的石块说:“老花,我劝你还是安安宁宁地混几天算了,都那么大的年纪啦,成天跑着告啥哩。人家包工头偷工减料,贪污地也不是咱的钱,咱不过是个小民百姓,惹得起谁呀?听说那个打路的包工头不是一般人,背景可硬啦。上边有靠山,下边有势力,手下养着一大帮打手,都是些地痞流氓、亡命之徒,就跟有钱人养的恶狗一样,主人要牠咬谁,只需要努努嘴就行了。你要是惹着他们,我看你那两条瘦腿就快断啦。”

老蝴蝶恨恨地说:“我,我就不信,**的干部能瞎完,管他的衙门多着哩,咱没找到地方罢了。我,我老蝴蝶就是豁出这两条腿,也非告到底不可。”

三快婆说:“唉,你就跟老常一样,都是犟怂。不听我的话,犟人就要吃犟亏哩。”

常大伯听着他两的话没有插言,自己心里却在想着:以前的农民少吃没喝,家家都养点鸡,养只羊,喂头猪,搞点家庭副业,谁还有粮食喂狗哩。现在的农民有吃有喝,粮多钱多,住的好,穿的阔,没人搞家庭副业啦,尽养了些没有用处的狗。看来,合法不合理的事还不少哩。 正是:

狗 没 用 处 有 吃 喝 , 人 有 工 资 不 劳 作 。

改 来 改 去 面 面 到 , 不 公 不 平 犹 太 多 。

亮 睛 一 双 无 叶 障 , 高 山 万 仞 没 察 觉 。

无 疾 而 盲 因 何 在 ? 力 小 担 沉 不 是 错 。

三快婆捡完麦子,顺手在路旁拾了个塑料袋,把麦子往里边一装塞到常大伯手里说:“把你的命拿着,就这么一点,你当有多少哩。回去没事了再捡捡,下回磨面还能磨。”

老蝴蝶说:“磨面可能不行了,你看这路烂的,里边的沙石一定不少,卖粮的时候往进一搅,还不是一样地卖了。两个人能吃多少,反正有卖的余量哩。”

常大伯说:“那也不行,咱们嫌有沙石别人就不嫌了。不如把它留作种子,年年种了麦子都要补地头哩,我把它往地里一撒,有点沙石也不要紧。

三快婆说:“对,对,你把你这点命拿回去,爱怎么就怎么吧,谁管你那些闲事干啥呀。你两个能走就先慢慢走着,我给人家把东西送去再过来再推车子。”

三快婆说走就不见了,常大伯说:“老花,先把车子扶起来看看,摔坏了没有?”

老蝴蝶把车子扶起来看着,上边没有问题,他又转了转脚踏,脚踏在平叉子上碰的‘咣当’直响,连忙推到平处撑好说:“老常哥,车子大腿弯了,还能推着走。”

常大伯说:“弯了不要紧,推回去砸砸还能骑。唉,这车子的铁腿还没有我这肉腿结实。”

老蝴蝶扶着他,慢慢地走着说:“你结实,你结实,你的腿没坏,那是你运气好,没垫到要紧处。如果垫到要害地方,你这肉腿就不结实啦,恐怕早就坏了。”

三快婆送了东西就过来推常大伯的自行车。她一辈子只凭两条腿走路,从来没骑过车子,看别人推着自行车轻松自如,自己一推,却不是那么回事。脚踏一个劲地碰腿,后轮时不时地压脚,走了没有多远就绊倒在地。她急忙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快步赶上老蝴蝶说:“老花,你去推车子吧。我来扶人,他那破车子还不好推。”

老蝴蝶说:“你老婆不是啥都能行吗,咋连自行车都推不了?”

三快婆扶住常大伯说:“快去,快去,说那些废话干啥呀?再能行的人也不可能啥都会。”

老蝴蝶走过去扶起自行车,骑上去蹬着半圈赶上前边的人,得意洋洋地说:“你老婆推都推不了,看我老花还能骑哩。今后,再不要在人面前卖嘴逞能了。”

老蝴蝶正得意着,没留神车子前轮掉进一个烂坑里,连人带车摔了下去。三快婆听到响声,回头一看,丢开常大伯就去扶老蝴蝶,常大伯跛着腿也往后走。

三快婆扶起老蝴蝶笑着说:“老花,老花,怎么样,腿坏了没有?你不是有本事,会骑车子吗,咋还往地上睡哩?我老婆一辈子没本事,骑不了车子也不摔跤,腿坏不了。”

常大伯跛着腿走过来说:“你这个老巫婆,刚才咒我腿坏哩,我的腿不坏把你能气死。这回又咒老花,难道我两个的腿坏了与你有啥好处不成?”

三快婆着急地说:“我,我不是咒哩。我就是害怕你们把腿摔断了,关心地问问,你咋连瞎好都不知道?”

老蝴蝶坐在地上说:“唉,该死的包工头心太黑了,只为自己发横财,打的这是啥路吗?钱有多少得够,他们的心怎么就填不满哩?我,我非告狗日的不可。”

三快婆仍旧劝着说:“我看你还是把腿踡了,人上了年纪,混一天是三晌,得罪那些人干啥。国家的钱多得是,谁有本事就是谁的,咱还是安安宁宁活几天算了。”

老蝴蝶活动着腿说:“我以前爱告人,那是耍积极,想入团、入党,捞点政治资本,谋个一官半职哩。现在老了,入团过了时,入党没指望;当官,那就更不用说啦。就想当个好人,不再告人啦。可是,你看这路,天天都要走,睁眼就能看到,不想看都不行。国家领导的心没少费,钱没少花,耗了油灯不亮,国家投资的钱都进了少数人的腰包啦。人常说:‘眼不见,心不烦’,眼皮子底下的事经常见哩,你说我咋能不生气,咋能不告哩?”

三快婆把他扶着站起来,试着走了几步,一切正常就高兴地说:“不咋,不咋,腿没坏。谢天谢地,自己挣扎着走吧。往后,再不要多事啦,得过且过,免得惹祸。就现在这烂街道,比原先那泥泞路强多了,咱就小心着、将就着慢慢走吧。”

常大伯说:“话也不能那么说,人就要有正义感哩。国家虽然有公检法,有纪委,专门管那些贪污**,违法乱纪的事,但他们也有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这就得依靠全民大众的支持配合。如果群众都能提高觉悟,积极配合,犯罪分子就无机可乘,无处可藏,社会上的坏人坏事就会越来越少。

如果人人都像你说的那样,有话不说,有问不提,知道犯罪不检举揭发,看到违法而装聋卖哑。那么,国家的公检法就成了聋子瞎子,社会上的坏人坏事就会越来越多。老花爱告人并不是什么坏事,人老了,没有雄心壮志,也得有点名气。”

常大伯说着话把自行车往路旁一挪,三个老年人互相搀扶着,一步两闪地朝前走去,好像是刚下了战场的伤兵。

三快婆回头一看说:“老常,你的车子不怕被谁偷去?”

常大伯说:“不怕,不怕,谁要那破车子干啥。咱走咱的,一会桃花回来就捎上啦。”

他们三人慢慢地走着说着。突然,从前边一条巷口里传来一阵争吵声,常大伯站在原地听了听说:“好像那儿有人吵架,挺厉害的,不知是谁家为 啥吵架哩?”

三快婆说:“咱走咱的,那儿是硬蛋过六十大寿哩。请的都是他们那一窝蛋,连个杂木楔楔都没有。咱管他哩,爱怎么吵就叫他们怎么吵去,咱就当没听见。”

常大伯又说:“没请外人也对,现在的人,谁也不在乎吃顿酒席,就是不知为啥吵哩?”

老蝴蝶抬头看看太阳说:“天都过午了,客人也该回去啦。这时吵架,还不是狗咬狗哩。走,咱们反正没事,不如过去看看热闹,就当调剂生活哩。”

三快婆说:“看啥哩,狗咬狗,两嘴毛,听人家那些闲话干啥呀。咱们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是你那吃现成饭的人,回去还等着做饭哩。”

常大伯也抬头看了看说:“回就回,今天的确不早了,我回去也要做饭,咱两个没有老花那么有福。”

他们刚走了几步,三快婆却站住脚说:“不对,听这声好像熟熟的,是经常在咱村卖货的那个妇女。咱们得过去看看,那女娃是个可怜人,咱不能让他们欺负人家外乡人。”

老蝴蝶说:“还说我爱管闲事,你不爱管,那个卖货的女娃跟你是啥关系?沾亲着哩,还是带故着哩?她受欺负不受欺负,与你有啥相干?就着还嫌我两个爱管闲事。”

三快婆说:“你不知道,女人一辈子,就是害怕嫁错了郎。那个卖货的女娃,嫁了个不务正业、吃喝嫖赌的丈夫,作奸犯科判了刑。她一个人拉着两个孩子够可怜啦,出去打工走不开,想开店没本钱,只能发点货,骑个自行车沿村叫卖。

这几年不管春夏秋冬,酷热严寒,风里来,雨里去,从不间断。我知道了她的情况就很同情,经常买她的东西,叫她在我家喝水,还吃过几次饭哩。你们听这喊声,这娃可能受了屈,硬蛋一月要几千元的工资哩,咋能亏这么一个可怜人呢?咱们过去给硬蛋说说,他这样做,对咱村里的声誉不好。”

常大伯掏出手帕在脸上擦了擦,脸上没擦净的血迹已经干了。三快婆催着他说:“唉呀,快走吧,擦啥哩,我看你这红脸比黑脸好看。”

老蝴蝶说:“把你急得死去呀。刚才还说不去,这会就你着急,咱慢慢走着就过去啦。两个都是刚摔了的人,快不了。有啥害怕的,他硬蛋还能把人吃了不成?”

三快婆左手扶着老蝴蝶,右手搀着常大伯,走着颠着向硬蛋门前晃去,那儿围的人已经不少了。三快婆老远看见那个卖货女娃,正在大声对人说着什么,她那辆带满箱箱包包的自行车就撑在自己身旁。他们三人走过去,站在众人身后听着。

常大伯看那女人大概三十来岁,说话嘴挺利的,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就想先听听再说。三快婆却挤进人群,来到女娃跟前说:“喂,女子,你这是咋啦?是不是他们欺侮你哩?别怕,别怕,大婶来了,老常也来了,在我们村里,谁都不许欺侮外乡人。”

那女子一只手把在自行车上边的纸箱上,一只手挥动着说:“大婶,我没害怕,现在是法治社会,讲理的社会,有啥好怕的。这家人买了我一瓶洗洁净没有给钱,叫我下午来取,我刚转过来要钱,他们又说我讹人哩,他们家没人买过洗洁净。你们村里这么多人,我咋不讹别人,就专门跑来讹你哩?他们还说我看他家有钱,害红眼病哩。

大婶,你说气人不气人,他们家有钱没钱,与我有啥关系哩。我再穷也要凭辛苦劳动挣钱,绝对不会跑来讹人。我如果存心讹他,为啥不说大瓶,而说是两块五毛钱的小瓶哩?”

三快婆忙说:“女子别急,大婶知道你不会讹人,我给你要去。硬蛋这人也真是的,就这么点小事,趁得着跟人多说话。”她边说边向硬蛋的大门走去。

就在这时,硬蛋的兄弟‘软蛋’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大声说道:“喂,喂,大家都静一静,主人我哥忙于送客,没时间和这个卖货女人继续争论。特此委派我这个账房先生出来把这件无头公案断一下。我软蛋定当不辱使命,以身作则,公平合理地把这桩离奇案件断个清清楚楚,审个明明白白。上,对得起天地良心,下,不冤枉黎民百姓。乡亲们,大家不要跟着起哄,先听我把案情介绍一下。”

三快婆走到跟前说:“软蛋,再不要‘秀才爬到驴勾子——胡调闻啦。既然你哥让你来处理这事,你也是账房先生,手里有的是钱,赶快把这女子的钱给人家算了。这娃是个忙人,家庭情况不好,她还得抓紧时间卖货哩。只有两块五毛钱,又不是什么大事。”

软蛋皮笑肉不笑地说:“好我的快婆哩,你说得太简单了。我软蛋奉命调查此案,就必须认真负责,重证据、重调查研究。我如果稀里糊涂地把钱给她,不是成了黑白不分、是非不明的糨子官啦。

快婆,常言道:‘捉贼见脏,捉奸见双’,这位女士说她的洗洁净是个妇女拿的。可是,我把家里所有的妇女问遍了,她们都没有拿,家里也没有她说的洗洁净。她说是个小瓶,可能用完了。可是,我叫人把家里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找了八遍,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洗洁净用完了,那也该有个瓶子呀,总不能连瓶子都洗完了吧?

快婆,你说她这无凭无据、空口胡说的话叫人咋信哩?我硬蛋哥就是再有钱,也不能不明不白地乱送人。你还是把那位女士劝劝,叫她赶快回去算了,如果她家真的可怜,日子过不下去可以在我硬蛋哥这儿贷点款,利息少算点都可以,再不要跟人胡说了。”

那女人一张脸涨得通红,只见她仰起头,挥着手说:“谁跟人胡说哩,你说谁跟人胡说哩?我就是再可怜也不会跟人胡说,日子再紧也不会贷你们亏下人的黑心钱。”

软蛋生气地说:“你这女子休得无理,我硬蛋哥的钱是国家给的,是党和人民给的干净钱,你咋能说是亏下人的黑心钱哩?简直是岂有此理,满嘴胡道。唉,你这话要是在过去,你娃早就成了反党、反人民的反革命啦。你要是再不住口回去,我可要不客气啦。”

那女子毫无惧色,向前走了一步又说:“咋呀,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不客气法。你们的钱就是亏下人的黑心钱,我的两块五都想亏,不知道亏了多少人啦。国家人民的钱就亏得不少,一年到头,什么工作都不干,白领国家的钱放高利贷,那不是亏人是什么?”

软蛋更生气了,指着女娃大声说:“你,你简直是胡说八道。我哥放账怎么啦,私人借贷也是合法的,他收的利息也在国家允许的范围之内,合理合法的收入就不算亏人。

我哥就是领着国家的钱放账获利,越滚越多,越来越有钱,你再害眼红也没办法,我哥有那本事呀。你怎么不去领工资,怎么不去放账哩?自己没本事、没学问就会眼红别人。明给你说哩,再有意见都不顶啥。有句古话说得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我哥把书念成了,有文化就有资格享福;你把书没念成,就好好卖你的货去,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软蛋的儿子‘争气’从里面出来,站在父亲旁边凶巴巴地说:“快滚,快滚,少在这里胡闹。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几条街都是我们自己人。眼窝放亮点,赶紧滚快些,再敢胡说八道、无理取闹,看我不打断你娃的腿。”

三快婆往哪女娃前边一站,大声说道:“争气,咋呀?你娃还想打人不成?你来,你来,要打先打我,我这老骨头就想寻个去处哩。你娃就把我老婆照顾一下。”

卖货的女娃又往老婆前面一站说:“大婶,就叫他打我,谁怕谁哩。清平世界,光天化日之下,看他把谁能咋。来呀,你来打呀,就照我这头上打------。”

那女娃偏着头朝争气走去,三快婆又拦在她前边说:“软蛋,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你弟兄们如果真有文化,是凭自己本事把书念成的,那就参加工作,现在退休领钱都是应该的,没有别人说的啥。可是,你们能念多少书呀?初中上了几天就回来了。不是老队长以权谋私,你们那一窝蛋还能当工作干部,还能吃商品粮,退休了还能领工资吗?你还厚颜无耻地说你哥把书念成了,真不要脸。”

她又回头拉着卖货女人的手说:“女子,不说啦,咱不要了。不就三两块钱的事吗,不值得生这么大的气。走,跟大婶回去,今天这钱,我给你出了。”

那个卖货女人拽着自己的手,朝争气跟前挣着说:“大婶,我咋能要你的钱哩?冤有头,债有主,他欠的钱就得他还。生意争分毫哩,我今天这点钱非要不可。”

争气当真攥紧拳头往过走,软蛋急忙挡住他说:“争气,你干啥呀?谁叫你出来耍二敢子哩。为父经常给你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的道理,你怎么记不住哩?咱们这般有理的案子,就是走到天东地西,铁面无情的包公重生,也会判咱们胜诉的。用得着你这么动手动脚地乱逞能吗?还不给我赶快退下。”

争气朝后退了两步,松开拳头说:“我还不是想给你争争气吗。看你一辈子,软得跟面糊糊一样,做啥都立不起威。嗯,把人都能丢死。”

软蛋大声喝道:“胡说。古人有云:‘柔软是立身之本,刚强为惹祸之胎’。从古到今都是柔能克刚,柔能克刚呀!人硬了伤钱,弓硬了伤弦,你怎么就不明白呀?”

争气向后退着说:“我只念到五年级,你就说我该问媳妇啦,叫回来不让念了。你不让念书,我怎么会有你那么深的学问?啥柔能克刚,我看你那软蛋,怎么也碰不过石头。”

桃花吹麦回来,推着大伯的自行车往家里走,听见这边吵闹也过来看看。她刚到跟前就见金蛋媳妇拿个空碗从后街走来,看见围着一堆人就问桃花:“桃花妹子,这里的事都过完了,谁还吵闹啥哩?就围了这么大一堆人,把路挡得完完的,人都没法进。”

桃花说:“嫂子,我也是刚到这里,不知道发生了啥事,还没顾得问你就来啦。”

硬蛋媳妇送客回来,由于进不了门也在这儿站着,听到她们的话就说:“啥事,都看我老公有钱,害红眼病哩。是人不是人都想来讹几个,我们再有钱也不能白送人。”

桃花看金蛋媳妇拿着空碗就问:“嫂子,你这时拿碗干啥?要是还没有吃饭,就从那边挤进去。”

金蛋媳妇说:“不是,我婆婆在她女家住不惯,最近又回来了。我给我硬蛋哥帮了两天忙,她一个人在家里没吃好。今天这里的事毕得早,我就给她端了碗剩菜汤,里边还有几片没人吃的肥猪肉。回去热了热,泡了点馍,还把她吃得怪香的。”

硬蛋媳妇听到这话就‘哼’了一声说:“端了碗菜汤,我又没见,谁知道把啥都端回去啦。帮个忙就想占便宜,像你这样的手脚,谁还敢叫你做啥呀?”

桃花忙说:“唉呀,嫂子,她能端个啥吗?就是端碗好肉菜也没有啥。亲亲的侄子过生日,按理就该把婶子接过来吃两天,她给婆婆端碗菜,能占个啥便宜吗?”

硬蛋媳妇瞪了桃花一眼没有出声,金蛋媳妇看样子并不在乎她嫂子的话,仍旧往前挤着问:“嫂子,你说是谁吗?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到这里讹钱?总该有点原因吧。”

硬蛋媳妇说:“再有谁哩,就是那个卖货的碎婆娘么,都闹了半晌啦。硬说我家买了她的洗洁净没给钱。你硬蛋哥没时间陪她胡扯,就叫你软蛋哥调查此事。你软蛋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家里旮旯缝隙都找遍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给她判了个无理取闹,--------。”

金蛋媳妇听到这里,“啊呀”,一声挤进人群,跑到软蛋跟前说:“软蛋哥,不查了,不用找啦。是有这么回事,洗洁净是我拿的,快把人家的钱给人家,这点事还查啥哩。”

软蛋在她脸上瞅了半会才说:“金蛋弟妹,那你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呀!我就不能凭你一句话就给钱,啥事都得有程序、有凭据呀!硬蛋哥叫我调查这一案件,那我就应该认真负责,对得起---。”

金蛋媳妇连忙详细地说着事情经过:“前天晚上,我硬蛋哥叫我帮忙,我昨天早上起来得特别早,给我婆婆做饭吃了就过来啦。帮忙的人一个都没来,我硬蛋哥给我说:‘弟妹,我和你嫂子要上县买菜,这样的事有经济手续,咱不能指派别人,以免发生说不清、道不明的经济纠纷。家里的活路该怎么办,你就给咱看着安排吧’。

他两个走了以后,我就把前前后后齐齐打扫了一遍,等了半会,还是没有人来。我又把厨房里外清扫一遍,看见那些锅碗瓢盆、案板刀勺、灶头馍笼,经常不用,全都脏得不像样子,我就添了一锅水,生着火,架了些柴火叫烧着,赶忙去找洗洁净,结果把前后找遍也没找到,想问人都没人问。正在没办法的时候,就听见了那个卖货女子的叫卖声。

我急忙赶到门外,叫住女子要买洗洁净,她问我要大桶的还是要小桶的,我说大桶用不完,就取小的吧。这家人明天过寿哩,主人上县买菜去啦,你明天再来取钱行不?

那女子说:‘行,行,你是帮忙的不管钱,主人过事忙忙的,就不麻烦啦。我经常转着卖货哩,干脆,明天下午事过毕了再来取钱。’我把洗洁净拿回来,锅里的水也烧热啦,我就把该洗的东西全洗完了,一瓶洗洁净也用了多半瓶子。

我正要坐下歇歇喘口气,有个小伙开着辆农用车送青器来啦。家里还是没有人来,我只好帮小伙把青器一件一件地卸下车。小伙开车回去啦,我看那些青器实在脏得不像样子,又给锅里把水添满,给灶膛里架了些柴火,这才坐下歇了一会,眼睛朝门外看了几次,还是不见有人来帮忙。我想,我硬蛋哥有钱,万事不求人,两口子从来不给别人帮忙,他自己过事,就是请了别人,人家可能也会像他一样,不到坐席吃饭的时候不会来。

我没指望啦,自己人不干谁干呀?只得一个人把那些青器洗完啦。这样一来,那瓶洗洁净就用完了。我说的就是事实经过,这女子没有讹人,快把钱给人家吧。”

三快婆松了口气说:“我的天呀,原来如此,就这芝麻大的小事,竟闹得这样轰轰烈烈、兴师动众,值得不值得呀?啥人吗,真真是先人把屎吃得多啦。”

周围的人都松了口气,老蝴蝶转过身说:“走,准备回,热闹看毕啦。真是小题大做,扛着大炮打蚊子哩。唉,这些有钱人,尽弄些啥事呀,就为了两块五毛钱。”

常大伯脸上有伤,什么话都没有说,但他心里也松了口气,事情总算弄明白了。硬蛋那人大家都知道,这个卖货的女子太可怜了,就跟自己的二女儿一样,命不好,没嫁个会过日子的丈夫,好吃懒做怕动弹。只怕他们往后的日子,可能连这个女子都不如。正是:

青 年 最 怕 走 错 行 , 姑 娘 就 怕 嫁 错 郎 。

妻 子 发 奋 养 儿 女 , 丈 夫 劳 教 住 牢 房 。

君 子 处 处 主 正 义 , 小 人 时 时 歪 理 长 。

区 区 小 事 何 须 讲 , 竟 至 鸡 飞 狗 上 墙 。

大家都以为金蛋媳妇把话说明就没事了,正要各回各家,谁知道,事情远非如此。硬蛋和他老婆这会闲了,他们别开生面的一席话,又把大家拽了回来。二人一同走到金蛋媳妇跟前,硬蛋媳妇冷笑着说:“金蛋家的,你说这事可有人证?”

金蛋媳妇怔了一下说:“嫂子,你问这话是啥意思?我难道还会胡说不成。我买洗洁净的时候,直到洗完那些东西,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没人看见,也没人知道。”

硬蛋媳妇又说:“就算当时没人,我和你哥买菜回来以后,那你怎么不来报账?”

金蛋媳妇又说:“你们刚回来,做菜的师父就来了,把我忙得不可开交,顾了这边顾不了那边,好不容易来了两个帮忙的,我还是抽不开身,时间一长,就把这点小事忘了。”

硬蛋媳妇再问:“你说洗洁净用完了,那也该有个瓶子呀,家里咋连个影子也没有哩?”

金蛋媳妇被她问得急嘟嘟地说:“啊呀,嫂子,就这么一点小事,值得你这样追来问去吗?那个瓶子要它干啥呀,我嫌它放着碍事,顺手丢进灶膛里烧了。”

硬蛋媳妇还是冷笑着说:“嘿,嘿嘿,烧了,这下尸首无对了,没看出你这么能编的。”

金蛋媳妇红着脸,气呼呼地说:“啊!你,你难道怀疑我偷回去了不成?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硬蛋媳妇却理直气壮地说:“难道没这种可能吗?半壶油都能给娘家拿去,菜汤也往家里端,何况是一瓶洗洁净哩。人没钱了啥都看上,偷一个就比丢一个强呀!”

金蛋媳妇被她呛得一时说不出话,硬蛋站到她面前说:“我说弟妹呀,哥知道你家的日子紧,那怕啥哩,只要你吭个声,三百,五百,千儿八百,尽管在哥这儿拿么。亲故亲故,哥咋能不顾你哩?就凭咱们这直系的血缘关系,怎么也得优惠一点。哥和金蛋兄弟都是一个手上的指头,在一块连着哩,总不能把钱认得太真而不顾亲情,给你少算一点利息,不是啥都出来啦。你咋能弄这有辱祖先的事哩?软蛋兄弟,你今天可要把这案件断清哩。”

金蛋媳妇气得眼泪都憋出来了,连连摇着手说:“就这么点小事,就这么点小事,你---”

硬蛋正气十足地说:“小事,你说这是小事。虽然钱数不大,但是性质恶劣,关乎着我们李家宗族的道德品质大事。软蛋兄弟,你是咱们这个手的中指头,就要主持正义,公平公正地把这一案件处理好,不能让这种歪风邪气在咱们家族中蔓延滋长。”

软蛋恭敬地说:“是,兄长说得极是,事虽不大,性质是一样的。这就像做贼的偷一件东西和偷十件东西一样;抢人的抢一份钱和一万元一样;杀人的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一样。为弟定当尽心尽力、不辱使命,坚持有错必究,有过必罚的原则,一定把此事处理好。”

那个卖货女子着急地说:“唉呀,这点事还要升堂问案不成。法官大人,你既然奉命查案,你家用我的洗洁净可是真的,有这位嫂子作证哩。那你赶快把我的钱开了,你们断你们的案,我还有我的事,没有时间陪你们闲磨牙。”

软蛋上前一步,一本正经地说:“这一女子,事到如今,你虽然没有讹诈之嫌;但是,我这个小弟妹说的话,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她自己却有监守自盗之嫌。你的钱该由谁出,现在还不能定论。这个案件错综复杂、扑朔迷离,我必须认真细致地剖茧抽丝、推理分析侦破此案。要做到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一碗水端平,以德服人,以理服人,依法治族。我想,在不久的将来,这一旷世奇案必然会大白于天下,你的钱自然就有着落啦。”

金蛋媳妇眼泪汪汪,仰起头大声高呼:“天哪,把人往死的冤呀!没有证据,有口说不清。我家就是再穷,也不会偷谁的,就这么点钱,我出了倒也没啥。可是,可是这贼皮难背呀!软蛋哥,你,你奉命调查此事,你,你可不能制造冤假错案呀!”

金蛋媳妇的话,把三快婆听得心里酸酸的,就去拉着卖货女子说:“女子,咱们走吧,这点钱不要啦。你看他们把人逼成啥啦,我给你管一顿饭不就把这点钱顶啦。”

那个卖货女子却说:“大婶,你老人家对我的好处我记着哩,我吃过你家几次饭啦。要说顶账,这点钱远远不够。但是,车有车路,马有马路,两者咋能混为一谈哩?你对我的好处我迟早都会报答的,他们买我的东西就得给我钱,和你顶什么账哩?”

老蝴蝶打着趣说:“软蛋,你在咱们这里可是有名的软刀客,当代的福尔摩斯先生。今天这件疑难案件可要断情哩,要是冤枉了好人,你就前功尽弃,一世威名今丧了。”

软蛋谦虚地说:“老花叔过奖了,我软蛋咋敢跟人家福尔摩斯相提并论,这个复杂案件把我都难住了。有道是‘国法千里,人情亦在’,这边是我哥,那边是弟妹,唉呀,好为难呀!老花叔,你到是帮我拿个主意呀,看我这点人情,应该向那边倾斜才对?”

老蝴蝶嬉皮笑脸地说:“这有啥为难的,你软蛋是谁呀?肯定是卖柿子的,捡软地捏呗。”

三快婆刚才看见桃花来了,就想让桃花去把金蛋媳妇叫出来,谁知道桃花刚才听到金蛋媳妇的话,觉得事说明就没事了,自己便推着自行车早回去啦。

三快婆瞅了一圈没有见人,她自己就推开老蝴蝶,指着软硬二蛋说:“你弟兄两个有完没完,看把你兄弟媳妇逼成啥啦。你硬蛋停在家里啥都不干,一个月白拿国家几千元的工资,你在乎那几个小钱吗?就是看在你叔父老队长把你弄出去的面子上,白给金蛋家几个零花钱也是应该的,能碍着你的啥吗?”

硬蛋说:“快婆,话不能那么说。这可是原则问题,不是看面子不看面子的事。国家给我的钱多属于事实,那是我对国家的贡献大。就跟过去的皇上论功行赏一样,皇上赏给臣子们的财富,臣子如果转送别人,那就是对皇上不敬。

国家给我的钱是让我享受的,我要是用之不当,白给了那些没有贡献的人,那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党和人民政府。”

三快婆努努嘴,偏偏头,趄着身子,毫不留情地问:“你对国家有啥贡献哩?不就是凭金蛋他爸有权有势,把你弄进县农机站,开了几天破拖拉机吗。那些年,你娃就牛够啦,把人就拿捏扎啦,全县的生产队,都把你当爷着敬哩。

不管那里耕点地,碾点场,都得像请神似的去请;都得委派专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社员一年到头见不到麦面,吃不上一点油,却给你们天天炸油饼,顿顿炒鸡蛋,好酒好肉地喂你们。

你们把国家的工资拿上,全家人看病都能报销;下乡吃饭,不给粮票不给钱,烟不好了都故意刁难生产队,动不动就说:‘人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治疗,车有麻达,需要检查修理。’

唉,你们把人死吝得够够的啦。还说贡献大,社员就没贡献吗?我们社员黑明昼夜、掙死挣活地在地里干活,怎么就没有贡献?”

硬蛋自豪地说:“那我就是有这命吗。你再不憋气也没办法,在这里说那些话,连屁都不顶。有意见往上告呀,你就是告到中央也没人理。农民吗,本来就是种地的东西。自古以来,种地就是最低层的人,永远也翻不上去。”

三快婆的脸都气青了,上前一步又嚷:“你骂农民是种地的东西,你妈你爸,你爷爷奶奶,你先人都是农民,他们是东西吗?你那个‘八’东西把你弄出去你就成了上等人,就能永远把你先人压到最底层?现在是新社会,人人都是平等的,没有上下之分---------。”

那个卖货女子着急地打断她的话说:“行了,行了,我不管你们谁是上等人,谁是下等人,反正买了我的东西就得给钱。现在已经证明我没讹人,为啥还不给我钱哩?”

硬蛋和软蛋还是坚持着事情没弄明白之前,她这笔款项暂不能付,还要叫这女子等到水落石出之后,再来要他的货款。他们的话把全场人听得哭笑不得,有的小声谩骂,就是没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这时候,常大伯分开众人大声说道:“我来给你们把物证找出来。”只见他掏出十块钱,跛着腿走到那个卖货女子跟前,往她手里一塞说:“你先拿着去卖货吧,扣去你的洗洁净钱而外,剩下的给我买点东西。这里的事交给我,我马上就能把他们所谓的案件弄明白,找出依据,让他们把你的洗洁净钱给我就行了。”

那女子接住钱说:“这可不行,这可不行,我咋能要你的钱哩?”

三快婆推开她说:“快拿着走吧。你这位大叔是村里的能人,他说出的话一定能办到。”

那个卖货并女子没有走,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没有离开,大家都想看看他能怎么破案。

软硬二蛋站在门口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常大伯一步一步地向他们走来,直到面前还没止步。他那满身正气逼得二人连连后退,一直退进大门,站到院里。

硬蛋胆怯地说:“大叔,大叔,你有啥好办法就说吗。咱村里这么多人,我最佩服你啦,你说的话当然得听。我们也是为了把事弄清,不能容忍这种坏习气在我们家族中存在。”

软蛋也说:“大叔,你别急吗。我一定会把此事调查清楚的,绝不冤枉一个好人。”

常大伯没有理睬他们,而是一直向屋里走去。这时候,硬蛋家里的人已经不少了,全都睁大眼睛看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只看到:有人进,有人退,个个不说也不问,跟在后面都纳闷。正是:

经常烧火有经验,能找证据破奇案。

要知他有什么法,接着再把下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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