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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门兄弟3:归宿_第二十六章 生死相许

蒋芸姗正在公寓走来走去,心快要跳出喉咙。

遵照卢峰的指示,她已经将文件尽数销毁,将临街的窗子贴上撤退的标志――一张白纸,她反复检查了几遍,确信再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约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分钟,卢峰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别的同志来接头。蒋芸姗理应撤退,但她没走,她不甘心。她知道,卢峰即将带回来的,是上海市的最新防御规划图,这对国民党和上海市政府而言,是一等一的绝密资料;对他们而言,却不啻是一份宝贵至极的情报,她不想轻易放弃。

又过了五分钟,到了这种时候,时间以秒计数,时钟每走一格,蒋芸姗都觉得心在惊扑扑地跳动。她隐隐听到枪声,打开窗子,只有寒气袭入,楼下并无异状,依旧是冬日人来人往的街道,可这种再平常不过的街景,在蒋芸姗眼里,都变得满目肃杀,危机四伏。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卢峰已经出事,她只觉得手脚发软,随时随地面临崩溃。

突然,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接着便是砸门声。蒋芸姗在这一瞬间倒镇定了,她没及时撤退,已经违背了组织规定,此时更是连问都没问就拉开了门。她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个被捕牺牲,当然,还有可怕的酷刑——这些日子,这样的消息看得太多、听得太多,她已有充分的准备。

门开了,林小健几乎扑在她身上,扶定看清是她,长出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带血的塑料包亮了一下又揣回去,拉起她的手:你丈夫要我来救你,他给了我地址,跟我走!

蒋芸姗脑中百转千回:他人呢?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林小健丢开她,开始在房里急切寻找,边找边道:他死了,临死前叫我来救你,这个地方不安全了!他一回头,看见惊疑的眼神,就直截了当道:我知道他是共产党,你也是!

蒋芸姗呵了一声掩口靠上门,林小健寻了一圈没有结果,指着身上的血迹道:快,给我找件衣服!

蒋芸姗迅速镇定下来,返身入房,在衣柜中抽出一件风衣给他披上,林小健紧紧挽着她冲下楼去,因为紧张的奔跑和激动的情绪,他脸色发红,蒋芸姗却是面色苍白。

楼下看门的女工人看到四楼那个年轻漂亮的太太,几乎贴在一个男人身上匆匆走出去,她认定那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年轻男人,不由呸了一声。

半小时后,她成了两个共党疑犯的直接目击者,遭到警察没完没了的讯问,她根本不晓得那对男女会犯下什么案子,可看上去似乎是天大的案子,她只能一遍遍机械作答:是,女的就是这照片上的女人,我说过几十遍了,她在这住了个把月了!也许还长些,我也不晓得!同她一齐走的男的不超过二十五岁,不是她丈夫,肯定不是!我当然记得啰,她丈夫很老相的,哪有这后生年轻……

最后,真正吓死她的是保密局的官员,这些人匆匆而来,为首者只听了几句汇报就走到她面前,手一抖,亮出几张新洗出来的还有些潮湿的照片:是他吗?

女工人见那上面的人头被打爆,裸露的身上全是弹孔和血迹,一下子晕了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接着指认。特务们包围了整幢楼,挨家挨户地搜查盘问,那间充作新房的公寓被军警破门而入,如临大敌地逐房搜了一通,家居用品扔了一地。卧室墙上那幅婚纱照被枪托捣下来,不知被踩了几百遍。

同一天,蒋芸姗在上海所有的亲属、熟人无一例外遭到严厉的搜家和查问。

女儿新婚未过百日就出了事,尽管还不知道是什么事,也够叫蒋家大失体面了。芸姗妈妈开始抱怨那天婚宴酒杯坠地是不祥之兆,蒋湛却说得干脆:不许再提这个忤逆!她的一切都与蒋家无关!

新沪报社的严伟被特务叫去,盘问了大半天,只因为他听了芸姗的事,故作神秘地向大家讲:我早看出蒋芸姗不是一般人物,她结婚那么快,根本就是一场戏,做给我们看的。

等他眼神发直地从警察局回来,还有年轻同事打趣:严大记,这下立功了。

严伟风流倜傥尽失,活像挨了黄蜂蜇,双手乱摆:可不敢乱讲,不敢乱讲,你口下留情,口下留情!

大家谁也没笑,都瞪着那个不知深浅的小记者。

黄昏时分,两个通天大案的疑犯已经来到东郊渔村。

蒋芸姗打量着联络地点,这是一所破旧的渔舍,外间兼做厨房,屋内结满蛛网,已长时间无人入住。这里虽然与村道相接,可离渔村里的其他房子距离甚远,倒是离海边更近些,看上去更像看船人的住处。

蒋芸姗不知组织被破坏到什么程度,只觉得周遭危机重重,进来头一句话就是:把东西给我!

林小健小心翼翼掏出那件以命相托的重要物件,交付在她手中。他也在四下打量这里,很快从床上揭下一条旧单,擦过八仙桌,灰尘顿起,蒋芸姗在灰尘中显得面目不清:你快走,马上离开这里!

林小健充耳不闻,把屋子上下擦得干干净净才跑出去,再回来时,手中持了一杆破渔叉,上面竟有条半大的鱼。蒋芸姗已经是极度紧张,见这老兄大模大样地回转,慢条斯理地四下翻,寻了火柴又找油灯,居然还在床底下扒出一包碎米,急得心快跳出来: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点走!

林小健觉察到有异,回头看见一支枪已经对准他,蒋芸姗变了一个人,柳眉倒竖,正颜厉色:林小健,你现在必须离开!

林小健慢慢站起,转身望向她,眼里都是痛惜:原来你还在干这个,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好……

目光对峙,蒋芸姗先垂下眼帘:你走吧!

林小健再开口,声音颤抖:知道吗?我有多想见你,我想告诉你,我考上了,第三名!

蒋芸姗的手也一直在抖,她抬起头,几乎是在哀求:小健,我求求你别卷进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林小健探臂捉定她的胳膊,向上一举便卸下枪,是一支小巧的勃朗宁,他玩转两下还给她,再平伸手掌,几枚子弹已经躺在上面。

蒋芸姗看看枪,再看看他的手,只觉难以置信。

林小健勉强一笑:对你,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惯了!来,把枪再给我吧,我比你玩得好……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一把拉过她:好不容易见到你,你让我眼睁睁看你去送命?

蒋芸姗挣了两下没挣开,低声道:你这样,可能把两个人都搭进去!

我不管!你知道吗?看到你成了别人的新娘,我有多难受!只以为从此永远失去了你。

蒋芸姗仍不松口:我是卢峰的妻子,虽然他死了,我也是他的人!

林小健一下子抱紧她:还骗我!他已经对我说了,你们是假夫妻。他能叫出我每一个字的名字,他

知道我会武,他临死前还祝我们幸福——你已经把我的一切都告诉他了,对吧?

蒋芸姗热泪盈眶。

林小健动情道:上天太爱捉弄人,让我们总是阴差阳错地错过。这一回,我一定告诉你,我有多爱你!除了你我没爱过任何一个女人。我很傻,曾为了弟弟伤害你,为了义父又狠心拒绝你……我现在才知道,我真的不想失去你。从看见你结婚的那一刻起,我才明白什么叫嫉妒,我嫉妒得都快发疯了!我和卢先生碰上不是偶然,整整一周了,我乘着电车在克莱门公寓外来回徘徊,就是想见你一面!很可笑是吧,可我就是想再见你一面,我想你!现在我知道,你也没变,你还在爱着我,你怕我危险才会赶我走,你怕我卷进你的险境中,不惜拿枪指着我。芸姗,你,还有我,我们两个……我们两个都太傻了!

蒋芸姗已然心神俱动,她踮起脚尖,和林小健吻在了一起……任身边危机重重,血腥四伏。即便是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也阻挡不了这绵长的一吻。

为了一个爱字,他们等得太久,太坚忍,也太辛苦了!

秋潮汹涌,油灯如豆,一两声狗吠隐隐传来,林小健和蒋芸姗对视着,心思却都在门外。没听到脚步声,房门却突然有节奏地响了三声。林小健按下蒋芸姗,吹灭油灯,拉枪上膛,人已闪身在门后。

又是三下门响,蒋芸姗对林小健道:是我们的人。

林小健仍紧张地等着外边人说话。蒋芸姗已经先行开口:有朋自远方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外起:不亦乐乎!

蒋芸姗冲小健点点头,上前拉开了门闩,林小健惊讶地发现,走进来的是三个乡下汉子,刚才的之乎者也,居然出自他们之口。他们手上都有武器,为首者握住了蒋芸姗的手,叫同志。

林小健不肯收枪,冷峻地站在门边,引得另两个人都奇怪地看定他,蒋芸姗忙把他介绍给他们。林小健为他们讲了卢峰牺牲的经过,那三个人神色戚然,都抓下了头上的毡帽,或流泪或低头,房中长时间地沉默。林小健虽不及他们那般伤感,但也意识到今天死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重要的人,他交付的那个血染的塑料包,眼下正被这三个人像捧宝贝一样传递着。接下来,他们纷纷走向他,和他握手,说着感谢的话。林小健在应对中,发现这些人尽管衣着粗劣,但个个目光炯炯,握手的瞬间传递过来的力道,都坚定有力。

为首者是一个大胡子,已经当他是自己人,毫不避讳道:芸姗同志,你们的任务胜利完成了,可身份肯定已经暴露。我们要把你和这位林同志带到解放区去。为了这份情报,我们已经牺牲了几位同志,包括卢政委。你们在敌占区出生入死,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就在这里原地休息一下,这是我们一个秘密联络点,保证安全。明天早上三点,游击队的同志准时来接你们走。知道吗?东北战场已经大部分解放,蒋介石没几天威风了。我们很快就要迎接大军过江,迎接上海解放!

蒋芸姗不停地点着头,林小健静静地听着,只觉得新鲜惊奇。三个男人带了情报很快离开。蒋芸姗激动不已,拉着林小健的手又哭又笑。林小健不忍心破坏她这样复杂的情绪,任由她发泄出去。油灯渐渐黯淡下去,衬出外面月亮的明亮,在上海市区,是根本看不到这样明亮的月色的。待蒋芸姗平静下来,林小健才道:不知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你……不想和我走?

芸姗,我知道你是一个执着的人,我也钦佩你和你的同道,但仅仅是钦佩,我要走我自己的路,我们现在,不同路。

这个话题太艰涩了,蒋芸姗从激动的顶峰跌下来,只觉得嘴都不好使了:可你刚刚还说,说要永远在一起……

可在这种时候,我们没机会在一起。芸姗,要是我说,我仍然想出国读书,我要你放下你的理想和主义,陪我一起走,你肯吗?

小健你听我说,上海很快就不一样了,她会成为人民的天下,等我们回来再一起决定将来,不好吗?

上海是谁的天下,中国的政权怎样更迭,我都没有兴趣。我讨厌战争和流血,讨厌争权夺势,不管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这几个月重新拾起书本,越来越觉得只有科学和知识是永恒的。看看今天的中国,狼烟遍地,尸横遍野,自己人都打来打去,国民永远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国家还是难以强盛。所以,我不管中国到底要成为谁的天下,我只想继续学业,我想有所造诣,将来用我的本事建设国家。这不也正是你对我的期望吗?

可是,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事情……

是,我偶然知道了你的身份,也知道你好像离你的理想很近了。可是,我也有我的理想。上天给我们的时间太紧了,一夜之间,我想我们谁也无法说服谁。我看得出,你喜欢去共产党的地盘,我不能保护你在上海平安无事,既然他们能带你去安全的地方,而这些对你又这样重要,那你就去!我们的理想虽然不尽相同,可是并不矛盾。已经有了默契,何妨再等上三五年,等我们都有机会实现心中的理想,那时的中国也许已经和平,可能就再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蒋芸姗有些委屈地依偎在林小健的怀中,听他讲着这番话,她的口才并不次于她的姑妈,但今天,她却在林小健面前哑口无言。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她竟然从来没想过用自己的理想去吸引人,她从没奢求他与自己同道。因为每次相见都是那样的艰难,那样不确定,任何的说教和附加,对感情都是一种玷污和亵渎。

林小健确实并不是革命者,但他无疑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他出身帮派,但又被帮派所害;他曾多次有机会晋身仕途,可他一直不屑为之;他虽然身遭不幸,但显然没有随波逐流;他和蒋芸姗只差一岁,可一直像大哥哥一样呵护她、疼惜她。他今天的一番话,显然是深思熟虑,蒋芸姗无法反驳,她也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只因为,他是林小健!

蒋芸姗抬起腕表,已经是夜里十时,她突然丢开林小健,风一样来到外间。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沾过厨房,可她却这样急切地盼望给他做一顿饭。她坚持不让小健插手,只让他坐在一边,她淘米下锅,却怎么也引不着灶里的干柴。林小健弄净了鱼,回头见蒋芸姗已经鼻尖黑黑,他笑着蹲下来,点燃长柴棍塞入灶底,炊烟这才升起来。

我是不是很笨?卢大哥就说过,从没见过像我这样娇生惯养的革命者!蒋芸姗说起卢峰,神色还是黯然:我做饭还是他亲手教会的,只是在公寓里都是用煤气,还是没学会点柴灶。

林小健擦了她的鼻头,又帮她拭掉泪水:卢先生很烈性,你们组织的人在那种关头,是不是都要像他那样?

蒋芸姗毫

不犹豫地点头:是,卢大哥是我们的榜样。

林小健有些叹息地拥上她,看着炉火渐旺,已经有火苗蹿出灶外,干柴烈火生发成欢快的噼啪声。他收紧臂膀,像要把她锢在怀中:我不在你身边,你要爱惜自己!如果真有那样的事发生,别放弃,无论如何也别放弃。我要你活着,我要看见一个活着的蒋芸姗!

蒋芸姗仰起头,把泪咽回去:放心!我死过两次,都让你给救出来了,你知道我命大!

活着,一定要活着!林小健脸上的肌肉颤抖着,将她的头也收入怀中。水汽漫上来,模糊了他们的视线,两个人仿似在云中相依相偎。

许久许久,林小健觉得怀里的人用力挣脱开去,在雾气氤氲中迅速而沉定地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林小健很快就目眩神迷,眼前的蒋芸姗脱得只剩下内衣裤,雪一样的肌肤在黑暗中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林小健虽然并不是头一次这样看女人,但还是手足无措。

蒋芸姗咬了下唇,上来一粒粒解林小健的衣扣,当她用力把他毛衣里的衬衣从长裤中拔出来时,林小健已经血脉偾张,用手臂狠狠捉定她。

我要你永远记着我。蒋芸姗像是在梦呓:来!像那天在阁楼上那样,我们真的来……

青春的激情已经如炉火般熊熊燃起,林小健再不犹豫,轻而易举就托起那个美丽的身体,走进里间,腾出一只手把风衣展在床上。他们第一次感受彼此的身体,难免手忙脚乱,倒是蒋芸姗更镇定些,始终温柔迎合着勇猛的冲击,终于,当她全身收紧,痛苦而幸福地叫出声来,她知道自己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他融进了她的身体。

她有一种涅槃的感觉,更有一种深深的感动,这感动来自她的内心,她想她终于成了他的一部分,她终于把自己献给了她最喜欢的男人!

林小健在心爱的人身上,演绎了人生第一段激情。等绚烂归于平静,月光如水时,他看见了蒋芸姗两个地方在流血,风衣上血痕犹如玫瑰花瓣,而她的唇上也有牙齿咬过的血滴。林小健登时慌乱:流血了,疼吗?为什么不说,傻丫头!

蒋芸姗也在抚摸着他肩上的刀疤,喃喃道:怎么这么长,当时得多痛啊!都留给我,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许再摸它们!

林小健没说什么,只是把她抱更紧,像是要把她烙进自己的身体里。蒋芸姗感到了什么:来,我要让你忘不掉我!

有了上一次经验,林小健体贴了许多,他们几乎同时达到了快乐的巅峰,小小的床儿仿佛是一条小舟,载着他们飘向美丽的云端天际。

厨房的蒸屉透出诱人的米香,离愁又笼罩了小屋,蒋芸姗伏在林小健的臂弯里,发出了叹息般的感喟:真好,这样就不后悔了!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林小健摘下项上的白金项链,复戴上蒋芸姗的颈项:等着我!

蒋芸姗眉间忧郁,从项链上取下那枚小小的十字,掰开林小健的手掌,放进去,又合上,捧在脸庞上,语气令人心碎:已经知足了。我也不想做扑火的飞蛾,可是,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我要你永远记得今晚的我!

凌晨三点整。蒋芸姗走得迅速而决绝,共有七八个人护送她离开,她没有再回一次头。海边的风中,她穿着那件男式的灰色风衣,下摆在风中飘起,远远的,在林小健的眼中,就像一只美丽的飞蛾。

蒋家自然大乱。这个美丽又精灵的女儿,十八岁之前是家族的骄傲,现在却鬼使神差地变为家族的祸端。蒋清赶来劝慰兄嫂,回想当年侄女出生之际,她正为婚事抗争,芸姗从小就为她所喜,没想到却接连闯下滔天大祸,对蒋氏家族的杀伤力和破坏力,远远大过当年的自己。

蒋湛夫人一直在哭泣,蒋湛一贯口气强硬:我早说过,家里只当没养这个女儿。你哭她做什么,她闯下一个个乱子时,可有想过我们?

蒋清倒很轻松:大嫂别难过,姗儿肯定好好的,不会有事!

怎么这样肯定?蒋湛夫人望着小姑,更加心酸,她想起了外甥蒋器,那孩子真是才华相貌样样俱全,要多好有多好,可女儿偏偏要嫁给一个老商人,居然还是个共匪分子。

蒋清聪明地笑道:我刚刚听家里用人说,警备司令部下了个什么通告,送到我那儿。上面说姗儿一天没有下落,我就一天不许离境。这就是说,姗儿还没叫他们逮捕嘛!

蒋湛听到连累妹妹,勃然大怒:岂有此理!宣铁吾敢限制你出境?他们也太势利了,美国对华政策一变,国民党就翻脸不认人了!我们把状告到南京,叫他们评评理!

蒋清却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大哥不要生气嘛!蒋中正现在自身难保,美国政府正逼他下野,这个总统怕是要当到头了。我已经得到确实消息,美国国会证实中国的孔宋两家,共有二十亿美元在曼哈顿的银行,这消息真叫人心寒!到了今天,连第一夫人都要不来美援,我更加没有价值了。放心,我已经想开了,过去牵线搭桥,是为了两国的利益,现在看到国民党政府如此腐败,受到这种待遇也不足为奇。再说,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朋友,正要在国内多待段时间,倒是阿器明天要飞回来,可能会有点麻烦。

蒋湛满心歉疚:叫这个疯子把你们连累了!

蒋清洒脱摆手:没关系。姗儿平安就好。早晚他们会放我走!

正说着,电话铃响了,用人道:老爷,警察局电话。

蒋湛怒气冲冲去接听,听了一会儿就心惊胆战,放下电话变颜变色道:他们讲,讲芸姗那个男人死了,让我们……收尸体!

尽管全家对这个女婿都印象不深,但兔死狐悲,蒋湛夫人当即就两腿发软,被蒋清搀入了内室。

林小健就是在这种混乱之中走进蒋家的,他在门房自报了姓名,说明来意。用人便把他引到大厅,厅中只剩一个蒋湛,听说是为蒋芸姗而来,心烦意乱把他当成便衣,没有半点好声气:我蒋家有了这等不肖之女,是家门不幸。我早就把她逐出家门了。你们有话快讲,我很忙,没时间奉陪!

林小健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芸姗的父亲会有这样一通开场白,赶紧致意道:伯父,您误会了。芸姗现在很安全,她怕家里担心,特意叫我来告诉一声。

蒋湛吓了一大跳,四下看看无人,心中稍定,面上仍是愤然:是她让你来的?她心里还有这个家?

林小健笑一下,只道:伯父受惊了。

蒋湛用鼻子哼了一声,斜眼看他:你……也是共产党?

林小健摇头:我不是,我是芸姗的男朋友。

他说得自然,蒋湛眉毛却差点飞到天上去,上下打量他,嘴巴都合不拢了,缓过神来又急着唤来用人:快,告诉夫人,叫她别担心了,姗儿有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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