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奴远远的看着那个男人。
就算在西域敦煌，他也显得那么卓尔不群，他是真命天子。她看的甚至如痴如醉，一边的少年则在盯着阿奴。
“姐姐，你又犯痴了。”
“你懂什么，那是我的男人，我看自已的男人，理所应当。”
“可他不是你一个人的男人，他无数女人，听说这一路来，又收了好些个。”
阿奴托着腮，“你不懂，那叫和亲联姻。”
少年往阿奴身边坐近了些，“姐姐，我长大了要娶你，我只娶你一个妻子。”
阿奴转过头来哈哈一笑，不客气的在少年的头上揉了几下，少年头顶的发辫都要被揉散了。可少年却一点不以为意，还很满足的靠过去。
“二蛋，你堂堂也先后裔，准噶尔汗之子，一出生就被认定是温萨四世，大明天子的学生，授封珲台吉、伯爵的贵族，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我不叫二蛋，我叫绰罗斯·噶尔丹，意为兜率天。”少年站起身来叉着腰反驳。
“你就是二蛋。”阿奴对这个蒙古同族少年笑道，在她眼里，他其实就是个小屁孩，才七岁的孩子懂什么。对于他的童言无忌她也不在意，甚至这一路上来两人关系处的极好，倒是跟亲姐弟一样。
皇帝带着阿奴西巡，可一路上都没什么时间同她相处，她多数时间是跟来自卫拉特漠西蒙古的诸部女子们在一起，有时也会跟二蛋等一群入京侍从的卫拉特贵族子弟们一起。
因为二蛋年纪小，也就没多少需要顾忌的，倒是相处的最亲近。这小子十分迷恋阿奴，天天喊着将来要娶阿奴做老婆，其实来自漠西蒙古的一众王公子弟们，都对阿奴心生暗恋，她年轻而又美貌，性格豪爽，而且骑起马来非常的飒爽。
可惜这是大明天子的女人，没有谁敢乱来。
也只有葛尔丹年纪小可以乱喊，也不会有人在意。
打闹了一会，阿奴见那边皇帝跟大臣们谈完事，便起身过去，葛尔丹也跟着。
“陛下，我们去打猎吧。”阿奴喊道。
“这冰天雪地的外面多冷啊。”朱以海对阿奴说道，“要不在家烤肉吃吧，你做的烤肉很好吃，朕喜欢吃。”
二蛋在皇帝面前就显得老实了许多。
朱以海拍了拍他肩膀，“二蛋去弄些红柳枝来，再喊你哥捉只羊来，烤羊肉吃。”
二蛋高兴的跑出去了。
“朕听人说二蛋说将来长大了要娶你？”
阿奴哈哈大笑，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她笑起来非常好看，没有汉家女儿那种含蓄的美，而是一种洒脱自然的美，笑起来不会在意露不露齿，而且她的牙齿也很整齐和白净。
“小毛孩一个，等将来我给陛下生个女儿，长大了倒是可以嫁给他。”阿奴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幽怨，到大明也几年了，可却还没有一儿半女。
也不是没有被宠幸过，可却一直没怀上。
“朕的公主，可舍不得嫁到漠西草原上，那也太遥远了，你也舍不得吧？”
阿奴笑笑，“那到时收个义女，嫁给那小子。五公主也挺不错啊，两人年纪也相当！”
朱以海摇头。
五公主是他收养的战争孤儿，可一手养大，那是跟亲女儿一样宝贝的，怎么可能和亲到草原上。
况且噶尔丹那是准噶尔汗绰罗斯·和多和沁的儿子。
朱以海打量着阿奴，想着刚才那毛头小子，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历史上的噶尔丹可是成了准噶尔大汗，这小子在位时击败和硕特，征服哈萨克，又灭叶尔羌，称雄西域，还进攻喀尔喀漠北蒙古，威逼顺天。
是个枭雄。
而历史上阿奴本是和硕特联姻嫁给了噶尔丹兄长僧格，僧格在巴图尔珲台吉死后继位为准噶尔首领，后来被异母兄车臣台吉谋杀，僧格死后，噶尔丹召集僧格部众，亲自率领迅速击溃车臣，继位为汗，并收继了嫂子阿奴。
历史上的阿奴在抵御清军时被炮击中身亡，后来她与僧格的儿子接替死去的噶尔丹成为新的准噶尔大汗。
想到这些，朱以海觉得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如今他面前的阿奴，就是个活泼可爱的草原姑娘，就算进宫这么久了，身上的这些特质也没变过。
而那个小屁孩，就算顶着一堆头衔，现在也很难想像到这就是历史上西域霸主噶尔丹。
曾经朱以海甚至考虑过，是不是趁噶二蛋在京的时候，让锦衣卫制造点意外弄死他算了，永绝后患嘛。
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因为他记得一个故事，据说王莽曾经杀掉了三个叫刘秀的人，但最终还是被刘秀所败。
姑且不说这个故事是不是真实的，但其实这种事情本来就很玄。
好比隋朝末年，有刘氏主吉、李氏当有天下的谶语，民间故事里也说杨广做了个梦，梦到姓李的篡夺了杨氏江山，所以杨广醒来后就要杀姓李的官员，结果杀了八柱国家里的李浑，而李渊却跑了，最后李渊灭了杨家。
朱以海觉得故事归故事，但噶尔丹成为大汗，不是因为他身上一堆头衔，而是准噶尔部在历史上明清之际的实力强横。
历史上如果没有噶尔丹，也许也会另有一个巴图尔珲台吉的儿子做大汗，他们的实力摆在那，一样会是威胁。
倒不如试下培养下这小子，培养成一个亲明派。
历史上的噶尔丹生下来就被认定是温萨三世的转世，这个温萨三世呼图克图其实也很有来头，崇祯十三年时去塔尔巴哈台参加了卫拉特和漠北喀尔喀三部的会盟，参与制订了卫拉特法典，结盟反清。
却在几年后，又随尹拉古克三呼图克图使团去沉阳见皇太极，代表青藏漠西上层与清建立联系，也多次往漠西卫拉特蒙古各部。
他圆寂后，喇萨立马认定了准噶尔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第六子噶尔丹是其转世，这事当然没那么巧，
噶尔丹父亲绰罗斯和多和沁的称号巴图尔珲台吉，完整的称号前面还有个额尔德尼，就是在和多和沁的父亲死后，他继承了准噶尔首领之位的第二年，喇萨的五世授给的。
黄教积极的参与漠西漠北蒙古事务，借助东西蒙共同信奉的有利条件，也是有目的的。
他们先是借机，让漠西蒙古与漠北蒙古完成会盟，订立法典，结束两者间近百年的纷争，然后又让和硕特固始汗出兵护法，进军青藏，击败了打压黄教的却图汗、藏巴汗、白利土司等势力联盟。
说到底，噶尔丹成了温萨三世转世，本身就是因为他是准噶尔首领之子，就如同和多和沁被授额尔德尼巴图尔珲台吉一样，也是因为他成了准噶尔首领。
同样的，朱以海给几岁的二蛋授珲台吉、伯爵衔，甚至收他为天子门生，甚至还赐了个朱姓，一样也是因为他是准噶尔首领之子。
哪怕是老六，可好好培养亲近，关键的时候也是可以推上前台的。
“见到你父亲兄长们，是不是很高兴？”
“嗯，”
和硕特的固始汗，还有留在尹犁然后被朱以海册封为扼鲁特汗国彻辰汗的家人们都来了，阿奴确实很开心。
“你这段时间可以住你父亲那边营地，许久不见，多亲近亲近。”
阿奴却直言道：“可我想要个孩子，在京城的时候，也难有机会翻牌子，如今在这外面，机会总要多点。”
“陛下，今天就是好日子。”
朱以海瞧着她期待的样子，本来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去让僧格和二蛋挑只公羊杀，一会烤羊腰子吃。”
阿奴高兴的点头，“杀两只公羊，我亲自去挑，要长的壮的大公羊。”
一会，阿奴果然指挥着僧格、二蛋兄弟俩牵来两只雄壮大公羊。
“还真弄来两大公羊啊，这大过年的哪弄两只大公羊啊，不会是别人留的种吧？”
朱以海也是知晓牧民们到了入冬前，一般都会把那些公畜宰杀，牲畜过冬不易容易掉膘，没草料还容易死，所以牧群里一般公畜很少留，长大了到季节了就杀掉，留下来的一般也就是做种的。
“大公羊膻味大，小羊好吃点。”僧格在一边说道，他是个高大的小伙子，比起母同弟二蛋要拘束些，大明官话说的也没那么标准。
“弄来了就杀，生炭火，准备宰杀串肉。”
阿奴兴奋的道，“我来宰杀。”
杀羊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事，那肥壮的公羊还想反抗，但被她拿捏的死死的，直接放翻在地，然后放血，剥皮，卸骨切肉。
两副羊腰子被特意取下来，二蛋兄弟俩看着阿奴高兴的料理着，还说这个只给朱以海吃时，眼里都不由的有几分悲伤。
哥俩都暗恋着阿奴，现在心中喜欢的女人却给别的男人杀羊、烤羊腰。
“僧格，你今年十六了吧？”
“是的，陛下。”
“朕给你赐婚，给你选个大明公主如何？”
僧格犹豫了下，还是跪下谢皇帝恩赐。
“好好干，虽然你只是巴图尔汗的第五子，但做了朕的女婿，你们准噶尔汗国起码也要划封一部给你，让你统领做都督的。”
“谢陛下。”
“二蛋你也好好干，将来朕也给你赐个公主，也回准噶尔汗国做个都督。”
二蛋扭头望向正在清理羊腰的阿奴，没有谢恩。
